“……早。”金多寶覺得自己應該硬氣地給他一個後腦勺,然後對他視而不見——昨晚她為了刷掉包上的那個手指印,刷了半個小時呢。
才六點多鍾,地鐵上人雖然不少但還沒到最擁擠的狀態。天橋下有早餐攤子,炸油條的香氣瘋狂地往橋上竄。邱天神態很是悠閑,可腿長步子大,跟在金多寶身後一點都不費勁兒。他往路邊的油鍋瞥了一眼,“喂”了一聲。
金多寶遲疑地回頭:“喊我?”
“你吃早飯了嗎?”邱天站住。
金多寶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一會兒地鐵要限流了,很麻煩的,快走吧。”
邱天點頭:“那你走吧,我吃點早餐。”
“……”金多寶收攏了肩上的皮包,朝不遠處的車站望了望,不知道怎麽的就有些遲疑。平時趕路也不覺得餓啊,怎麽今天這肚子叫得這麽歡快?
她放棄了最後的掙紮,往回走了兩步走到攤子前,特意避開了邱天坐的那桌,和別人湊了一桌:“老板,一根油條、一杯豆腐腦,謝謝。”
她說話的聲音淹沒在車流的喧囂中,她隻好運氣再喊了一聲,邱天端著豆漿、油條走過來放在她麵前:“吃什麽?”
坐在金多寶對麵的男人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忽然加快了吃包子的速度。
“豆腐腦。”金多寶答。
邱天轉身去另一桌取自己的黑色書包,回來的時候,吃包子的男人已經背上公文包離開了。邱天便在他空出來的位子上坐下來,低頭喝豆漿,抬頭吃油條。也不見他吃得多粗魯,可東西被消滅得特別快,讓和他一桌吃飯的金多寶感到巨大的壓力,就怕自己連食物渣渣都吃不著。
像是競賽一樣地吃完飯,邱天結了賬,背上包招呼她離開。金多寶低頭拍了拍胸口,小心地打了個嗝,這才站起身。這次換她跟在後頭了,她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跟上邱天的步伐。她突然懊惱地想:“我幹嗎要追他?幹脆自己走得了!”這時候,邱天忽然停下腳步,從頭到腳地打量了她一遍,戲謔地說了句:“小短腿。”
金多寶有些生氣,她跟他很熟嗎?憑什麽這麽說她?
“要限流了,快走吧。”
這話倒是吸引了金多寶的注意力,她再也沒有心思和他生氣,快步走起來。可惜還是遲了一步,限流的鐵欄杆已經架了起來,他們隻能隨著人流慢慢挪動,想走快都走不了。
“你看,我說不要吃早飯的。”金多寶忍不住向邱天抱怨了一句。
邱天低頭看她:“我讓你先走了啊。”
是這樣的沒錯,可你一個大男人自己吃東西不管我真的好?
你昨天問我要手抓餅吃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
金多寶氣憤地低著頭走路不說話,突然被邱天拉住書包帶往後帶了一下。她臉上的怒氣還沒消散,皺著眉看他。
邱天似乎是憋了一口氣,最終沒憋住,也皺著眉看她。
兩人就這麽你瞪我我瞪你,好半天,邱天打破了僵局:“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什麽?”
“我們以前見過的,你不記得了?”
“……”金多寶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這話他好像第一次見她時就說過,她還以為他想和她套近乎來著,根本沒往心裏去。
“算了。”邱天偏了一下頭,“屬魚的吧,你?幾秒鍾記憶。”
哎?他怎麽知道自己的“藝名”是條魚?
看到金多寶似乎並不在意兩人之前見沒見過的問題,且一副走神的樣子,邱天心裏頓生無力感。
“我們在哪裏見過?”金多寶終於回到正題。
邱天本來覺得這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可金多寶一點不記得了,還這麽直白地問他,他覺得很是沒勁。他冷哼一聲:“不告訴你。”
“哦。”金多寶也不再多說,繼續趕路去了。
就一點都不好奇嗎?說不告訴,你就不問了?喂?!
兩人走了一段曲曲折折的路途之後,終於到了候車區。看著前前後後那許多人,金多寶欲哭無淚,一會兒要是把早飯給擠出來可怎麽辦?若真被擠吐了,她肯定要朝著邱天吐,今天這事就賴他!
車子到站時已經滿滿當當地擠滿了人,可車門一開,後頭的人一推,金多寶他們還是被推了上去。她如同土撥鼠一樣攥著拳頭站得筆直,直到車子重新啟動後,她才鬆了口氣,放鬆身體。
這一放鬆又發現了問題,她前頭站著個拉著拉環的男人,那男人的胳膊肘,正頂著……她的胸。
雖說她總被她媽罵平板,可也不是真那麽平啊,還是有血有肉有感覺的啊。
她抬頭看那個男的,對方另一隻手正拿著手機在刷微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感覺到。她想後退一點,卻退無可退。
她下意識地扭過頭去看邱天,看到邱天不知何時戴上了耳機在聽歌。
真夠神的,這麽擠你居然還能伸出手來戴耳機?
邱天感受到她的注視,回望過去:“嗯?”
嗯什麽嗯……你聽得見嗎……就算你聽得見,我好意思說嗎……
她一臉的窘迫急切,卻開不了口。邱天抬手摘了一隻耳機,疑惑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長臂一撈,扳著她的肩膀把她轉了個身,直接轉到自己身前,也不管周圍人被碰到後埋怨的目光,又按了金多寶後腦勺一下,讓她的臉直接埋在了自己胸前。
一連串的動作讓金多寶有些蒙,醒神時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緊靠著邱天了。周圍的人山壁壘叫她沒法動,她就隻好老老實實地站著,然後本本分分地開始臉紅。
車子到站又啟動,由於慣性的原因,一大車的人又開始東倒西歪。手邊沒有欄杆扶著,金多寶本能地抓了一把邱天腰間的衣服,然後飛快地縮手,不料一縮手就要倒,她隻好再次抓住他的衣服,直到車子穩當了才放手。
邱天沒說什麽,隻是在她站穩了以後才用手扯了下衣服——半邊衣服都被她扯歪了。
“你換乘嗎?”金多寶仰頭問他,結果發現因為站得太近,仰頭就要碰到他下巴,便又低下頭來。
雖然車裏人多,可並不吵鬧,邱天聽得很清楚,回答她:“兩站後轉。”
“真巧,我也是。”
“兩站後不是終點站嗎?都得轉吧。”
“你說得很有道理。”
邱天看了她一眼,發現金多寶的耳朵有點紅,再低頭細看了一眼,她臉上好像也是紅的。他原以為是擠車熱的,現在看她這前言不搭後語的,是在害羞?
真有意思,她在害羞。
他低頭,在她耳邊悄聲說:“你再憋一會兒,換乘的時候就能上廁所了。”
金多寶迷茫地看他,臉色一紅一白地變。所以,剛才她跟他求助時,他以為自己想上廁所?
嗬嗬嗬。
換乘的車這一站是起始站,金多寶很幸運地坐到了一個位子,邱天則站在她身前,有種護花使者的架勢,這讓不幸趕上早高峰的金多寶覺得一路上也沒那麽難熬了。
然而說起來,如果不是吃了頓早飯,也不會那麽背地趕上早高峰了吧?
她正出神,手機響了。接起來,是小雲。那邊先是嚎叫了一嗓子,然後才質問金多寶:“寶啊,你是不是把門鎖帶走了?”
“啊?”
前兩天家裏頭木門的鎖壞了,她們也沒找人修。那個木門的裏外兩側都有鐵圈可以掛鎖,所以她們就買了把大鎖,睡覺時掛裏頭,出門時掛外頭,想著反正還有一層鐵柵欄的防盜門,感覺挺安全的。
“別‘啊’了,你倒是看看啊,鎖呢?”
“鎖……”金多寶認真地想了想早上的事:她開鎖,拿下來,拉開門,看見邱天,邱天和她打招呼,她走了下神,回了句“好”,然後把鎖……放進了單肩包裏?
她拉下大皮包,伸手一摸,裏麵果然有個硬邦邦冷冰冰的大鎖,拿出來一看,鑰匙還掛在上頭呢。
“鎖在我包裏。”金多寶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幹出這麽沒腦子的事情,沮喪地道歉,“你問問對門家阿姨有沒有鎖,先借一把應急吧,我晚上把鎖帶回去……”
掛了電話,她抬頭看了一眼邱天。他好像在看線路圖,她看過去的時候他也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很不給麵子地笑出了聲。
那天以後,金多寶又沒再見過邱天。她已經知道了他是職業球員,所以平時應該很忙吧?
某晚,她和小雲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廣告時間換台,換到體育頻道時正在播足球比賽。她看見其中一支球隊是古桂隊,多看了幾秒,就聽見解說員分析兩隊情況,再多看兩秒,解說員好巧不巧地開始介紹古桂隊的新隊員邱天了。
“邱天這個球員呢,雖然才二十歲,但是在場上,冷靜沉著,已經是很具大將之風了。這是他轉會到新東家的首秀,也是禁賽兩個月後的複出比賽。我們說過他才二十歲,在這個年齡,性子偶爾還是有些衝動,在之前的一場比賽上,他因為不滿裁判的判罰,朝主裁判吐口水,被紅牌罰下,事後又被追罰停賽……”
“哈哈哈哈——”金多寶聽著解說員的話,笑倒在沙發上。
小雲啃著蘋果不解地看著她,朝主裁判吐口水有這麽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