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己回家是第二天下午回去的, 周六的早上,池沅沒叫醒他,任他睡到自然醒, 等他睡醒了才讓他做題。
回去的時候,老頭正在編竹籃。
老頭養了這麽多天, 能下床了, 但身子看著還是老樣子, 一直不見好。
陳浮己回來沒多久,就把屋裏屋外全都打掃了一邊, 清理的時候,看到老頭屋子的門後,放著幾個生鏽的鐵具, 是之前陳浮己給他扔的那些,不知道老頭什麽時候去撿回來的。
他看了一眼,掃把掠過。
雨後的天氣, 格外晴朗, 風和日麗。
陳浮己坐在書桌,轉著筆開始做題, 一個下午就這麽度過了。
老頭時不時地往他這裏瞥一眼,心裏高興又欣慰, 他有幾次細著耳朵仔細聽, 聽到陳浮己手機裏傳來女娃的聲音, 像是在給他講題。
天剛擦黑, 老頭摸索著進了裏屋,蒸了兩個蛋給陳浮己, 佝僂著背, 放在桌上, 就提著自己的蛇皮口袋去了後山。
前些日子,他數了數鐵盒裏的錢,都是他攢下來的,等著陳浮己上大學的時候用。
錢攢的越來越多,離他上大學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老頭這輩子,過得差不多了,臨了最後的願望,也就是盼著還能看到陳浮己好好活,活出個人樣。
汪東洋這一架打得,一直在醫院裏躺倒隔周星期三才回學校。
陳浮己問過他一次原因,他就說看不慣徐昭,幹了一架,其餘的也不說,陳浮己就沒多問。
星期三那天下午沒課,連著上三節自習,正好老李頭有事兒不在。
七班的人本來就是一群玩物喪誌的意懶之徒,一群人跑到講台上商量著幹脆找個電影看。
池沅那邊剛下課,就收到了陳浮己的消息。
【有空沒?來看電影?】
池沅:【你沒在學校?】
陳浮己趴在桌上,單手回著消息:【在班裏,過來唄】
池沅還以為是他們班上組織看教育欣賞大片,拒絕:【不好吧,一會兒你們老師問我是誰。】
陳浮己:【老李不在,過來。】
猜測到池沅已經下課了。
想著正巧有兩套新題要帶給陳浮己,池沅就答應了。
七班的人也知道這樣子不太好,沒敢把聲音放得太大,還讓兩個同學特意在教室門口望風,隻要看到教導主任或者其他老師過來了,就馬上拔掉多媒體插頭。
池沅進的時候,還是陳浮己來給她開的門。他身邊的同桌怕看不到,跑去前麵看了,臨走時,陳浮己還讓人把凳子給留下了。
浪費了十多分鍾選片,大家想看的都不一樣,各執意見,討論聲音越來越大,他們怕把老師招了過來,汪東洋也不問了,直接自己決定了。
打算用自己u盤裏那部下載好了的電影放,這樣還沒瀏覽記錄,省事兒,哪來那麽多要求,有得看就不錯了。
“林強,把U盤遞給我。”汪東洋說。
林強走到他位置上,翻翻找找:“在哪兒啊?沒看到啊?”
“你睜眼瞎啊,就······”
汪東洋話還沒說完,林強就找到了一個銀色U盤扔給了汪東洋。
後排的人看不到,一直讓前麵的人要麽蹲下要麽坐下,別一直在那裏晃晃晃。
一切都準備就緒,氛圍組還特意將教室裏的燈光給關了。
汪東洋點了播放鍵,就提著凳子往後排走,結果人還沒走出去,就聽見身後的音響裏傳來“哼哼呀呀”的聲音。
“呀嘛嘚!”
畫麵一出,眾人都開始歡呼尖叫,議論聲幾乎快要漫出走廊。
池沅和陳浮己坐在後排,被前麵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背影擋住了一半的畫麵,隻看到了女主角的上半身。
沒穿衣服。
沒等她再看,汪東洋直接衝到講台上麵,拚命點退出。
結果這個破多媒體電腦,關鍵時刻給卡住了,點都點不動。
林強那個大傻缺,拿錯u盤了,這是他上次轉存的一個島國大片,操啊!
“媽的,關不掉!”
後排的男生笑出聲,一些渾慣了的人,甚至張口就吼:“東哥牛逼啊!”
池沅也坐在後排,一時呆滯,望著畫麵沒挪過眼睛。
後麵反應過來了,連忙躲閃眼神,正好撞入陳浮己那雙隱晦難測的眸子裏。
“你在看什麽?”
“JJ。”
陳浮己笑出了聲:“誰他媽教你的?”
“唐清,但是她說的那個詞不太好聽。”
“嗯?”
“她在後麵加了個8。”
陳浮己沒在笑,而是一本正經地說:“池沅,不許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詞了。”
“可是你也說。”她記得他經常和汪東洋他們那群人說這些髒話。
陳浮己嗬笑一聲:“我乖嗎?”
她搖搖頭,心領神會地湊上前去說:“一點都不。”
陳浮己不是介意她說髒話,隻是她說得不太準確,聽起來讓人感覺很小的樣子。
他說:“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什麽?”
“那個女的好像你。”他毫不避諱,指了指屏幕上的女人。
池沅看過去的一瞬間,耳垂都紅到滴血。
震驚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偏麵上還要裝得鎮定自若的模樣。
轉過身,一步步走開。
身後的人卻笑開了懷。
他亂說的,其實他壓根沒看清那女的長什麽樣,純粹想逗她,讓她臉紅。
看來效果貌似還行。
他們在台下有說有笑,汪東洋一個人在台上,氣得要砸掉破電腦,關不掉,他後來就直接拔了插頭。
但是為時已晚,有老師已經聞聲過來了。
雖然沒具體看到畫麵,但是聲音卻聽得很清楚。
為這事兒,汪東洋當天就被停了課,勒令回家。
才回來半天不到,就又要離開,林強他們都說表示羨慕不已。
原本教導主任說是要請家長的,但汪東洋的爸媽整天都忙著在天上飛,哪兒有時間來學校,大家都覺得最後可能還是不了了之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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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圍在兩個桌子邊上,正激烈討論著剛才在教導主任辦公室門口聽到的話:
“汪東洋!你是一個學生!你怎麽能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呢?你還想想上學了?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你不要仗著你們家有錢有勢就胡作非為啊!我告訴你!這是學校!不是你隨便挑釁的地方!你這樣做,有沒有把家長老師放在眼裏!”
林強裝作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學著話說。
“林強,你小心東子聽到了找你!”
“對啊,不是你給他遞的U盤嘛,你他媽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林強拿著一旁的筆就朝說話的男生身上砸去:“別搞我啊!我真不是故意的,誰讓他不說請是哪個U盤!”
陳浮己隨性地坐在椅子上,看他們一群人演,笑笑沒說話,池沅倒是沒笑,安安靜靜地喝自己的奶茶。
隻是沒坐一會兒,秦菲就找了過來,著急忙慌地問陳浮己,汪東洋是怎麽回事兒。
氣氛一下就冷了下來,沒人回答她。
陳浮己瞥她一眼,淡淡回:“你自己問他。”
秦菲沒從他這兒得到答案,隨後就離開了。
池沅看大家臉色都不太自然,悄咪咪地問了陳浮己:“怎麽回事啊?”
陳浮己勾著她發尾玩:“少打聽。”
秦菲走後,他們又恢複了之前的說笑。
就是從這天之後,汪東洋再沒來過學校,大家都以為是他被學校要求的停課,所以才沒來學校,也沒人多想。
陳浮己倒是給他打過幾通電話,他自己也沒說別的。
轉眼,就到了四月二十八號那天,又一次月考成績下來了。
陳浮己的排名不錯,至少不再是吊車尾了。
下午的時候,池沅收到他的消息,說是在校門口等她,一起吃個飯。
她看了他截圖發過來的成績表,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或許是因為陳浮己的每一次上升,都跟她有關。
可是等她去校門口的時候,陳浮己的身影早已不在,隻剩下一圈圍觀的學生和家長。
她在人群中,還看到了林強他們。
周圍的討論聲絡繹不絕:
“天啊,真沒想到他爺爺真的是撿破爛的,還撿到學校門口來了。”
“以前就聽說過他們家特別窮,單看他這個人,還真沒看出來。”
“不過那老頭也太惡心巴拉的了吧,守著人吃完去撿,不嫌髒啊,那臉也是,我剛剛看了一眼,臉上的疤像喪屍片裏的一樣,夠我吐三天了!”
“他不是一直和汪東洋那群人玩兒得挺好的嘛,汪東洋家裏很有錢啊,怎麽會跟他來往,不嫌棄啊。”
女生眨巴眼,朝林強那邊望去,小心翼翼地說:“那可不一定,林強不也和他玩得挺好嘛,你看剛才,都沒敢上去,可能心裏嫌棄死了吧。”
“你說他爺爺是撿垃圾的,他剛也跟著撿,提袋子的動作這麽熟練,自己平常也跟著撿吧。”
“啊這,他同桌男的女的?不嫌棄他身上有垃圾味啊。”
與女生同行的幾個男生也開始說:“哎,你說要不我們下次把喝完的礦泉水瓶全都裝好給他送去,他會不會對我們感恩戴德啊,畢竟值錢啊!”
“裝什麽裝,你直接給人送錢去吧!對了,他和汪東洋玩這麽好,是不是就圖人家錢啊,畢竟跟在人後麵,肯定白吃白喝啊,汪東洋很大方的!”
池沅就算沒從他們嘴裏聽到“陳浮己”這個名字,也猜測到他們是在議論陳浮己。
那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臉紅怒斥地和人吵,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一點都不怕對方人多勢眾。
她隻是憑著本心在反駁,字字強硬:“你跟他很熟嗎?你認識他嗎?你跟汪東洋玩得很好嗎?汪東洋親口對你說陳浮己騙他吃騙他喝了嗎?”
陳浮己沒有像他們口中說的那樣向朋友騙吃騙喝,他身上沒有垃圾味······爺爺也沒有他們說得那麽不堪,他們明明連認都不認識,卻在用惡言惡語背後攻擊。
她轉過身去質問的時候,正好撞見林強他們無措的表情。
那一刻她不懂,他們不是和陳浮己玩得很好嘛,為什麽一句話都不為陳浮己反駁。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