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同益堂進了新設備。李沐話裏都透著酸味：“真是沒法比啊，同益堂也是國企，可你們要啥有啥，連國家中醫學會都給你們下任務，你再看看我們廠，工資都快開不出來了。

我琢磨了一下，想法是有了，可這利用你們的研究設備，完成的又是同益堂的課題，這跟我也沒啥關係啊。”

劉總哈哈大笑：“要不你調我們廠來算了，職位不會比你現在低，甚至會更高，你要是有心我就幫你辦，不過調我們廠你的專利可就歸廠子了，最多給你獎金。

不過估計你是看不上這些，要是要錢的話，我們可以買斷也可以像白虎人參口服液一樣，按銷售給你提專利費用，你喜歡哪種都可以，但專利權得歸同益堂，咱們可以簽合同。”

李沐嘿嘿一笑：“這件事我考慮一下吧，專利不在自己手裏，總覺得不穩妥，我是想賺錢，不過我有賺錢的途徑，慢慢積累就是了，你說的美國先進設備我自己也可以進一套，隻是時間問題。”

這種事劉總和李沐都是明白人，把話說清楚後誰都不存在利誘，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後，倆人撂了電話。

李沐根本不可能去同益堂，他現在迫切想自己辦個藥廠，那樣既能把父親留下的古醫方發揚光大，還能救活宏源藥廠，畢竟宏源藥廠是他拋不開的隱痛。

下班鈴聲一響李沐就往樓下走，很久沒跟魏翔聯係，他還真有點兒想他，準備找他好好喝一頓。

到了照相館隻有魏翔在，陳靜還沒下班，開車拉著魏翔奔東市場走，魏翔看著李沐表情很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咋了，咋這麽個表情，幹啥壞事被陳靜逮到了吧。”

魏翔一瞪眼：“你滾一邊去吧，你以為我像你啊，我一周前上永川辦事，看見孫慧慧了。”

李沐一腳刹車差點把魏翔射出去。

“我草你幹啥，你想害我啊！”

李沐把車停到一邊，此時他的心情很複雜，腦袋都是渾的，根本開不了車：“你在哪兒看見的孫慧慧，她現在咋樣。”

魏翔歎了口氣：“慧慧原來不是胖乎乎的麽，可現在很瘦，身邊還帶著個小姑娘，看著也就兩三歲，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在永吉胡同賣早點，看樣子過得不是很好。”

李沐鼻子一酸眼淚都下來了，孫慧慧一直是他心裏的隱痛，如果當時自己再堅持一下，孫慧慧就不會被迫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魏翔，你詳細說說地點在哪兒，我現在就去永川，今天不能陪你喝酒了。”

魏翔歎口氣：“我哪能讓你自己去永川，你現在這個狀態我可不放心，你先拉我去照相館，我跟我爸說一聲，省得他跟陳靜惦記我，你也給家裏打個電話，我陪你去找慧慧。”

李沐穩定了一下心情，開車奔了北山，到照相館他給家裏打個電話，說是單位加班不回去了，然後開車去銀行取出來一萬塊錢，拉著魏翔直奔了永川。

永川縣離吉春不過五十公裏，半個小時就到了，魏翔指揮他沿著國道走了一段，車拐進了一條窄道。

魏翔指著一處空地說道：“當時就在這兒看見的慧慧，大冷天的她帶個孩子賣豆腐腦，哎！”

永吉胡同很長，兩邊有幾棟三層樓，更多的是平房，十一月份東北氣溫已經達到了零下，李沐把車停到了一個寬敞點兒的地方，魏翔拉著他往裏麵走了一段，進了一家招待所。

倆人要了個房間，又在小賣店買了啤酒花生米火腿腸，坐在房間裏李沐一直往外看。

“別看了，離著天亮還早呢，不過我勸你繃著點兒，人家慧慧已經結婚了，有男人，你可別弄得太熱乎，再給慧慧帶來啥影響。”

李沐點點頭：“我知道，我就是擔心慧慧遭罪，她男人是永川礦機廠的，現在這種設備老化的老國企日子都難過，慧慧還沒正式工作，帶個孩子日子過成啥樣你閉眼都能想得到。

我上次讓王建國給她捎一千塊錢，結果慧慧沒要都讓她媽留下了，據說慧慧從來不回娘家，應該是挺恨她爸媽的，當初要不是她爹媽逼她，她根本不可能那麽小就結婚生子，如果能等我一年，我都給她接城裏去了。”

魏翔一口幹了半瓶啤酒，苦著臉歎了口氣：“當初估計是慧慧怕耽誤你考大學，那時候你爸還沒落實政策，你隻有考大學這一條出路，真跟慧慧整一塊去，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大砬子。

誰承想第二年政策就變了，所有知青都返城了，這都是命啊。”

魏翔知道李沐跟孫慧慧幹過啥，可他從沒提起過，他常拿金旭和丁賀調侃李沐，但對孫慧慧卻很少提及，估計在魏翔眼裏，孫慧慧跟金旭和丁賀不一樣，起碼在李沐心裏不會一樣。

吉春啤酒喝在嘴裏都是苦的，自打聽王建國說慧慧過得苦，李沐心裏就一直惦記著，可孫慧慧已經結婚生了孩子，他除了能幫點錢什麽都做不了，他真希望時間倒退到八一年的六月，倒退到那個四處漏雨但卻充滿**的飼料棚子。

如果回到那個時候，他死都不會放孫慧慧離開，多少次他從夢裏驚醒，都後悔得抽自己嘴巴，他親手葬送了自己的愛情，還把孫慧慧推進了火坑。

魏翔喝多了，已經躺在炕上打起了呼嚕，李沐依舊坐在窗前，看著窗外黑乎乎的街道，他得等陽光出來的一刻，孫慧慧羞澀的大眼睛，圓圓的紅臉蛋不時浮現在他眼前，將貼得金黃帶嘎的玉米餅子塞到他手裏……

東方剛泛起魚肚白，李沐就把魏翔推醒了，魏翔迷迷糊糊揉著眼睛，看看表嘟囔了一句：“你瘋了這才四點半，慧慧能這麽早出攤啊？咋也得六點，你再讓我眯一會兒。”

說完轉過身又打起了呼嚕。

李沐歎了口氣裹上軍大衣出了招待所，邁步往車的方向走，他車就停在距那塊空地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他不敢離著太近，怕孫慧慧看見他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