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慧慧頭垂得更低了，身子都在顫抖，一句話都不說。

“媽媽我想去托兒所，媛媛想跟小朋友一起玩兒，媛媛還要學寫字學唱兒歌。”

懷裏的小姑娘膽怯地看著李沐的臉，低聲說了一句，孫慧慧瞬間抬起頭，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一把將孩子從李沐懷裏搶了過去。

“都是媽媽不好，媽媽沒本事，讓媛媛受苦了，媽媽沒用。”

孫慧慧抱著媛媛淚如雨下，把媛媛嚇得連忙用手給媽媽擦眼淚：“媽媽我不去托兒所了，媽媽不哭，媛媛不花錢了。”

這句話就像個炸雷一樣，不但李沐眼淚嘩嘩的，就連魏翔都直抽鼻子。

“慧慧你就別強了，我知道你恨李沐，怨他為了返城拋下你，可你也不能這麽糟踐自己啊，你個女人帶著孩子賣早點，你家男人幹啥呢？咋就不能跟你一起幹？他還是個男人嘛。

李沐幫你你就應該接受，你就當他還三年前欠你的，為了孩子你也該接受。”

孫慧慧搖搖頭：“我沒埋怨過李沐，當初是我自己選的婚姻，他不欠我啥，至於你們覺得我可憐那是你們自己認為的，滿大街像我這樣的人到處都是，每個人都過得很辛苦，可大夥依舊在為了生存拚搏，這就是日子。

如果我今天接受了李沐的幫助，你讓我回家咋跟我丈夫解釋？這年頭誰能拿這麽多錢幫一個陌生女人。”

李沐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咋說，魏翔嗨了一聲：“你就說我借你的，當初我在二隊多有名啊，再說在這永川租個小門市賣早點沒多少錢，你還以為在吉春呢。”

李沐連忙點頭：“對對對，你就說是借的，說看孩子跟著遭罪太心疼了，再說你租個門市可以不光賣豆腐腦，還能炸果子賣豆漿，生意不也好了嗎，咱就這麽定了。”

說著話把一個塑料兜塞進了孫慧慧懷裏，孫慧慧剛要推脫，魏翔瞪著眼嚷道。

“慧慧你再撕吧我就把你拉吉春去，你咋這麽強呢，都說是借你的了，這裏就一萬塊錢又不多，等你賺錢了再還給李沐不就完了嗎，就當是心疼孩子還不行嗎。”

李沐摸著孩子的臉蛋心疼地說道：“我這個舅舅不稱職啊，讓孩子遭這麽大罪，我陪你去把豆腐腦都賣了，讓孩子跟翔子在車裏玩，等賣完了去給孩子和你買個新棉襖。”

孫慧慧一把按住了李沐：“哥你可別陪我賣豆腐腦了，讓人看見不一定說出啥來，我自己去，這錢算我借的，明天我就租個門市，等賺錢了我就還給你，你也別給我買衣裳，我自己去給孩子買，我有衣服穿，幹活用不著穿那麽好。”

說著話孫慧慧把孩子往李沐懷裏一塞，推開車門就下去了。

李沐抱著孩子呆呆地看著孫慧慧，見她吆喝著招呼客人，完全沒了當初害羞扭捏的樣子，不禁歎了口氣。

懷裏的媛媛瞪著眼盯著李沐看，一點兒不認生，眉眼像極了孫慧慧。

“舅舅，我可以上托兒所了嗎，媽媽真能送我去嗎。”

李沐抱著孩子親了一口：“媽媽最疼媛媛了，肯定會送你去托兒所的，讓你學唱歌跳舞，學畫畫寫字，認識好多的小朋友。”

媛媛露出一絲天真的笑容，把臉貼在了李沐的懷裏。

大概半個鍾頭，孫慧慧的豆腐腦賣完了，她走到車邊上看著車窗裏的李沐，並沒有想上車的意思。

李沐搖下車窗問道：“都賣完了吧，我讓翔子騎車，我送你們娘倆回去，這天太冷了，別再把媛媛凍著。”

孫慧慧尷尬地笑了笑：“哥你跟翔子哥開車走吧，這就是我的生活，也是媛媛的生活，你今天送我們娘倆回去，可明天我們還得過自己的日子，改變不了啥，反而會讓孩子不適應。

我已經答應你租個門市做生意，也答應你送媛媛去上托兒所，我答應了就一定會做的，你放吧，等我混好了就給你打電話，媛媛也不會忘了你的。”

李沐還要說啥，卻被魏翔給攔住了。

“慧慧你記著答應沐子了，別太委屈自己和孩子，家裏有難處就給沐子和我打電話，我們哥倆分分鍾就過來。”

說著話魏翔遞給慧慧一張紙條，上麵是他跟李沐的幾個電話號碼。

孫慧慧接過去揣進了兜裏，眼睛看向了李沐伸伸手。

李沐歎了口氣，打開車門，脫下軍大衣把孩子裹起來遞給了孫慧慧。

開車往胡同外走，李沐車開得很慢，倒車鏡裏孫慧慧抱著孩子一直站在路上看著，火紅的圍脖在這飄雪的冬天就像一團火。

車已經開到了國道上，李沐依舊不時看倒車鏡，魏翔咳嗽一聲：“別看了，這裏已經看不到了，慧慧做的對，人家有老爺們，你送人家回去算咋回事兒？萬一讓人說閑話，你讓她以後日子咋過。

她能租個門市開早點鋪，收入也能高一些，還不用風吹日曬的，你這心也就可以放下了，再惦記也是過去的事兒，多想想你以後咋整吧。”

李沐瞪了魏翔一眼：“你胡說啥呢，我就是心疼孩子，沒想到慧慧會過成這樣，我他媽恨死孫老四兩口子了，要不是他們逼著慧慧嫁給那個四眼，她能遭這罪嗎？說不定我跟她早就結婚了。”

魏翔點上根煙遞給了李沐：“這就是命，孫慧慧、金旭就該著了和你沒緣分，你就看吧，有金旭後悔那一天，張峰啥玩意集體戶誰不知道？別看他現在捧著金旭，說不定過幾年又掛上了那個女的，他爹據說就不咋地。”

李沐呸了一下：“你可別瞎說，金旭雖然跟我黃了咱也別罵人家，我倒是希望她跟張峰好好過日子，畢竟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離開永川，李沐說不清楚自己是個啥心情，有點壓抑，但也有點豁達，以前他因為慧慧嫁給四眼，心裏一直憋著股勁兒，倒不是恨慧慧變心，那種感覺說不明白，反正就是憋屈。

她恨孫老四兩口子，甚至都恨過王建國，但今天看見孫慧慧，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你認為的好，或許在對方的眼中並不重要。

孫慧慧現在過得很拮據窘迫，但她並不覺得自己可憐，反而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也正是因為孫慧慧的樂觀和自強，讓李沐把心裏的憋屈放下了。

對於孫慧慧他隻剩下了祝福，他希望這對母女，甚至希望那個四眼以後都能平安幸福，他把對孫慧慧的愛，深深地埋進了心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