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歌更窩火了。

自從葉蓉去世,沒一日能讓他舒坦!

“將軍既回來了,想必也不會讓咱們空手回去。”其中一個要賬的陪著笑臉,心裏卻滿是鄙夷,“咱們都知道侯府眼下沒有個女主人幫襯,所以事情比較雜。”

“但將軍既是作主的,定然能解決。”

其他兩人也跟著附和,“沒錯沒錯,軍務大事將軍都不在話下,咱們這幾個銀錢更沒什麽。”

李乘歌雙手背負身後,倒是享受這一番恭維,奈何口袋裏沒錢,“兩件衣裳罷了,至於你們這麽晚還來侯府折騰?”

“且都回去吧,明兒本將軍讓人送過去。”

三個掌櫃麵麵相覷,他們對侯府的拮據心知肚明,要不是看在李乘歌是新貴,鄭氏的衣裳他們根本不會給做。

“不敢勞煩將軍的人,咱們來都來了,也不差今兒明兒的。”

“正是如此。布料價格不菲,我們鋪子也是小本生意,小人等著現錢補貨,還請將軍體諒。”

“小人給將軍磕頭,就、就別等明日了成嗎?”

三人姿態卑微,神色無奈,心裏卻將李乘歌罵了個痛快!沒錢裝什麽大款,瞧鄭氏前兩日那嘴臉,沒銀子還想和別府的夫人小姐比,什麽東西!

為了個妓子之女,舍棄賢名在外的葉二小姐,現在沒了人家銀子補貼,誰不知道侯府在裝大尾巴狼。

李乘歌目光深沉,“幾十兩銀子,還怕侯府給不起?快滾。”

“將軍誤會,我們三家總共下來兩百兩,可不是幾十兩。”

二百兩?!

李乘歌再沉得住氣,此刻也忍不住麵露驚訝,衣裳是金子做的不成,怎就二百兩?

“混賬東西,以為本將軍好騙,侯府的銀子好訛詐是不是?什麽料子做衣裳要二百兩。”

見他急眼,三人有備而來,將賬本記錄一一奉上,李乘歌借著門前昏黃的燈籠看了個清楚仔細。這才知道這些年鄭氏光衣服就花了上萬年白銀,難怪葉蓁說不給錢就不給錢!

三人跪在下頭一副拿不到銀子不走的德行,李乘歌氣得頭疼。

真當他無計可施又要發怒趕人之際,葉雪邁著小碎步出來,將一包銀子丟下去,居高臨下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真以為侯府拿不出這些錢?”

“還不快滾,少惹將軍不痛快!”

三人見著實打實的銀子,哪還顧得上別的,趕緊抱在懷裏就滾,生怕晚一秒又被李乘歌搶回去。

這下不止侯府下人傻眼,李乘歌都傻眼了。

直至被葉雪引進房裏,伺候他更衣,他才猛得抓住她腕子質問,“你哪來那麽多銀子?”

葉雪杏眼含春,“奴婢也是葉家女,手裏多少有盈利的東西在,隻是比不過長姐和二姐姐多罷了。”

“能為將軍分憂,您不開心嗎?”

李乘歌聞言倒沒懷疑,他也不覺得葉雪能有什麽本事,“待俸祿下來,如數還你。”

“奴婢和將軍一家人,不分你我。”葉雪熨貼的一句話,到底讓李乘歌眉心舒展。

“將軍今兒能留下來陪我嗎?”

葉雪期期艾艾望著他,雙手不老實往他衣服裏鑽,李乘歌眼神微暗,沒阻止。

但他忽然想到葉蓁那雙清冷堅韌的眼睛,加上今兒北營統領傳了豫王的意思,恢複了他副統領一職,理由是葉蓁救了阮氏,礙於阮氏想幫葉蓁解圍,豫王不得不給他壓力簽退婚書。

恢複職位,算是給他的補償。

李乘歌冷笑,算來算去,他似乎還是沾了葉蓁的光。

葉雪見他遲疑,心下一窒,“將軍在想誰?”

李乘歌低頭堵住了她的唇,可葉雪心裏不痛快。

葉雪突然有了錢,鄭氏也難得給她麵子,李乘歌將葉蓁從前住的凝光院賞給她,一如從前寵著她,但她幾次暗示,李乘歌都沒有讓她執掌中匱的意思。

她又時不時給鄭氏送好東西套近乎,然而鄭氏胃口早被養刁了,普通貨入不了眼,鄭氏收歸收,卻也不幫她說話。

從蘭院出來,葉雪跺腳,“這老東西,嘴上說不稀罕,還不是照樣留下。”

“我就是喂條狗,還知道搖尾巴。白花花銀子給了她,連個屁都沒有。”

紅螺被崔氏雷聲大雨點小的處置後,便繼續留在了葉雪身邊,這會兒攙著她回凝光院,道,“您別給她送了,等她什麽時候缺了找您開口,您才好拿捏不是。”

葉雪心頭一亮,“你說得也在理。”

“你下午回葉府一趟,跟小娘說讓她的人利索些,我這邊銀子不夠用。豫王府今兒送了迎春宴的帖子,我第一次出頭露麵,不得做兩身好衣裳。”

“奴婢省得。”

葉府。

紅螺從後門偷偷溜走,榮飛立刻回來稟告了葉蓁。

“趙姨娘認識的都是三教九流,做不出什麽好事,你派幾個心腹盯著,別叫他們發現了。”葉蓁吩咐一句,繼續挑選手邊的料子。

豫王府給葉家送了兩封請帖,頭一封是給葉蓁的,第二封才給崔氏。

崔氏下午就送來幾匹料子讓葉蓁選,無論顏色還是花式都偏素雅。從前葉蓉說她氣質清冷,再打扮素淨些就是李乘歌會喜歡的樣子,崔氏還沒打消這念頭。

二來她剛剛退婚,不宜在人前穿得太張揚。

但這是崔氏的想法,關她什麽事。

葉蓁吩咐流霞,“我記得櫃子裏還有身葵色彩繡花紋的大袖衫子,配煙水綠的褥裙正好。”

流霞立刻把手邊的料子一推,明顯來了精神,“沒錯,年後就做了這身衣裳,當時大小姐說等您扶正做了將軍繼室穿著才體麵。”

葉蓁搖著團扇,再悠閑不過,“後半輩子不必在侯府嘔心瀝血,才是我最痛快的事兒。”

流霞卻又猶豫,“隻怕夫人不喜歡。”

“我退了婚,不能替她和長姐完成夙願,難不成按她的心思穿戴,她就能不怨我了?”

“根本不在衣服上,我又何必委屈自己討好別人。”

流霞見她躺在搖椅上曬太陽,從頭到腳好似都在發光,從前二小姐也是美的,但無論何時都緊繃著,做事小心翼翼,人後更是常常鎖著眉。

而眼下的二小姐,像擺脫了束縛,化繭成蝶,連頭發絲兒都寫滿靈動,真是迷人。

果然不用伺候男人,女子就是活得鬆快。

轉眼便到了三月二十六,豫王奶娘阮氏在城郊別莊設了迎春宴,滿園白玉蘭開得喜人,年年都吸引一波文人墨客,豫王也能借機收些人才在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