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喬在誠王府拜了幹親這件事,不過幾天功夫就傳遍京城。
因為過繼這件事屬於家族秘辛,再加上誠王妃本人不願對外透露,所以被嚴絲合縫瞞住。
眾人隻知道平陽夫人跟誠王妃樣貌神似,索性認了幹親,一時間城裏津津樂道,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消息不意外傳到明帝耳朵裏,他因此略略放下了心。
但凡生母,往往很難忍受這種落差,看來這位新晉誠王妃,似乎真的不是昔日沈夫人。
皇後對此事也頗為好奇,那一日慈寧宮的事,她恰好不在現場,於是便跟明帝求證。
“聽說那誠王妃生的極美,模樣標誌不說,而且氣韻也佳,偏生那一日臣妾沒在,依皇上看,她跟平陽夫人有幾分像?”
室內點了清淡的百合香,帝後閑談,太監宮女們自然都不在跟前。
明帝略沉吟了下,擰眉想了想。
“單看五官,隻有六七分像,但眉宇間的神態,舉手投足的架勢,倒是像足了八九分。”
皇後聞言,微微蹙眉。
“若說姨母跟外甥女長得像,倒也無可厚非,可這神韻若是像,大抵是要在身邊生活過幾年才能做到吧?”她小心遞過去一盞參茶,“您看淑妃和小公主,舉手投足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還不是因為托了皇上的福,讓她能把孩子養在自己膝下……”
明帝接過茶,停在嘴邊,抬眸看向皇後。
“你這話什麽意思?”
皇後早料到明帝會是這個態度,索性道。
“皇上想想,若像誠王妃所言,二人從未在一起生活過,怎麽會那麽神似?”她見皇帝半信半疑,於是賠笑道,“那日臣妾沒親眼得見二人有多像,所以也無法分辨。改日這兩人若是一同進宮,臣妾看過之後,相信可以給皇上一個較為客觀的答案。”
明帝手中那碗參茶變得有些難以下咽。
如果皇後猜測屬實,那誠王妃就是欺君,最要命的是,她的身份是寧肅親自去查驗過的,一旦出了紕漏,無非兩種可能。
要麽寧肅辦事不利,要麽他和誠王狼狽為奸做了局。
不管是哪一種,對於跟太後對峙的自己而言,都並非好事。
“你覺得,廠臣會欺騙朕嗎?”
皇後對於明帝風馬牛不相及的這句問話並不意外,她對上明帝的眸子,娓娓道來。
“廠臣是皇上提拔,自然跟您是一條心,但人心易變。朗兒又格外信任他,再加上未來太子妃也是他夫人牽線搭橋,皇上會不會覺得,廠臣這一家承受的皇恩有些太多了呢?”
明帝手中的碗盞重重往小桌上一頓。
“皇後慎言。”
皇後倒也沒什麽驚慌的神色,隻淡淡地回應。
“臣妾失言了。”
明帝麵色稍霽,緩和了語氣:“日後這話莫要再說了,朕原就打算把朗兒托付給廠臣,親近些本無妨,若是君臣離心,那才會讓有心人得了可乘之機呢!”
皇後忍不住輕哼一聲。
“可坊間已經有人管他叫九千歲了,皇上真的不擔心,他日後會有不臣之心嗎?”
明帝陡然盯住皇後的臉,皇後毫不怯懦。
“臣妾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自然是希望他日後坐穩江山,若是廠臣一人獨大,怕是……”
話音未落,就聽“嘩啦”一聲,那碗參茶掉落地上,摔個粉碎。
皇後見狀,隻得跪到地上,就聽明帝沉聲道。
“內閣幾位互相牽製,還有六部和禦史台,再加上鎮國公也不是吃素的,如果這樣還不能保朗兒坐穩這個江山,那隻能說你兒子無能。”
皇後猛地抬頭,二人對視良久,她慢慢俯身叩頭。
“是臣妾膚淺了。”
這話很快傳到了寧肅耳朵裏,他淡淡笑笑,未置可否。
沈南喬屏退左右,這才開口。
“你覺得皇上這態度有幾分真心?”
寧肅不答反問。
“連你都知道質疑,你猜他有幾分真心?”
宮內到處都是寧肅的耳目,明帝何嚐不知,所以即便他也懷疑自己這位左膀右臂有不臣之心,眼下也隻能選擇相信。
“那你說,他會不會卸磨殺驢?”沈南喬隔著桌子猛地湊過去,隻差沒直接上桌子。
這是極有可能的,前世雖然寧肅是死在小太子手裏,但裏頭未嚐沒有明帝臨死前安排的種種手筆。
寧肅沒好氣地乜她一眼。
“我跟那種牲口沒什麽可比性。”
沈南喬頗覺訝異:“你還在意這個?”
不過上下打量著仔細瞧瞧,眉眼生輝,精致可人的廠臣確實跟拉磨的驢沒什麽相似之處。
寧肅懶得跟小姑娘計較,兀自給她吃了顆寬心丸。
“放心吧,他就算懷疑我,眼下也不是秋後算賬的時候,至少先把太後這顆毒瘤解決掉,再談其他。”
沈南喬點了點頭。
確實,先一致對外,再來分功勞。
“一動不如一靜,那就等太後先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