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出閣一年後,太子與阿鸞大婚。

太子大婚屬於國禮,公卿大臣們全部到場觀禮。

宮中設宴,徐春君和薑暖被安排在皇後這一桌。

薑暖之前大病了一場,足足半年才好。

如今雖然痊愈,人卻瘦了許多。

不過她這場病也不算是壞事。

霍恬在經曆了一番劫難後回來了,雖然失去了一條手臂。

但霍家已然謝天謝地了。

薑暖是在霍恬回來之後病的。

仿佛一個陡然卸去重負的人,身體反而不能適應。

可如果不病這一場,她的身體將來一定會出大問題。

因為定北公的爵位已然由霍棗承襲了,因此皇上特賜霍恬為大司馬和太子太保。

進宮教授太子兵法韜略。

當年霍恬在大沙暴中與眾人離散,後來又遇到了一隊突厥兵。

那些人想要將他生擒,霍恬抵死反抗。

好容易逃脫,左臂卻也被嚴重砍傷。

為了保命,他換上了外族人的衣服。

他當年本就在漠北長大,會說突厥話。

昏迷不醒的他被路過的突厥牧民救了。

緊接著突厥人便大批向北轉移,霍恬也被帶著一路向北。

越往北他便越難回中原,而此時他周圍全都是突厥人,一旦身份暴露必死無疑。

霍恬隻能假裝牧民,直到四五年後,才找到機會逃脫。

“我瞧著芳菲做了母親之後,倒比沒生孩子之前氣色還好。”岑雲初看了一眼旁邊桌子上的鄭芳菲說。

“那還不是阿暖這個婆婆照顧得好,女人的月子坐得好,氣色自然就好。”徐春君笑著說。

“徐姐姐,你這麽一說,我就慚愧了。”薑暖說,“實則我做得可不夠呢,總覺得怪對不住孩子的。”

“你一向把芳菲當成自己的女兒疼,可別這麽謙虛了。一轉眼你的大孫子就要滿百日了,到時候抱進宮來讓我瞧瞧。”岑雲初說。

鄭阿鸞長得和年輕時候的徐春君幾乎一模一樣,性情也十分相近。

穩重端莊,聰慧賢良。

太子今年剛剛二十歲,長身玉立,俊美翩翩。

二人都穿著華貴的禮服,在儐相的唱和聲中,按製行禮。

“徐姐姐,真是恭喜你啊!”薑暖笑著對徐春君說,“我真替你高興。”

如今世人提起徐春君沒有不誇讚的。

如今她自己家就不必說了,丈夫官高德重,子女個個出息。

就連他娘家徐家也得以重振。

去年秋闈,她弟弟徐道啟高中狀元,幾個侄兒也都先後考取了進士。

徐琅的長子陳思難是徐道啟的同榜探花。

“百忍成金,春君是個有大才的人。”岑雲初也說。

太子大婚之後,有一天皇上和岑雲初同桌而食。

忽然說道:“皇後,朕想歇一歇可以嗎?”

岑雲初看了看說:“皇上常年操勞,適當歇一歇是應該的。”

“雲初,我知道你在進宮之前一直活得自由自在。是我把你給拘束住了,在這宮裏二十餘年。”皇上很抱歉,“如今宸兒已然大婚,我便想退位給他。趁著我身體還硬朗,頭腦還清楚,也可以在身後指點他幾年。”

岑雲初聽了有些意外,說道:“聖上何出此言?您春秋正盛……”

“還剩下點兒時間,我想趁著自己還能走得動,陪你去遊山玩水。

這些年我一直忙於國事,你也被後宮的事牽扯著。

我們也該過幾天自己想過的日子,不是嗎?”

“皇上既然這麽想,臣妾自然也願意陪著。”岑雲初說,“多謝陛下體恤臣妾。”

“我這一生,實則是對不起你的,但你我既為夫妻有些話也就不必說了。”皇上笑了,“如今國富民強,臣子賢能,宸兒繼位之後,上有指點,下有匡扶。是再好不過的時機了。”

於是三個月後,皇上下詔退位,由太子繼位。

改年號為德隆,大赦天下,免賦稅三年。

百姓高呼萬歲,普天同慶!

接下來的幾年裏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太上皇攜太後四處遊曆,過上了閑雲野鶴般的神仙日子。

隨後霍恬也和薑暖離開了京城,先是回了登州,而後又去了漠北。

過得好不逍遙。

鄭無疾身為國相,又是國丈。

每日裏辛勤公務,隻能回到家和徐春君小小抱怨。

“等再過幾年,我也要致仕,和你一起遊山玩水去。

你也知道我本來就是個沒有籠頭的野馬,這些年實實把我給拘束壞了。”

徐春君看著他直笑,說道:“相爺辛苦了,相爺再耐煩幾年吧!”

話音沒落,一群孩子笑笑鬧鬧!如同小歡虎一般闖了進來。

芳菲走在後頭,說道:“今日學堂裏放假,我把孩子們都帶來了。”

除了他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有霍棘的孩子,徐道啟的孩子,以及陸夫人的三個孫子。

“快把這些小混帳都給我帶出去,一個比一個鬧人!”鄭無疾頓時頭大,“那幾個小女娃娃今日怎麽沒來?”

“在天井裏踢毽子呢。”芳菲笑著說,“父親真是偏心,重女輕男。”

他們家的老大衝上來說:“外公抱抱。”

“去去去,淘的像活猴一樣,誰耐煩抱你。”鄭無疾一臉抗拒。

“外公累著呢,”徐春君笑著把外孫子抱到自己懷裏,“剛才還跟我說過幾年就要告老呢。”

“外公覺得自己很老嗎?我能讓他變年輕。”芳菲的孩子立刻跳了起來,招呼著那幾個孩子,“咱們一起幫外公拔胡子,拔掉了胡子就顯得年輕了。”

鄭無疾氣得鼻子都歪了,一邊護著胡子一邊就要走,“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我這把胡子是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你們總是趁著我睡覺的時候給我拔。

不知道這胡子代表威嚴嗎?!”

“是啊,好孩子們,不要拔外公的胡子了。外婆叫廚房給你們做好吃的,成不成?”徐春君笑著說。

孩子們一聽說有好吃的便立刻跳腳說好,也顧不上去拔鄭無疾的胡子了。

“到底還是伴兒心疼我。”鄭無疾滿意地笑了。

“哎呦,都老夫老妻了。”徐春君忍不住臉紅了。

晴光滿院,孩子們的笑鬧聲,仿佛一群群歡快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上天去。

鄭無疾牽著徐春君的手走出來,看著滿院子的兒孫,不禁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