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拿過那枚絢麗的彩色玻璃珠，江一沒有猶豫，手指輕輕用力就將這枚承載著李恒部分記憶片段的珠子捏碎。
彩色玻璃珠綻放出純白色的光芒，其中記錄著的記憶片段泯滅消失。
隨著這顆玻璃珠破碎，周圍的白色空間也在同一時間扭曲收縮，這座城市占據的區域從整顆黑暗星球的表麵被抹去。
再次感受到從高空落下一般的失重感與恍惚感，一片新的世界出現在了江一的麵前。
“快跑，快跑！”
“隊長，那些怪物又來了！”
“呃啊！”
一片混亂的戰場，周圍傳來聲嘶力竭的叫喊與哀嚎，到處都是肢體被切割破碎、血液噴濺灑落的聲音。
遠處飄飛在天上的巨大圓柱體高有百米，頂部鑲嵌著一顆顆泛著血色的鮮紅蘋果，從上麵不斷噴吐出黏稠血漿一般的**。
看上去很像以前人類城市中的激光塔，但在陰影世界中卻被扭曲成了這種飛天炮台，噴射的紅色激光也變成了血漿**。
江一身處戰場的邊緣一角，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知該作何感想。
這裏是第二層裏世界，對照現實世界的進度，現在已經是李恒覺醒之後，發動統一戰爭的時期。
但在這片陰影世界中，被屠殺的並非是人類，而是一隻隻穿著滑稽軍服的異形。
它們纖長的頭部張開，口中的舌尖位置生長著一張像是幹癟小嬰兒一樣的褶皺人臉，不停地發出驚恐的叫喊聲。
“轟！”
巨大的轟鳴聲傳來，一群長著四隻粗壯手臂，頭上戴著戲劇臉譜的高大人類手持數米長的巨大炮管，從中發射出的電磁炮彈一路撕碎了沿途的十幾個異形。
殘肢斷臂與血肉殘渣灑落了一地，這些異形的頭顱張大了嘴巴伸出舌頭，舌頭前端的褶皺嬰兒臉發出臨死前的驚恐呼叫。
“救命，救命！”
“我不想死！”
“誰來幫幫我們……”
低頭望著滾落到身前的異形頭顱，風中淩亂了片刻的江一轉身就跑，下一刻一團粘稠的紅色血液就將她剛剛所在的位置完全腐蝕。
第二層裏世界比起第一層變得更加扭曲，而且也更加危險。
正常人類社會的常識越來越不適用，身為一個清醒地進入陰影世界的入侵者，她必須盡塊地拋棄自己正常的邏輯，讓自己適應這個詭異無理的怪異世界。
感受著身體愈發強大的力量，江一在戰場中飛速跳躍移動，一步邁出就是上百米的距離。
這裏的壓製比起第一層裏世界要小得多，戰場上已經出現了戰鬥力接近三星級輪回者的個體，江一的力量也同步水漲船高。
大氣的爆鳴聲響起，江一體表周圍籠罩著一層透明的激波，她的移動速度突破了音障，向著戰場的中心位置高速衝去。
雖然第二層的陰影越發偏離常識觀念，但整個陰影世界依舊維持著現實世界的基礎物理法則。
……
散發著淡淡星光的黑色幕布包裹著江一的身體，將她束縛在李恒的身前不遠處，像是木乃伊一樣飄在半空中。
之前因為侵入江一的內心昏迷過去的少男少女此時都已經清醒了過來，圍坐在被包裹成黑粽子的江一身邊，好奇地看著她腦袋上飄起來的泡泡。
泡泡裏麵正放映著江一在戰場中穿越的情形，那裏麵怪奇詭異的景象引得這些觀眾發出一聲聲驚呼。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識到第二層裏世界是何種景象，這種怪異的戰場可不是他們掌握的那點力量能應付的。
坐在藤椅上的李恒隨手拉過身邊精靈族少女接近一米長的柔順綠色長發，放在手中編織成一個個奇形怪狀、活靈活現的小生物。
他指著泡泡裏麵的場景道：
“看到了嗎，第二層裏世界比起第一層還要危險得多，更劇烈的扭曲讓人類社會的常識在那裏不再適用。”
“即使如此，你們也還是要繼續戰鬥下去嗎？”
周圍的少年少女看向李恒，他們沒有多少猶豫，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那是自然。”
“陰影世界是這個宇宙的扭曲源泉，我們不能讓它吞噬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
“沒錯，就是這樣。”
李恒見此點了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你們的征程吧。”
他打了個響指，這群少男少女就再次融入了他的陰影之中消失無蹤。
一個個泡泡從空中出現，其中顯現出那些少男少女在陰影世界中與陰影戰鬥時的景象。
一個又一個的區域從陰影世界中消失，其中儲存著的信息泯滅無形，與此同時李恒的某些記憶片段也隨之消失。
“感覺還不錯，刪掉之後果然清爽了一些。”
李恒編織頭發的動作都變得輕快了些許。
上一次他清理自身的記憶還要追溯到近七百年前。
在那最後一場戰爭中，他將那個利用監獄囚犯與各種恐懼負麵情緒培養起來的人格完全泯滅，用於和空天母艦的最後一場戰鬥。
在那之後，他的記憶就再也沒有大規模清理過，某些不重要的東西越堆越多。
雖然他從來沒有一點卡死宕機的跡象，但那些沒用的東西越堆越多之後依舊會給他帶來某些影響。
比如說，就像是活了幾百歲的普通老年人一樣，性格變得越來越頑固遲鈍，思維缺少活躍與創造性。
所謂的人皇遺族就是他弄出來的清潔工，這些少男少女都是他製造出來，一群充滿熱血與反叛意誌的中二少年。
他們會進入陰影世界之中，與那些他記憶具象化出來的陰影進行戰鬥。
在這一過程中，李恒過往老舊無用的記憶信息會被他們清理掉。
他則會從這些熱血沸騰、鬥誌昂揚的少年身上吃到他們的種種情感變化。
這個小村子裏的幾十個少年隻是第一批人，是他不久前剛剛做出來的實驗之作。
用於調整陰影世界的力量強度，以適應這些身體孱弱的普通少男少女。
既不能讓他們的戰鬥太過簡單，沒有任何生死壓力，也不能給他們身處恐怖世界一般的無力絕望感。
維持剛剛好的遊戲難度，讓他們能盡量將自身的熱血鬥誌多維持一段時間，不要太快地在激烈的戰鬥中報廢。
雖然都是些意誌相當堅定的少年，但畢竟使用的隻是一些普通人的身體。
按照李恒的實驗估算，每個人平均隻有不到三年的保質期。
在那之後，最初的純粹熱血就會逐漸變質，摻雜進更多的複雜想法。
簡單來說，就是會變得更成熟，學會衡量自身麵對的風險與利益，懂得取舍。
這對於他們當然是一件好事，生存概率會提高不少，但卻不是李恒所需要的。
這種精明成熟的理性思維，他在人類文明中早已經吃膩了。
一旦不再符合要求，李恒就會把那些沒有死在陰影世界裏的少年踢出去，剝奪賦予他們的力量，抹去他們進入陰影世界戰鬥的記憶。
輕輕舔了舔嘴唇，李恒看向一旁乖巧的精靈族少女道：
“凡人也有凡人的優點，至少在人類社會的普通星際公民之中，我越來越難以吃到這樣熱烈純粹的情感。”
“或許隻有被生老病死束縛著的孱弱身體，無法體會到時空變換的簡單大腦，還有真正直麵生死時的覺悟，才能孕育出如此純粹而熱烈的感情。”
那些星球級智能生命的信息就像是寡淡無味的大碗白米飯和粗麵條，雖然能讓他吃飽肚子，但味道遠遠比不過這些少年們熱烈純粹的情緒。
外麵的那些星際公民更不能指望，這些被他當成鹹魚養著的家夥一個個內心都扭曲的很，否則他深層陰影世界裏的那些扭曲景象又是怎麽來的。
輪回星球內的部分本地土著倒是能滿足他的需求，但數量太少，而且不太穩定，也就能當做偶爾吃到的小零食。
這一次創造出北鬥星域，他會在這裏不斷地篩選出這種有著無畏挑戰精神的少年少女，賦予他們進入陰影世界的力量。
在龐大的數量之下，其中或許能出現一些類似江小草那樣的稀有個體。
這棵李恒最早精心培養出來的堅韌小草，那份像是夏日裏清甜香草冰淇淋般的美味感情，至今還是他最喜歡的滋味之一。
江一則是與此略有區別的另一種口味，比起江小草少了一些高不可攀的聖潔感。
她更接近於普通的平凡女孩，這也是李恒為何會在最開始把她放到記錄著蔣怡信息的那片區域。
具體來形容的話，就像是昂貴的名牌冰淇淋和可口的小布丁之間的差別，有著另一種不同的風味。
記憶中的某些信息片段泯滅消失，種種或熱血昂揚、或哀傷憐憫的感情從陰影世界湧出。
李恒身體後仰，抬頭望著天空中的雙黃蛋太陽，心情相當愜意地將手中纏繞著的綠色柔順發絲再次拉長。
拉長的綠色發絲被截斷，變成了一張吊在半空中的吊床，隻是不知道那根吊繩延伸去了空中的哪個地方。
“小精靈，我睡個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