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宅男的頸部噴湧出的熾熱鮮血有些許濺到了團長的臉上，讓他的無框眼鏡上沾染了一絲紅色的痕跡。
他沒有第一時間伸手抹去鏡片上的血漬，而是望著麵前的天鴿道：
“厲害，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強得多，竟然有能力做到這一步。”
“小貓咪，想不到咱們再一次見麵竟然是在這種狀況下。”
團長輕輕地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就發現他那單臂一噸的力量在此時隻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了。
感受著這具孱弱的身體，一些隱藏在腦海深處更為久遠的記憶浮現了出來。
那是他曾經還沒有成為神選者，隻是一個普通智人時的記憶。
天鴿跨過宅男的屍體，坐到了雨燕所在的沙發上，雙手抱胸望著團長道：
“我也沒想到，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我和你之間的關係就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接著他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娃娃臉女生，雨燕同樣被他禁絕了超凡力量，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智人。
總是喜歡口頭上調戲他的領航員小姐，沒想到本人的模樣竟然像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可愛女生。
雨燕拿起寬大的白色襯衫遮掩住自己的身體，目光掃過地上的那具屍體。
團長這個號稱世界毀滅都不會死的朋友，今天竟然被天鴿隨手用一把水果刀就殺死了。
臉上帶著複雜的表情看著掌控了全局的天鴿，雨燕輕聲道：
“沒想到再一次見麵是在這種狀況下，世事還真是變化無常。”
天鴿在雨燕那張有些嬰兒肥的娃娃臉上看了片刻。
曾經他的身體剛剛開始發育的時候，因為這位領航員小姐甜膩**的聲音，還對她有過些許幻想。
現在見到了真人，倒是有些幻想破滅的感覺。
收回審視的目光，天鴿看向一臉淡定的團長道：
“紅莓很想念你，你收回了她的貴族權限，讓她失去了有關於你的記憶，她最近幾天的精神狀態已經快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能輕易知曉除了貴族以外所有人的記憶與情緒，她那種靈魂撕裂般的痛苦並非作假。”
“兩個女人都全身心的愛著你，你卻把她們隨意當做工具使用，無用的時候隨手就拋棄。”
“說實話，我現在是真的很討厭你。”
曾經最崇拜的誌同道合的前輩，在陽光的表麵下隱藏著的卻是這樣一幅內在。
團長聽了之後卻隻是笑了笑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是來自地球的一句古話。”
“雖然未必完全正確，但對於我們這些能力有限的凡人來說，為了達成一個遙遠的目標，有時候不得不拋棄一些無用的東西。”
“對紅莓，對雨燕，對你，對那些因我而死的人，我的確是一個惡人。”
看到雨燕臉上的表情，團長抬起手止住了她想要幫助自己辯駁的話語。
“雨燕，他說的沒錯。”
“從一開始我就是為了利用你們，我對你們沒有半分感情，特意選擇漂亮的女孩也不過是可以順便滿足一下宅男的興趣愛好。”
團長低下頭瞥了眼地上的宅男屍體，接著問道：
“你有能力殺死宅男，將我強製變回一個普通人，這說明你的能力比我們這些神選者都更強。”
“幾天之前帝羽的死亡大概也是你做的，但那時候教會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問題。”
“現在宅男死了，而且教會到現在都毫無動靜，顯然這一次沒能發現什麽東西。”
“這麽說來，你現在有能力屏蔽神的注視了？”
天鴿淡定地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做出解釋的意思，隻是示意團長繼續。
團長再次真心實意地讚歎了一句道：
“厲害。”
“那就沒什麽好隱瞞的了，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他伸手抹去眼鏡片上沾染著的些許血漬，露出了發自內心的陽光笑容。
這份做了幾千年的工作，終於即將要迎來結尾了。
團長調整了一下姿勢，坐直了身體一臉嚴肅正經地道：
“首先是正式的自我介紹。”
“我的確是二代神選者，但我同時也是初代神選者。”
“這個世界上總共隻出現過十二個神選者，你就是第十二個。”
“教會是我創立的，這個世界如今的規則也是我一步步引導著建立的。”
“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所有生命，從普通的小動物到曆代神選者，全都是因為我才會被關在這個籠子裏。”
“但我現在的確就隻是二代神選者。”
“教會聽從的是初代的命令，我從四千年前開始就不再是教會的掌管者。”
他抬起頭看向豪華套房的天頂，目光似乎透過了這裏，看到了外麵的天空。
“在我創立了教會，統一了整個世界之後，我自然就考慮如何離開這顆星球，前往星空中的其他地方。”
“神的禁令是一種極為好用的修複機製，我們無需擔憂因為太過激進導致世界被拖入戰爭和毀滅的泥潭。”
“即使製造出了危險的病毒與生化武器，弄出了失控的人工智能，又或者發生了全麵核戰爭，神的禁令都能迅速將世界扭轉回原來的軌跡。”
“我們擁有無限犯錯的資本。”
“對於當時還很孱弱的教會而言，神的力量遠遠超越了我們的科技上限。”
“有時候遇到材料或者是能源不足的問題時，我們甚至主動發動大規模的破壞。”
“神的禁令刷新世界，那些資源也會被重新刷新出來，這種力量利用起來實在是太方便了。”
“因此教會的科技發展的很快，在很短的時間裏就擁有了移民其他星球的能力。”
“但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神的力量隻能維持在這顆星球周圍一個天文單位以內，一旦超出了這個範圍，神的禁令就不再起效。”
一個天文單位。
天鴿聞言心中一動。
團長收回仰望天頂的目光，語氣有些苦惱地道：
“當時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
“我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神選者，沒有任何前例可以供我參考。”
“我不確定自己離開了這顆星球之後神會不會再弄出一個新的神選者，又或者是否會出現什麽超出料想的異變。”
“除了我自己以外，我不相信其他人能做的像我一樣好，即使是教會裏那些被我培養起來，願意為我而死的忠心手下。”
團長顯然是一個極度自信，甚至是自負的人。
雖然過程說的輕描淡寫，但這位初代神選者當時建立教會的過程恐怕也經曆了一番腥風血雨，遇到的爾虐我詐與背叛也不會少。
這樣的一個人，他不會願意把掌控權交到其他人手裏。
“最後我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既然我這個神選者不能離開這裏，那弄出一個新的我去幹這件事不就行了？”
“這樣一來我也不需要什麽不靠譜的手下，隻需要複製更多的我就足夠了。”
“我自己留在這顆星球上借助神的禁令進行科技研究，其他的我就去探索宇宙。”
團長此時輕輕拍了拍手掌，臉上笑意盎然，似乎是在為自己當時的機智決定而得意。
“後來的事情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真正的教會其實一直在這顆星球以外的地方，這顆星球隻是教會的一個研究所。”
“教會的純血貴族就是研究員，探究神和神選者的力量本質。”
“那些青白色的巨大甲蟲是一個個隱藏的實驗室，與外界社會斷開聯絡，避免被神的禁令一同抹掉。”
神的能力有一個天文單位的限製範圍，這顆星球隻是教會的一個研究所。
這個世界許多不合理的東西都有了答案。
以教會的科技，早就可以輕鬆離開這顆星球。
包括甜筒在內，他表現出的力量做到肉身橫渡宇宙也是輕輕鬆鬆。
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這麽發達的科技，教會一直窩在這顆星球上才不正常。
現在團長解答了這個問題。
因為神的力量能覆蓋的範圍有限，但神的禁令與神選者的力量又對科技研究有著極大的幫助。
因此這顆星球被教會發展成了一個研究所，隻有少量的研究人員留在這裏，也就是那區區幾十個純血貴族。
至於為什麽頭頂的宇宙星空看上去如此正常，維持著從未被開發過的自然模樣，那也很好解釋。
神的禁令維持著整個世界表麵上的正常模樣，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星球上的人們抬頭能看到的星空。
不需要改變整個宇宙，隻需要扭曲這顆星球周圍一個天文單位以內的電磁波與各種宇宙射線，改變星球上的生命能觀察到的一小部分就可以了。
神的禁令能在一瞬間將瀕臨毀滅的整片大陸變回原樣，甚至還能同步創造出幾億個智慧生命，扭曲星空的模樣不是什麽難事。
真實的宇宙星空恐怕早就不是現在這副平靜璀璨的樣子了。
“這麽說來，身為教會創始人的你應該是站在教會那一邊的。”
“既然如此，為什麽現在又要和教會作對？”
教會針對團長的行動並非作假，他們也沒必要作假。
團長很痛快的回答了天鴿的疑問。
“時移世易，當然是因為有些情況不太一樣了。”
“首先是教會的科技，靠著神的力量，這麽幾千年下來我們也摸到了神所掌握的力量的邊緣。”
“雖然有不少能力還是黑科技，但至少不像是以前那樣全無頭緒。”
“其次就是神的身上正在發生的變化，從兩千年前開始神選者的能力就變得越來越奇怪，最近幾百年更是出現了力天使這種前所未有的怪物。”
“我判斷神正在發生變化，也許他很快就會蘇醒。”
“這個我們無法理解本質的怪物一旦醒來，我不確定他究竟會擁有何種程度的力量，又會對教會做出什麽事。”
一個被愚弄了幾千年的植物人傻子，萬一這個傻子哪一天突然醒了過來，可想而知他會對教會做出些什麽事。
這就是團長從兩千年前開始轉變態度的關鍵，他認為繼續利用神的力量是一件風險大於收益的事。
團長輕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
“現在看來，我最開始選擇的方案也有問題。”
“慣性與物體的質量，或者說能量成正比，越是龐大的物體就需要更龐大的外力才能改變原來的運動狀態。”
“物質決定意識，由物質構成的生命自然也遵循著同樣的法則。”
“公司、國家、文明，比起單獨的個人，這些由眾多個體組成的、體量龐大的事物更難在短時間內發生改變，也就是所謂的船大難調頭。”
“那個在籠子外麵的我不斷地複製增殖，已經膨脹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地步，遠遠超出了常規意義上的生命或者文明能形容的範疇。”
“他的體型越來越龐大，思維則變得越來越緩慢，從靈動鮮活的生命慢慢地變成了一塊頑石。”
“這個實驗室裏的神成為了他唯一能獲得科技發展的地方。”
“如今的結果你也看到了，我這個渺小的神選者本體根本無法影響到比自己龐大得多的複製體。”
“從力量對比來看，我反而才是假冒偽劣貨，外麵的那個大家夥才是正體。”
【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機】
天鴿想到了《文明》遊戲難度二裏那個橫跨百億光年星空的宏偉生命體。
也許那並不隻是遊戲中的模擬，而是在現實中存在的東西。
團長放出去的那個複製體就走上了這條複製粘貼之路。
再一次握了握拳頭，體會到自己變回凡人的感覺，團長的臉上露出了陽光開朗的笑容。
他盯著天鴿淡漠的碧綠色雙瞳，一臉興奮地道：
“你是第十二個神選者，是這個星球有史以來的最強怪物！”
“無論是甜筒還是力天使，他們的力量都太弱了，完全不足以引起教會的重視，讓外麵的那個我改變對待神的行動策略。”
“但是你不一樣！”
“從那隻黑貓出現到今天，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連著死了兩個神選者，而且還是保命能力最強的帝羽和宅男。”
“教會的行動方針也有了明顯的改變，神的身上正在發生前所未有的激烈變化，這種變化刺激到了外麵的那個我。”
“天鴿，變強吧，變得比所有人都強！”
“刺激沉睡的神發生進一步的變化，逼迫外麵的那個我做出決斷。”
“這樣一來，他就會把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包括你和我，連同即將蘇醒的神，全都扼殺在這個實驗室裏！”
來自團長的誠摯祝福，亦或者是詛咒。
在他的認知中，隻要神沒有醒來，就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擋外麵那個龐大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