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鴿明白了團長的目標。
他不在意紅莓和雨燕,不在意這顆星球上的其他神選者,也不在意那些亞人族和貴族。
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因為現在的他才是假冒偽劣的分身,外麵那個更龐大的家夥才是本體。
他這麽多年來做的一切事情都隻是為了刺激那個離開了實驗室前往星空的大家夥,也就是他口中所說的初代。
讓初代認識到神的威脅,放棄這個用了幾千年的實驗室,將這個危險的地方毀掉,把尚未蘇醒的神扼殺在搖籃裏。
將團長的所思所想全都看在眼裏,天鴿感受到了他發自內心的篤定。
隻要神不醒來,無論這個籠子裏的小白鼠們做出何種反抗,都沒有可能對初代造成任何一點威脅。
“你就真的覺得我一點勝算都沒有?”
“即使我告訴你,我能從你和其他神選者的身上搶走你們的能力。”
“集齊所有神選者的能力,也許我會變得跟沉睡的神一樣強呢?”
天鴿伸出手掌,一隻深藍色的史萊姆正在上麵輕輕扭動著身體。
宅男的神隱能力,現在已經變成了他的。
將這個能力與他已有的力量相配合,他將會得到堪稱無敵的防護能力。
團長一臉讚同的點點頭道:
“厲害。”
緊接著他又笑著搖頭道:
“但是沒用。”
“四千多年的時間,我對於神的了解算是相當透徹。”
“他的力量並非憑空而來的無根之源,同樣有著自身的種種限製。”
“比如他的能力範圍僅有一個天文單位。”
“又比如,他的力量強度依賴於這個範圍內存在的生命。”
“世間的一切都是有代價的,就算是神也不例外。”
團長此時微微昂起了頭,顯露出了在開朗陽光青年的外表下隱藏著的高傲。
“你覺得為什麽我會把這裏稱作研究所、實驗室?”
“你以為是誰在給那個沉睡著的笨蛋神供能,讓他能不斷地發動神的禁令修複世界,製造神選者和力天使?”
“就憑這顆星球上的百億亞人族和那少量純血人族,神的禁令可表現不出如此強大的力量,在星空中無中生有地創造出一顆星球。”
“他一旦醒來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麽我無法預測,但如果他僅有現在的這點力量……”
團長冷漠的笑了一聲道:
“隻要拔掉研究所的供能電纜,把這個實驗室裏的所有生命殺光,就憑那個被拔了氧氣管的植物人又能做些什麽?”
“依據我的判斷,最大的可能是他失去那種強大的不死性,就此與這個實驗室一同消失。”
被屏蔽了能力強製變成凡人之後,團長的思想情緒再也無法隱藏。
天鴿可以清楚地了解到眼前這個人的所思所想,挖掘到他腦海裏隱藏著的記憶。
他知道,團長是認真的。
天鴿也知道團長的這種自信來自何處,他已經在黑貓的遊戲中見識過一個類似的宏偉生物了。
雖然他需要麵對的僅僅是一個才發育了幾千年,距離覆蓋整個星係都還很遙遠的幼年體。
但就算隻是一個幼年體,那也是一個身體橫跨成百上千光年宇宙星空,擁有數萬、數十萬顆恒星體量的巨大怪物。
即使這個怪物思維極度緩慢,除了本能的複製粘貼以外幾乎什麽都不會做,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頑石。
“難怪黑貓在一開始就會勸我放棄,好好做個普通人。”
黑貓的確什麽都知道,它知道在這條路的盡頭需要麵對的是什麽。
一個月的時間,經曆的事情似乎比天鴿過往十四年的生命都更複雜和漫長。
不,應該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從黑貓那裏得到神賜能力之後,他能主觀體驗到的世界比起過去多了上億倍。
雖然時間短暫,但他這幾天得到的記憶,尤其是在遊戲中的種種經曆,比起他過往十四年的人生還要豐富精彩得多。
“擁有了如今的力量,也許我可以像是黑貓說的那樣,做回一個平凡人?”
“憑借著從宅男那裏搶來的神賜能力,配合上從黑貓那裏得到的力量,我現在可以做到很多事。”
“帶著父母和妹妹,帶著卡琪一家人,或者再帶上水晶、水銀和一些其他的人,我們可以隱藏在這顆星球的某個地方。”
“隻要不再去刺激神,隻要不讓外麵的初代毀掉這個實驗室。我可以在這個實驗室的角落開一個地洞,和其他的小白鼠們過上相親相愛的美好溫馨生活。”
但就算逃避得了一時,這樣的日子又能持續多久?
神在發生變化,尤其是經過他的這一次刺激之後,恐怕已經到了蘇醒的邊緣。
樂觀一些還有幾百年,運氣不好也許幾年之後就會蘇醒。
當醒來的神與外麵那個龐大的怪物發生戰鬥,他這個躲在地洞裏的小白鼠還能保得住自己的小窩嗎?
更何況黑貓也不見得會容許他逃避,它很顯然才是讓他走到這一步的背後推手。
紛亂的思緒再次歸於沉寂。
最終,天鴿隻是淡淡地道:
“感謝你的祝福。”
話音落下,團長的身體就此軟軟地倒了下去。
他的能力也被天鴿搶走了,現在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
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出,支撐住了團長倒下的身體,那是雨燕的手。
“哎呀,好重!”
雨燕輕呼一聲就跟著團長一起倒在了地攤上,兩個人現在都隻是一般人的體質,雨燕這嬌小的身材自然不可能有多大的力氣。
從沙發上起身,天鴿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對躺倒在地毯上的落難鴛鴦。
“紅莓很想見團長,所以我不會殺了他。”
輕輕打了個響指,一黑一白兩隻貓貓閃爍之間團長和雨燕就消失不見,被天鴿送到了紅莓的寵物醫院那裏。
一切很快就會迎來結局,包括他在內,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很可能都會死。
在臨死之前,至少滿足一下紅莓的心願吧。
……
“嗯嗯,放心,我明年會更加努力工作的,肯定比今年掙得更多。”
“別聽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那些人能知道些什麽!”
“我的能力還是很珍貴的,你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蠢蛋。你知道破壞希格斯機製,消除粒子的靜止質量需要多麽精細的高能狀態。”
“就算是教會的科技也很難在宏觀物體上做到這一點,能級不夠,隻能弄出來一些較大的原初黑洞。”
星球極南端的寒冰大陸上,千年打工人老王蹲在一塊浮冰上,隨手揉著旁邊的一隻企鵝的腦袋。
“你放心好了,科技發展越往後越難,就算是教會,想要破解我的能力也要再花上至少上千年。”
“到了那時候,說不定神選者這個稱呼都不再存在了,我也早就離開了這個實驗室。”
“以我這麽多年來攢下的積分,在教會那裏兌換一顆紅矮星不成問題,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就不用分隔兩地了。”
老王斷開了與某人的通訊。
他知道這不是實時通訊,而是一份轉交過來的留言,花費了十幾天的時間才終於抵達了這顆實驗室裏的星球。
他的家人遠在數千個天文單位之外,即使是光都需要走上十幾天的時間。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整整兩千年,接下去還不知要過多久。
“家裏的人又多了不少,現在得有近百億了吧?”
“不過沒關係,等我從這裏出去之後能從教會那裏兌換一顆隻屬於我的紅矮星,到時候養上幾千億人也不難。”
一想到自己的血脈在幾千個天文單位之外的地方繁衍壯大,打工人老王就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知道帝羽和甜筒都瞧不起他。
但他本來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輩子最大的理想也就是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驟然獲得的神選者力量當然對他產生了影響,可惜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麽,就發現還有一個教會壓在頭上。
他可以算是教會在神選者中樹立威嚴的典型例子,“一番大戰”都是比較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就是被教會當成了球打。
隨手拍了拍身旁企鵝的屁股,看著這隻小家夥跳進了冰冷的海洋中,老王嘴角露出了些許笑容。
“希望一切都能快點結束吧。”
“不過一想到真的要離開這個待了兩千年的地方,還真有些故土難離的感覺。”
笑容僵在了嘴角,老王看著突兀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貓人族青年,第一時間就準備逃跑。
“哎喲!”
一聲碰撞響起,被稱為【神速】的老王在光滑的浮冰上摔了個狗吃屎,鼻子裏流淌出滾燙新鮮的血液。
浮冰的冷意透過薄薄的黑色中山裝透進身體,孱弱的凡人之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老王頭暈眼花地抬起頭,臉上滿是鼻血與冰渣,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一句求饒道:
“我有很多家人需要養……求求你,別殺我。”
天鴿低頭看著眼前這個匍匐在地一點骨氣都沒有的家夥,看著那張與自己相似但卻蒼老得多的麵孔,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道:
“好。”
話音落下,老王就被浮冰包裹成了一個冰罐頭。
天鴿揮了揮自己的手臂,手臂消失而後又重現,現在他也能將自己的靜止質量抹去,讓自己達到真正的光速。
多種不同的能力在身上重合,他現在已經向著力天使那樣的全能型生物靠近,而且是不缺少智力的真六邊形戰士。
“說起來,為什麽我會想要殺了宅男呢?”
“大概是因為想到紅莓以前一直在給這麽一個垃圾表演,心裏有點不太爽。”
“果然,我的性格不適合做渣男。”
……
星球的另一端,北冰洋上漂浮著的一座冰山上。
天鴿站在冰山的頂端,一對淡漠的碧綠色眸子望著眼前這個曾經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強大神選者。
在現在的他麵前,甜筒的力量太弱了,甚至連發現他的存在都做不到。
從團長等各個神選者的腦袋裏,天鴿不僅看到了他們數千年積累下來的龐大記憶,同樣也得到了教會掌握的全套科技。
以他現在那顆等同於數億普通亞人族並聯的超級大腦,這些完善的科技隻需要看一眼就能輕鬆學會。
北冰洋上的冷風吹來,穿著大紅色衣袍的甜筒身體一個哆嗦,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咳咳,好冷。”
刺骨的冷風讓他的身體縮成了一團,回憶起了幼年時包裹著嬰兒被,被扔在貧民窟裏的感覺。
視野漸漸清晰,他終於看到了那個站在身前的男人。
與自己相同的麵貌,但頭上長著一對毛絨絨的貓耳朵,身後有一條修長的尾巴。
“竟然是小貓咪?”
“嗬嗬,現在長本事了啊……咳咳咳!”
一陣痛苦的咳嗽聲響起,甜筒感到全身上下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感。
那比起肉體上的直接疼痛刺激還要恐怖得多,是直接針對大腦神經進行的刺激。
天鴿沒有停下對大腦直接施加的疼痛感,他一臉淡漠地看著痛苦的甜筒道:
“你當時說,沒興趣當我的救命恩人?”
“那時候我沒有回答,因為我知道,隻有擁有對等的力量和地位,才可能讓別人跟你講道理。”
“現在我要告訴你我的道理。”
“生命並非可以如此簡單計量的東西,沒道理你殺了那兩隻殺死我父母的力天使,你就可以隨意地殺死我的妹妹。”
“即使我知道如果沒有你出手,我對那兩隻力天使毫無辦法。”
“我現在從你的腦袋裏看到了你當時的想法,你本就做著將力天使和我妹妹一起殺死的打算。”
“你也確實那樣去做了,我的妹妹被你的攻擊殺死。”
“你還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針對甜筒大腦的痛苦刺激停了下來,甜筒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才慢慢地緩了過來。
他努力地咧開嘴,想要露出一個桀驁的笑容,可惜因為殘留的痛苦而讓表情變得扭曲難看。
“我就是想要殺了她,那又怎麽樣?”
天鴿點了點頭道:
“很好,這就算是認罪了。”
小貓咪的身影從冰山上消失無蹤,與此同時甜筒的身體瞬間就化為了一團灰燼。
這些骨灰被北冰洋上的寒風吹往大海,片刻之後就飄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