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京屬於王茂龍的底盤,這些年,四周的軍閥都馬首是瞻,將王茂龍這個師座當成是土皇帝供奉,皖南一帶,除了趙傳雄、皇甫鎮北之外,還有幾個城的軍閥都向師座靠攏,勢力逐漸強大。
樹大招風,自然有敵對勢力想要王茂龍的命,上次華京機場刺殺事件之後,王茂龍身邊隨時都帶著四個警衛員,一個副官,進進出出陣仗很大。
幾個嫡係部隊爭先恐後追查刺客,沒多久,查到李素梅頭上,頭一天抓回來,第二天就上刑逼供,第三天押著李素梅在長街遊行,以儆效尤。
長街上,李素梅披頭散發,神色憔悴,顏星畫看到師傅被折磨得不像人樣,當時就要撲過去,被身後的皇甫琛一把拉住,“你想救她,就要冷靜……”
這時候,顏星畫咬著嘴唇才不至於哭出聲,她努力低下頭,生怕別人注意到她的模樣,皇甫琛穿著便服,將身穿著黑色披風的顏星畫擁在懷裏,“先找個地方住下。”
街上人山人海,大多都是想吃一口人血饅頭看熱鬧,顏星畫心急如焚,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李素梅被押回華京大牢。
回到客棧房間,顏星畫沉默無聲。
皇甫琛拿著濕毛巾過來,“擦擦,臉都花了!”
顏星畫此時覺得心中空落落,無依無靠,唯有眼前這個男人是唯一支撐,“少帥,我師傅她什麽都不知道,她跟那人,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同門,那人來投奔她,她怎麽可能不聞不問。”
夕陽餘暉照進窗欞,顏星畫半側臉淡淡的金色,長長的睫毛融在光影裏,此時她的樣子像極了油畫裏的女子,嫻靜素雅,不染風塵。
以往她總是透著一股子聰明勁,讓人心生提防,此時卻卸下全部的偽裝,像是一條清澈流淌的溪流,真實地叫人心動。
皇甫琛沉默半天,“晚上,我帶你去見見你師傅,不過不能多說,碰個麵,也好讓你師傅做出一個選擇……”
“什麽?”
顏星畫沉浸在悲傷裏,頭腦空空,聽到皇甫琛這句話的時候一下沒有意會,皇甫琛嚴肅地說,“她應該知道那個刺客的下落,招供是唯一保命的方法。”
顏星畫有些氣憤,她深知師傅不是那樣的人,即便是死,也不會做出賣同門的事情,剛要開口,皇甫琛已經讀懂她的意思。
“顏星畫,有所舍,才有所得,犯事的是刺客,你師傅為他付出生命的代價,不值。”
皇甫琛幾句話,讓顏星畫無言相對。
不過她知道,師傅是個硬骨頭,值不值得,不是他們說了算。
晚間,皇甫琛換了軍裝,給顏星畫也拿來一套,“扮成我的副官,進了監獄少說話,現在是特殊時候,你要學會忍耐。”
顏星畫換好軍裝,從房間裏出來,皇甫琛看她一張臉清秀得不像話,想了想,拉著她回到房間,顏星畫不明白哪裏有問題,“怎麽了?”
皇甫琛點燃一根火柴,燒透後用殘餘發黑的部分往顏星畫臉上伸,顏星畫不明所以,往後躲,皇甫琛伸手抱著她的後腦,“別動,給你化點妝!”
鏡子裏的人,唇上多了一道胡須,眉毛也比之前要粗些,看起來怪模怪樣的,這種時候,明知道不該笑,皇甫琛萬難還是沒忍住。
顏星畫回頭,兩人的臉近在咫尺,“我有眉筆!”
皇甫琛感覺到她身上淡淡的脂粉氣息,往後撤了寸許,平息心中那絲紛擾,“將就一下,不用那麽精致,主要是省得被別人認出來麻煩,走吧!”
在去監獄前,皇甫琛帶著顏星畫去藥店買了治療跌打損傷的藥,內服外敷的都有,顏星畫跟在他身後,惶惶不安的心終於變得鎮定。
監獄裏,被用過刑的李素梅奄奄一息,她趴在稻草上,一動不動。
這種地方除了黴味就是血腥味道,對一向潔身自好的李素梅來說是一種折磨,她不指望有誰能來這裏救她,隻求能死個痛快。
門外傳來腳步聲,李素梅依舊一動不動,她知道自己犯的是什麽罪,也知道即將麵臨的結局,不過也好,這樣就可以保住師兄。
“師傅!”
顏星畫一聲師傅,讓人覺得是幻聽,李素梅被打後腦子裏的聲音時不時冒出來,她已經麻木了,直到顏星畫喊第二聲師傅,李素梅抬起頭。
先看到皇甫琛,李素梅心底隻是絕望,接著看到趴在欄杆上的顏星畫,她穿著一身軍服,即便化著妝也顯得嬌小,李素梅心口被什麽戳了一下,“星畫!”
她就知道,顏星畫從來沒有背棄他們。
這些日子以來,模模糊糊卻透著堅定的信念,此時像是火一樣燃燒,連身上的痛楚也沒那麽嚴重,李素梅支撐起身體挪到大牢門口,“星畫,你快走,別管師傅了……”
顏星畫看到李素梅遍體鱗傷,眼眶紅了,“別怕,我會救師傅出去,師傅你要堅持住,少帥答應我救你,一定可以救你。”
顏星畫心知機會渺茫,還想起皇甫琛說起招供的事情,但她看到李素梅的樣子,突然不想說了,如果一個人身受萬千折磨依舊堅定不移,勸她,無疑是往她傷口撒鹽。
李素梅心口樂開了花,她忍著傷口疼痛,咧著嘴笑,“我就知道,你這個小丫頭不是那樣的人,你還惦記著師傅。”
“師傅,是我錯了!”
“你故意激著慶餘班跟洪福班打擂台,就是為了幫師傅,你的心意師傅心領了,現在師傅犯了錯,沒有人能救,你們都走吧。”
李素梅此時的心情複雜,既有失而複得的歡欣,也有得而複失的悲愴,不管怎麽說,她死可以瞑目了。
皇甫琛這時開口,“刺殺師座的人現在在哪,你不需要提供確切地方,隻要說出一個大概地名,我跟師座求情,還有機會。”
李素梅看向皇甫琛,麵色突然黯淡下去,她往後退一步坐到稻草上,“我不知道他在哪,再問多少次,我也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