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於棲從小就是一隻讓蟲格外放心的雄蟲崽子, 所以把別的雌蟲崽子拐回來這件事,阿諾德聽亞撒說完,心裏是不太相信的。

他跟著亞撒走到客廳, 看到陸於棲抱著一隻小蟲崽。

陸於棲今年才八歲,抱著的那隻蟲崽大概四,五歲的樣子, 小小的一隻蜷縮在自家蟲崽的懷裏, 平時從不愛搭理其他蟲的陸於棲正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好像在安慰他。

阿諾德走過去,發現這隻蟲崽在哭, 他不出聲,安靜地流著眼淚, 眼睛和鼻子都哭紅了, 湛藍的眼睛成了汪洋大海,看起來可憐得要命, 鼻涕眼淚全都蹭在了陸於棲的衣服上。

陸於棲沒有生氣。

阿諾德覺得非常驚訝。

自家的蟲崽自己懂, 上次克萊門特那些年紀相仿的雄蟲隻是用抓了沙子的手在他衣服上蹭了一下,陸於棲就黑臉了。

小小年紀沉著一張臉, 竟然十分的有壓迫感, 把克萊門特那些雄蟲崽子都嚇哭跑了。

“雌父。”比起不著調的亞撒, 陸於棲更願意和阿諾德交流,他顛了顛懷裏的蟲崽給阿諾德看, 說:“他好像走丟了。”

——

小雌蟲崽子哭得直打嗝, 隻知道自己叫希爾修斯,小手緊緊抓著陸於棲的衣服不放, 把臉往陸於棲單薄的懷裏埋。

好在阿諾德效率夠快, 很快找到了小蟲崽的雌父, 風塵仆仆的斯諾從塞西爾家族趕來,一邊說著感謝的話一邊用餘光尋找自己的蟲崽。

然後在一個大一些的蟲崽懷裏找到了。

陸於棲正在喂希爾修斯吃東西,覺得他十分好養,好像給什麽吃什麽,就是有點愛哭,哄了半天才停。

斯諾走過來的時候,他撕了一條肉幹放到希爾修斯嘴裏。

希爾修斯嚼了半天嚼不動,皺著一張小臉想要吐出來,抬頭想要叫哥哥,然後就看到了自己的雌父,「哇」的一聲就哭出了聲。

確實愛哭,陸於棲心想。

在他印象中長大後的雌蟲都是酷哥,尤其是軍雌,原來未來酷哥小時候也愛哭。

他本來還在懷疑,這會不會是隻亞雌蟲崽,現在看到他的雌父是一隻軍雌,就放棄了這個懷疑。

軍雌生出來的雌蟲崽子,長大後百分之九十八都是軍雌,所以這是一隻小時候愛哭的軍雌蟲崽。

“別哭了。”陸於棲安慰一句,把他舉起來給麵前這隻陌生的軍雌,可是希爾修斯哭歸哭,手還是緊緊揪著他不放。

斯諾伸出手抱他,希爾修斯還是揪著陸於棲不放。

陸於棲和這隻蟲崽的雌父大眼瞪小眼。

走過來的阿諾德沒想到會這樣,安靜了幾秒,對斯諾說:“剛剛我也想抱他,但是他不肯。”

這隻蟲崽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認定了陸於棲,不讓阿諾德抱可以理解,但連自己的雌父都不讓抱走就很費解。

陸於棲低下頭給他擦擦眼淚,覺得自己真是十分有耐心了,“你的雌父來接你了。”

希爾修斯抽抽搭搭地朝陸於棲叫了一聲「哥哥」。

斯諾無奈歎了一口氣,蹲下來揉了揉希爾修斯毛絨的腦袋,說,“雌父不會再讓文德爾把你帶走了,我們回塞西爾,到底發生什麽了,和雌父講一講好不好?”

豆大的淚珠開始不斷冒出來砸在陸於棲手上,希爾修斯抽抽噎噎,斷斷續續地說著,說到實在傷心的地方了,就停下來安靜地哭一會。

陸於棲給他擦眼淚用的紙巾都要擰出水了。

明白事情經過的斯諾看起來要氣瘋了,就連阿諾德和亞撒的臉色也十分難看。

斯諾咬牙切齒:“他真是活膩了。”

“我們回家,雌父帶你去教訓他好不好?”斯諾哄著自己的蟲崽,心疼壞了。

“不要……我不要回去……”希爾修斯哭得直打嗝,像隻八爪魚一樣扒拉在陸於棲身上,陸於棲本來身板也沒有多大,差點被他用力的一拱拱得仰倒。

“雌父,我不要回去,我要和,和哥哥待在一起……”

——

亞撒懷疑陸於棲給希爾修斯下了迷魂藥。

現在他們在飛往第二星的艦船上,來時一家三口,回去的時候多了一個四歲多準備五歲的希爾修斯。

希爾修斯怎麽都不肯走,但是他不大吵大鬧,隻是安靜地哭,哭得在場的成年蟲心軟得不行。

僵持之中斯諾接了一個通話,不知道那頭講了什麽,反正斯諾的臉色很難看,和阿諾德一番交流後決定把希爾修斯留下來。

希爾修斯就這麽被他們一家帶回了第二星。

陸於棲從艦船的房間裏走出來時,小小地鬆了一口氣,但是抬頭就看見了這個時候最不想看見的雄父。

“你是給自己找了個小雌君嗎?”亞撒果然開始逗他。

“不是,”陸於棲很無語,“他這麽小。”

亞撒歎一口氣,“你對他比對雄父有耐心多了,我好傷心。”

陸於棲相當冷漠,“雄父,您已經長大了。”

亞撒:“……”

亞撒把在自己麵前毫無反抗之力的陸於棲抱起來,惡狠狠道,“我不和你計較,不過事先說好啊,你自己帶那隻小蟲崽,你的雌父都沒時間陪我了。”

就算他不說,陸於棲也是決定自己帶的,阿諾德最近很忙,亞撒不靠譜,而且這隻小蟲崽好像就認他,還很乖,陸於棲覺得這個崽可以帶。

怎麽說也是他把希爾修斯帶回來的,他總不能撒手不管。

——

希爾修斯並不知道自己跟著跑的哥哥是一隻雄蟲,因為他印象中的雄蟲都喜歡欺負雌蟲,但是這個哥哥給他擦眼淚,喂他吃東西,還給他講睡前故事。

“好了。”陸於棲合上書,說:“故事講完了,你該睡覺了。”

“哥哥,”希爾修斯小聲問他:“你能陪我睡覺嗎?”

“不能。”

“為什麽?”

陸於棲說:“因為我是雄蟲,你是雌蟲。”

希爾修斯聞言睜大了眼睛,漂亮的湛藍色眼睛裏劃過一絲慌亂和緊張,陸於棲覺得他好像要哭了。

“哥哥,你是雄蟲?”

陸於棲看了他一會,謹慎點頭。

希爾修斯對雄蟲有陰影,他怕雄蟲。

很多成年蟲看到陸於棲的第一眼大概都會把他認成雌蟲崽子,除了過於精致的五官外,他坐在那裏安安靜靜的,不像大部分雄蟲崽子一樣調皮搗蛋,對待長輩可以說是非常有禮貌。

再加上看到他是怎麽對待希爾修斯後,斯諾先入為主覺得他應該是雌蟲。

他和阿諾德是點頭之交,十分不熟,平時又忙,所以並不知道阿諾德的蟲崽其實是雄蟲,把希爾修斯交給阿諾德也是無奈之舉。

走得太急也沒來得及問清楚,現在知道了,連忙把希爾修斯怕雄蟲這件事告訴阿諾德。

阿諾德趕過去之後發現門是虛掩著的,兩隻蟲崽的對話從房間內傳出來。

希爾修斯:“哥哥,你為什麽是雄蟲?”

陸於棲覺得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我出生的時候就是。”

“那你能變成雌蟲嗎?”

“好像不能。”

“長大之後可以變成雌蟲嗎?”

“如果有變性手術的話,或許可以變,不過我不會去。”

“為什麽?你不喜歡雌蟲嗎?”

陸於棲相當有耐心,回答他:“不是,因為做手術會疼,而且不能順便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希爾修斯有點失望:“那還是算了,我也怕疼。”

陸於棲聞言給他的標簽加了個怕疼,一隻愛哭,還怕疼的軍雌崽崽。

但是是未來的酷哥。

對陸於棲的親近壓過了希爾修斯對雄蟲的恐懼。

阿諾德給斯諾回了一個「放心」。

——

克萊門特是一個盛產雄蟲的家族,和陸於棲年齡相近的就有八隻,這些雄蟲崽子例行來找陸於棲玩。

雖然陸於棲不愛搭理他們,但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他們依舊興致勃勃地來找陸於棲玩,準備好對著陸於棲麵無表情的臉傻笑。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隻比他們小一號的蟲崽,還是一隻雌蟲蟲崽——希爾修斯。

陸於棲對著他笑,陪他玩。

這些來自克萊門特的小雄蟲瞪大了眼睛,心理不平衡極了。

“陸於棲陸於棲,你的雌父給你生了隻雌蟲弟弟嗎?”

“陸於棲陸於棲,這是你未來的雌君嗎?”

“陸於棲陸於棲,你怎麽不陪我們玩?”

……

陸於棲麵無表情捂住希爾修斯的耳朵。

八隻小雄蟲一起說話,吵極了。

……

陸於棲準備去叫管家準備一些零食,他警告這些精力旺盛的小雄蟲:“別欺負他。”

希爾修斯玩得正入迷,抬起頭想跟陸於棲分享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雄蟲包圍了。

“弟弟,你是誰啊?”

“弟弟,你叫什麽名字啊?”

“弟弟,為什麽陸於棲和你玩不和我們玩啊。”

這些未經社會風氣浸染的小雄蟲沒什麽心眼,被陸於棲警告後不敢輕舉妄動,紛紛好奇地盯著希爾修斯。

希爾修斯本來就有點怕雄蟲,被他們一個勁盯著,「哇」的一聲就哭了。

陸於棲回來的時候,小小的希爾修斯像一顆小炮彈一樣衝到他的懷裏,哽咽著叫了一聲「哥哥」。

八隻小雄蟲接收到了來自陸於棲的死亡凝視。

“我們沒有欺負他!”

希爾修斯抖了一下。

陸於棲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對這些小雄蟲皺眉道:“這是我養的弟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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