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定能如願以償
金陵城最大的賭坊當要屬這城南順來賭場,不論日夜都能引得京中富家子弟流連忘返,紙醉金迷。
賭場門口四個護衛簇擁著一位滿臉醉意的男子大搖大擺地走進大門。
賭場老板名叫錢五,看到這位爺來了,頓時麵露難色、站立難安。
可一想到惹不起這位爺,還是壯著膽子慌張上前賠笑道:“呦,蕭公子,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今兒想玩些什麽?快裏麵請!”
那男子醉的七葷八素,也不管來人是誰,一把推的錢五踉踉蹌蹌,指著他惡狠狠地問道:“給我讓開,我問你,裏麵是誰?”
這男子是當今蕭皇後的侄子,大理寺卿蕭起元的兒子蕭明。
這位蕭公子位高權重,又一向喜怒無常,所到之處人人都是巴結著他,京中無人敢惹這尊大佛。
錢五一下子被問的支支吾吾,心道不好,猜到他又是來找麻煩的。
“問你話呢,不想活了?陳視青是不是在裏麵?”
“是……是,正是陳公子。”錢五嚇得一激靈,隻能如實招來。
錢五口中的陳公子是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陳極禮的兒子陳視青,前些日子他和蕭明在賭場賭了幾局大的,蕭明為了撐場子,請了許多京中好友來助興。
可沒曾想手氣不好,帶來的褲底都輸光了,倒是被陳視青贏的滿載而歸。
一想到輸了錢又在那幫人麵前丟了麵子,蕭明氣得不打一處來,想收拾他卻又一直尋不到機會。
今日打聽到陳視青又來了賭場,他立刻便帶著人風風火火地趕來了,想著算算那筆舊賬,給他點厲害瞧瞧。
“他還敢來?去!把他給我帶出來!”
他帶人大張旗鼓這麽一鬧,街中百姓全都湊過來駐足看熱鬧,當街一片嘩然。
錢五嚇得直冒冷汗,哆哆嗦嗦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他一邊畏懼蕭明,一邊又擔心會招來兵馬司巡防的人,蕭明一向說一不二,不是個手下留情的主。
陳視青要是真在自己地盤上有點什麽事,別說賭場得關門,怕是自己也要脫層皮。
他再三思慮後,向旁邊的小夥計使了個眼色讓他湊過來,貼著他耳邊道:“快去,快去請城南兵馬司的人來,就說有人當街鬥毆鬧事。”
小夥計機靈地趁著人群悄然退出。
陳視青正在賭的興頭上,興致大漲,被一行人莫名其妙地拉扯出來,他也不是好惹的。
兩人帶來的一行護衛小廝當即就扭打在了一起。
賭場前被人流賭得水泄不通,不少有人看笑話的。
小夥計腳程也是快,一隊官兵立馬問詢趕來,圍觀的人群看到官兵來了立馬四散而去,糊塗熱鬧看看就得了,惹上了官兵,誰也不想沾惹一身麻煩。
兵馬司巡防全城治安,即便是有官位在身,當街鬥毆也是違反朝律。
陳視青等人占了下風,又看到官兵來了,早就吩咐人停了手,唯有蕭明醉地糊塗嘴裏還在嚷嚷往死裏打。
“公子……公子我們停手吧,兵馬司的人來了。”
蕭明看著遠處黑壓壓一片正趕來的人。突然酒醒了一半,當街鬥毆無論官職地位,一律按大景律懲處。
他並無官職,無非就是走一趟京兆衙門。但他爹若是因此事在朝中被人彈劾,他回去要吃不了兜著走。
他迅速下令:“行了,都給我住手。”
雖然停了手,二人還是水火不容地死盯著對方。
路旁的攤子被砸的七零八碎,一行人皆是狼狽不堪。
因他二人當街尋釁滋事,擾亂京中治安,蕭明和陳極禮第二日上朝皆被人上奏彈劾,罰俸半年。
施微午睡剛起,接到了長臨侯府的帖子,拆開一看是江子羨說今日晚在壹樓清風築雅間辦個餞別宴,幾個人小聚一番。
她合上帖子稍有無奈一笑,江子羨是個最熱情仗義的,因著小時候的交情,到如今幾人也還是推心置腹的好友。
他自小不喜約束,喜愛自由,說日後不想待在這京城,想去走一走大景的大好河山,看江湖風起雲落。
江奕也縱著他,就這麽一個兒子,自是希望他一世無慮。
可惜了本該屬於風流江湖的他結局卻是困於仇恨和金戈鐵馬中。
山中的閑雲不該困於欲來山雨的桎梏,田間的野鶴應隨著日暮紛飛,不受束縛。
這一世,所有人定能如願以償。
施微望著緩落的夕陽,餘暉灑落滿庭,她緩緩合上帖子,出發去壹樓。
可惜今晚得少個趙衿衿了。
她那日聽聞趙衿衿大病一場,去趙府看她,看到人麵容憔悴,左右進藥幾天也不見好。
她揚州外祖母家心疼她,幾天前便派人來京接她去揚州修養一陣子,施微勸她不如就去揚州,先把身子調養好再說。
季梵約莫還未下衙,江子羨不知怎的也還未來,倒是她第一個到。
壹樓的清風築是個不錯的雅間,站在窗前推開窗往外看,整個京城的夜景盡收眼底。
攤主收攤迎著暮色踏上回家的路,一隊官兵騎著馬在街中穿梭例行巡查,對麵集月樓中傳出陣陣管弦絲竹之音,一派歌舞升平。
夜色襲來,施微站在窗前,一抬眼看見正前方攤鋪上一位買傘的姑娘正被一位身著黃衣的男子糾纏,看著對麵男子的步步緊逼,那姑娘極力反抗,奮力掙脫後扔下傘趁著濃濃夜色慌張跑進長街沒了蹤影。
隻剩那男子站在原地低聲罵了幾句不知好歹。
她看清了那人的臉,是陳視青。
陳極禮的兒子,施微盯著他,永遠記得那場冰冷的傾盆大雨裏利用自己布下天羅地網隻為設計引季梵前來的那群人,裏麵就有陳視青。
她麵容平淡,指甲卻深深嵌進指腹,眼神變得越發冰冷犀利。
陳極禮是李昀的人,五成兵馬司也就是他在京中的眼線,對他至關重要。
若是能讓他失去對京城周圍的管控這條路,那無疑是斷他左膀右臂,縱使猛虎身上挨一刀那也會疼。
她正想著,思緒突然被一陣嘲哳聲拉回,季梵江子羨一前一後推門而入,兩人在壹樓外遇到,碰巧同時上來了。
看著施微已經來了。
“你來的真早啊。”江子羨進門就嘟囔抱怨,“我真是倒了黴了,路上遇到個老翁,我的馬車可挨都沒挨一下他。
可誰知這個不要命的,突然自己往我馬車上撞,躺地賴著不起,當街就要訛我十兩銀子。”
看著江子羨坐在一旁心裏有氣得擺弄著扇子,一臉晦氣樣,季梵無奈道:“人就看你傻,你不報官,不訛你訛誰?”
江子羨叫苦連天:“祖宗,你跟我裝呢?今早順來賭場那事誰不知道啊,那兩個蠢的動起手來的驚動了整個城南,聽聞當爹的被滿朝上下參了個遍。”
“我倒了黴了遇到這種爛事,就怕訛我的那人到處黑白顛倒胡說一通。
若是我爹在朝中有什麽政敵,被有心人聽了去上奏去參他一本,那我爹可饒不了我,思來想去還不如花點銀子順了他的意,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施微說到底深在閨中,今日還並未聽聞對他說起的城南之事,略有好奇問道:“城南出什麽事了?”
江子羨剛想張口,沒曾想那頭季梵搶先一步道:“大理寺卿蕭起元的兒子蕭明和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陳極禮的兒子陳視青,今日在城南順來賭場當街鬥毆滋事,擾亂京中治安,因著教子無方,蕭起元和陳極禮被滿朝官員參了一本。”
大理寺卿蕭起元,施微腦海中迅速回憶起這個人。
蕭皇後的兄長,李昀的舅舅,妥妥的東宮一黨。
李昀繼位後,朝中有幾位禮部官員上書狀告蕭起元身為三法司官員,瀆職枉法,在京郊開暗館,視大景國律而不顧,應當嚴懲不貸以正朝綱。
大景一向明令嚴格禁止官員狎妓,觸犯者輕則杖刑貶官,重則流放處斬。
在朝廷這等日益打壓之下,壓得一些人開始另辟蹊徑,一開始有商賈老板試探做起了暗館生意,世風日下,生意越來越好,漸漸有些朝廷官員也投入其中做起了這等不齒的行徑。
蕭起元背靠蕭家,賣弄權術,胡作非為。
縱使前世有忠義之士揭發他,但那時世道昏暗,蕭家當道,是非生死不過是他們一句話的事,李昀要保蕭起元,便治罪於彈劾蕭起元的禮部官員欺君誣告。
前世的忠義之臣幾乎被他趕盡殺絕。
施微內心慢慢交織起一個計劃,在去祁陽之前,她想送李昀一份大禮,免得他在京中不安分,派人來祁陽壞他們的好事。
酒菜上桌,江子羨飲了一口剛斟的梨花白,“你們都要去啊?祁陽可不比京裏,天高皇帝遠的,一去少則得幾個月,那薛藺狗賊又陰險狡詐,指不定還會耍什麽花招,你們此去可要小心謹慎。”
季梵倒是沒覺得有什麽,昨日聽施微一講,還慶幸自己請旨去祁陽,“聖旨都下了,還有假的去不成?後天就啟程,放心吧,陛下派了雲烈軍跟隨。”
雲烈軍乃禦前五軍之一,隻聽命於聖上行事,永儀帝這回派雲烈軍跟隨,可見對這個案子的重視非同小可。
聽到季梵說皇上派了雲烈軍,江子羨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能放下一半,“那就祝你們此去一路平安,回京之日我再擺酒為你們接風。說起來等你們回來約莫都快入夏了,說不定還能趕上我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