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士卒低聲交談的聲音漸行漸遠,但以陸紅提的耳力,依舊能聽個清楚明白。

葉子勳從後麵走來,饒有興趣地說道:“聽上去有點意思,要不,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

陸紅提瞥了他一眼,搖頭道:“不要節外生枝。”

葉子勳挑了挑眉,似有所指地說道:“這可是霸刀營啊,我方才打聽了一下,蘇姑娘的夫君寧毅現在就是霸刀營的軍師,說不定也在那邊看熱鬧呢!”

果然,聽到寧毅的名字,陸紅提立刻停下了腳步。

葉子勳臉上露出笑容,轉頭朝著左玉與李雲使了個眼色。

……

……

雖然左玉等人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但可惜,他們還是錯過了熱鬧。

當左玉三人與陸紅提來到東門的平昌街時,霸刀營與包道乙兩方都已散去。

街道中央插著一麵‘厲’字戰旗,旁邊則站著一群身穿鎧甲的士兵,為首那人騎著黑馬,手持一杆紅纓槍,此刻正臉色陰沉地與身邊之人低聲交流著。

“那是誰?”

左玉好奇地問道。

陸紅提平靜道:“方臘軍鎮國大將軍,厲天閏。”

葉子勳歎了口氣:“原來是他……厲天閏在方臘軍本就是兵馬大元帥般的身份,這次又是為了肅清杭州局勢才從前線趕回來,有他出麵,難怪能攔下殺紅了眼的兩方人馬……”

說著,葉子勳麵露惋惜:“可惜啊,這熱鬧想來是看不成了!”

左玉也有些失望,倒是李雲對此並無所謂,反而一直在留意陸紅提的舉動。

隻見她站在屋頂,沉默地望著平昌街盡頭。

在那裏,有一群正在撤離此地的人馬。

這群人中絕大多數都穿著黑白勁裝,背負長刀,神色警惕地拱衛著人群中央的馬車。

而在馬車旁邊,還有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少年,少年的最前方,則是一道貌似書生的高大背影。

“那應該就是寧毅。”

李雲默默向左玉和葉子勳傳音道。

左玉與葉子勳也轉頭望去,微微點了點頭。

在原著劇情中,這次火拚就是主角寧毅潛移默化的影響。

他在被抓之後,由於曾經在蘇家博山書院做過先生,因此便被派去書院,重操舊業。

而書院中的孩子,大多都是方臘軍中高層的子弟,寧毅憑借自己幽默風趣的教學風格,讓這群孩子成功受到了他的影響,接受了他灌輸的那些理念。

這次火拚,就是因為這群孩子看不慣包道乙擄掠女子的行為,所以想對包道乙出手,救下那群女子。

那位直接對上包道乙的陳凡陳統領,是方臘麾下大將方七佛的弟子,他見識過寧毅的手段,所以在寧毅進入書院後,經常去書院旁聽。

久而久之,陳凡也受到影響,認為這群孩子的做法很對,於是才會出手,想要保護他們。

至於什麽相好的被擄,不過是陳凡出手的托詞罷了!

當然,這些原著裏的情報,左玉等人自然是不會告訴陸紅提的。

陸紅提忽然轉過身,低聲道:“我要去給蘇姑娘的夫君傳訊,告訴他蘇姑娘已經來到杭州,你們……不要跟來。”

說完,陸紅提縱身躍起,悄無聲息地在屋簷間飛躍。

左玉饒有興趣地望著她的背影。

葉子勳笑著問道:“要跟過去看看嗎?”

左玉搖頭道:“不用了,反正晚上寧毅就會過來見他娘子,沒必要現在見他,畢竟咱們是抱著善意過來的,萬一讓他起了防備之心,那就不好了!”

葉子勳點點頭:“有道理。”

隨後,三人縱身躍下房頂,朝著來時的方向趕去。

……

……

黃昏已至,天昏暗下來,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燭火的燈光。

寧毅處理好今日霸刀營的政務,又抄了幾首詩,送給霸刀營劉統領,好讓她能在今晚杭州大戶人家召開的詩會上出出風頭。

做完這些,寧毅駕車駛出細柳街,回頭看了看後方屬於霸刀營的這片宅子,而後轉過身,一路駛離霸刀營的管轄範圍,回到平昌街。

由於白日裏的那番打鬥,眼下這邊還是一片狼藉,燈火黯淡。

寧毅在街角停了馬車,穿過街頭,隨後折入一條小巷子,他謹慎地觀察了周圍,然後在其中一個院門前準備敲門,手才舉起,門便開了。

原以為是自家娘子一直在門後等自己。

可這門方打開,一張俊美似女子的陌生麵孔便出現在他眼前。

兩人彼此對望,氣氛一時間變得沉默起來。

但很快,那俊美公子哥便笑眯眯地打破了寂靜。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

聽到這不著調的話語,寧毅久違地愣了一下。

那俊美公子哥點了點頭:“看來是住店了!”

話音未落,那俊美公子哥伸出手來,一把抓住寧毅的手臂。

寧毅回過神來,下意識調動內力,想要震開對方的手掌。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勁力才剛剛調動,對方手上便傳來一股極其精妙的力道,竟然輕而易舉地將他全身的勁力全部震散。

“是高手!”

寧毅心裏一沉,緊接著便被那人拉進了院中。

剛進院門,一道熟悉的嬌小身影便出現在他眼前。

方才還思索著如何拔出腰間火銃,給這小白臉一槍的寧毅,此刻頓時放棄了這一想法,默默地望著那道淚流滿麵的熟悉身影。

左玉悄無聲息地關上院門,伸手搭上寧毅的肩膀,在他耳邊輕笑著說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寧兄還是快些與寧夫人一道進屋,共訴衷腸吧!”

說完,左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伸了個懶腰,朝著旁邊的偏房走去。

“我等就在旁邊的偏房裏住著,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

“……”

寧毅皺著眉頭,還是有些摸不清這人的路數。

但此時,思念丈夫數月的蘇檀兒已經等不及了。

她快走幾步,撲進丈夫的懷抱。

寧毅回過神來,反手將懷中嬌妻抱住,閉上眼睛,心裏盡是歎息與暖意。

蘇檀兒咬緊牙關,手臂用力地抱住寧毅,俏臉上滿是淚水,但卻沒有哭聲。

兩人就這麽在院子裏靜靜地抱了一會,隨後蘇檀兒鬆開手臂,拉著寧毅的手走進房中。

寧毅關上大門,轉身後,蘇檀兒再度撲進他懷中,摟著他默默流淚,那哭泣不像是羊入虎口,更像是煎熬日久,苦盡甘來。

良久後,黑暗的房間中,寧毅語氣溫和,如同閑話家常般開口。

“怎麽過來的?”

蘇檀兒已經在夫君懷中恢複冷靜,聽到這話,語氣輕柔地講述起了過去月餘的經曆。

“……這邊起事之後,朝廷那邊管得嚴,但很多東西還是會有人偷偷地運了賣過來。”

“相公被抓之後,妾身就一直在暗中打聽這些事情,原本就已經準備了一批布料,但後來,應該是相公托人轉告的消息,妾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有些含糊其辭,說妾身身邊有奸細在,妾身查了查,那人自稱是杏兒的爹爹……”

在蘇檀兒溫聲細語的描述中,寧毅大致了解了情況。

艱難來說,就是逃難途中,有一對夫婦哭著喊著來認親,說丫鬟杏兒是他們的孩子,杏兒心軟,被糾纏半個月,見他們心誠,就認了這門親。

結果這對夫妻其實是方臘軍這邊的奸細。

知道這件事後,蘇檀兒將計就計,讓杏兒在湖州那邊維持她還在的假象,然後換了個身份,帶著那批布料悄悄潛入了杭州。

“相公,我想過了,若你走不了,我也不走了……”

寧毅握住她的手,將她摟進懷裏,好半晌,方才低聲說道:“走還是要走。”

片刻後,他又道:“你能過來,我很開心。”

蘇檀兒抬起頭:“那相公你……”

寧毅笑了笑:“我不會有事……倒是你,方才那開門的小白臉是什麽人?”

“噓!”

蘇檀兒趕緊讓寧毅噤聲,而後屏息凝神,聽了下隔壁的動靜。

見他們沒有反應,蘇檀兒這才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那偏房中的三人,是妾身在湖州籌布時遇到的大俠,都是武藝高強,心懷家國之輩。”

“此次他們護送妾身進入杭州,為的是尋覓機會,刺殺方臘……”

“……刺殺方臘?”

寧毅微微訝然,旋即有些好笑地說道:“就三個人?”

蘇檀兒倒是沒有笑,反而鄭重道:“相公莫要小看這三人,妾身這一路走來,親眼見到他們三人剿滅了七八個規模不小的山寨,而且每次都隻有他們三人前去,然後毫發無傷地歸來。”

寧毅驚訝道:“真有這麽厲害?”

蘇檀兒鄭重點頭,而後低聲道:“方才開門那人姓左名玉,自稱‘驚神劍’,但聽陸姑娘說,他在江湖上好像有個‘血公子’的名號……”

……血公子?

寧毅皺了皺眉,旋即若有所思道:“我這些天在霸刀營,隱約也聽說過這個名號,似乎在湖州附近經常與方臘軍作對,截殺了不少前來投奔的綠林高手……”

“就是他!”

蘇檀兒十分確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