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外麵更亂,還不如這裏安全。”

迎著劉西瓜詫異的目光,寧毅堅定地搖了搖頭。

換作數天之前,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把蘇檀兒和小嬋送走,這樣才能讓他放下心中顧慮,毫無後顧之憂地施展拳腳。

但如今畢竟不一樣了,有左玉、李雲和葉子勳這三個人形坦克在,天底下沒有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

傻子才會把妻子家眷送走……

寧毅心裏這麽想著。

劉西瓜自然不清楚寧毅的真實想法,聽到寧毅如此果斷的回答,她還以為軍師終於下定決心,要幫助霸刀營成就大業了。

“哦……那我跟他們說一聲。”

劉西瓜眨巴著眼睛,一邊翻看著案牘,一邊微微翹起嘴角。

在她心裏,寧毅這些天向她透露出的民主自由之類的思想,是寧毅內心深處的真實理念。

但實際上,這些思想大部分都是寧毅拿來忽悠劉西瓜的武器,頂多是在忽悠之餘,想要利用霸刀營和起義軍順手做個思想實驗。

真要到了不得不與霸刀營分道揚鑣的時候,寧毅也不會心慈手軟。

當天中午,劉西瓜原本打算與霸刀營眾將一起為寧毅的妻子接風洗塵。

但還沒等浩浩****的一行人走出細柳街,聖公方臘的信使便傳來了一個重磅消息——

江、浙、淮南宣撫使童貫,率十五萬大軍,水陸並進,於嘉興一線擊潰義軍,現已朝杭州而來。

“……怎麽這麽快?”左玉麵露詫異。

寧毅以為左玉說的是原本的曆史,便毫不在意地說道:“童貫本就不是庸人,南下的十五萬禁軍又是武朝中的精銳,戰鬥力遠勝方臘的起義軍,能取得如此戰果,也不是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

“至於曆史問題,這裏是武朝,不是宋朝,有些偏差也很正常吧?”

與宋朝曆史有偏差,這很正常,但與贅婿劇情有偏差,那就不正常了!

左玉三人對視一眼,稍加沉吟,開始打聽朝廷平判軍中有沒有什麽奇異之人。

隻可惜,前線的方臘軍潰敗地過於迅速,導致杭州城內情報有限。

待在城中,估計是很難得到童貫軍中的有效情報了……

隨著十五萬大軍奔襲而來,方臘軍情況急轉直下。

原本在方臘手中逐漸開始恢複生機的杭州城,再次轉變為戰時狀態。

方臘占據杭州時正值秋收,因而聚斂了大量的糧食和軍備資源,童貫率領大軍圍城後,雙方在杭州城展開了為期五天的慘烈攻堅戰。

童貫的統兵之能雖然說不上頂尖,但比起方臘軍這群泥腿子還是要強上不少的。

五天的時間,童貫大軍從杭州的三個方向發起攻擊,攻勢如怒濤般連綿不絕,每一波的攻勢間歇性時強時弱,時虛時實。

若非方臘軍此刻也算是精銳齊聚,人手充足,再加上不斷變冷的天氣,恐怕早就被童貫找到機會,於城牆上撕開缺口,攻破杭州了。

但即便方臘軍成功抗住了童貫大軍的一波波攻勢,杭州內部的氛圍也是一片愁雲慘淡。

方七佛、王寅、司行方、鄧元覺、石寶這些軍中大員都帶著殘兵退守杭州,原本被劉西瓜留在義父方七佛手中的霸刀營精銳,也被方七佛還給了她。

隻是與之前相比,霸刀營精銳的損失實在是有些慘重。

作為方臘軍內部最忠誠的支持者,霸刀營一直是方臘手下的核心武力。

當初隨方七佛前往嘉興一線阻攔朝廷大軍時,霸刀營主力共有三千餘人,後來劉西瓜折返杭州,留在方七佛手邊的仍有兩千餘人。

但如今,方七佛歸還給劉西瓜的霸刀營精銳,卻僅有不足九百之數。

高達六成的戰損率,不可謂不慘烈。

這就導致霸刀營的氛圍也變得凝重起來。

大軍圍城,亡者的祭祀便事急從權,在寧毅的建議下,劉西瓜召集全營之人,召開了一場為期一個時辰的哀悼大會,而後便匆匆投入了城防工事的維修上。

“……做出決定了嗎?”

葉子勳的聲音從頭頂的房梁上傳來。

雖然這裏是霸刀營重地,但對方畢竟是神秘的穿越者,寧毅對他神出鬼沒早已習以為常,當即頭也不抬地回答道:“你說呢?”

“……”

葉子勳瞥了他一眼,翻身落地,走到案桌對麵盤膝坐下來。

“不是哥哥說你啊,你這一邊給朝廷的奸細通風報訊,一邊又專心致誌地為霸刀營處理政務,這麽兩麵三刀,真就不怕精神分裂嗎?”

“……在其位,謀其政,我好好做事,才能對雙方都有益。”

“跟我玩無間道這一套是吧。”葉子勳撇撇嘴,旋即正色道,“就算是無間道,也要做出選擇,你決定好最後要站在哪邊了嗎?”

寧毅聞言笑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案牘,望向葉子勳。

“三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過你放心,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

“秦老與我乃是忘年之交,他信任我,將杭州城內的密偵司全體成員交於我手,江寧那邊還有我與檀兒的諸多親人好友……”

“這麽多信任,這麽多牽掛,你覺得我還能怎麽做?”

葉子勳點了點頭:“也是……那劉西瓜和霸刀營怎麽辦?”

寧毅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方臘和他麾下的義軍,寧毅是看不上的,不過西瓜與霸刀營卻是個例外。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劉西瓜對他的信任,霸刀營兄弟對他的情義,這些寧毅都看在眼裏,更何況他還在霸刀營中撒下了種子。

以上種種,都容不得他不為之考慮。

但處在如今的位置上,他又不得不對方臘軍出手,幫助朝廷大軍拿下杭州……

寧毅歎息一聲,輕聲道:“無論如何,我會盡力護他們周全。”

葉子勳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歎了口氣,雙手墊在腦後,向後躺下。

“城外的大軍算是王師,城內的義軍算是暫時的同僚,這兩方我都看不上,但又都不好出手……唉,這仗打的也忒無趣了些!”

寧毅笑了笑:“世間之事又不是非黑即白,三哥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跟陳凡一樣幼稚。”

“你才跟那小子一樣幼稚!”

葉子勳翻了個白眼,旋即眨了眨眼,像是想起什麽般直起上半身,目光炯炯地望著寧毅。

“不過四弟,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什麽主意?”

寧毅剛一問出口,立刻就後悔了。

果然,葉子勳笑著說道:“你來當白,那天下就皆是黑了!”

寧毅苦笑道:“你這是讓我造反啊!”

葉子勳毫不在意道:“造反又如何……我知道你在江寧還有牽掛,接出來便是,你在霸刀營撒下的種子這些天也開始漸漸生根發芽了,再加上你寧軍師的威望,以及劉西瓜對你的信任,這不就是造反最好的基本盤嗎?”

“……”

寧毅麵露無奈,剛想開口,便聽到堂外傳來雜亂而又急促的腳步。

“軍師,軍師!”

“不好了,北城門……破了!”

……城破了?

寧毅霍然起身,與同樣起身的葉子勳對視一眼,而後轉頭望向跑進堂中的霸刀營成員。

“怎麽回事,這才五天,怎麽破得這麽快?”

“我們也沒想到啊!”那漢子臉色驚惶,語氣略帶一絲恐懼地說道,“那童貫居然會使妖法,他在北城門外築起高台,用馬拉出好多桶狀的法器,聽那些從城牆上逃下來的兄弟說,他們親眼看到那法器噴吐出大量的火焰,發出雷霆般的咆哮,然後……然後城牆就應聲而裂……”

……火炮!

寧毅與葉子勳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疑。

這個世界的武朝畢竟是異時空的宋朝,有火炮並不稀奇。

但有這般威力的強大火炮,那就很有問題了!

更何況這裏是贅婿世界,如果葉子勳沒記錯的話,這個世界的火炮還是寧毅發明的,而且最開始因為材質問題,隻能製造榆木火炮。

“哈,朝廷軍中真有高人啊?”

葉子勳臉上露出饒有興趣的神情。

寧毅顧不得想太多,當即道:“走,集結人馬,我們從南門撤離!”

那漢子搖了搖頭,臉色堅定地說道:“不,軍師,您和嫂夫人先撤,我們接到了殿後的命令,要替你們拖住朝廷的追兵……”

“……”

寧毅沉默下來,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他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旋即邁開腳步,踏出大堂。

……

……

武朝景翰八年三月,秦王周來獻新式鋼鐵冶煉之法。

九月,秦王周來以火銃為原型,研製出名為‘震天雷’的鑄鐵火炮,初次試發,其聲大如霹靂,聞百裏外,所試標靶半畝之內,牲畜皆亡,甲鐵皆透。

上聞之大驚,遂引為神器,秘而不宣。

景翰九年八月末,童貫率軍平叛東南,隨軍裝配八十門鑄鐵炮。

圍城五日,見敵軍疲憊,童貫以為時機已至,遂推出火炮,燃之,聲如雷霆,震城土皆崩,煙氣漲至天外,兵多驚死者。

片刻,杭州城破,大軍入內,東南之患一戰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