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聶長川被係在木板上,順著江流一路向下,直到金山寺腳下,才被一塊礁石攔住。

那金山寺有位長老,人稱法明和尚,其修真悟道,已得無生妙訣。

正當他打坐參禪,忽夢得一小兒被拋棄江中,一時心動,急忙醒來,到江邊觀看。

隻見江中一片木板被卡在石邊,其上係著一個嬰兒,不哭不鬧,隻是呆呆望天。

法明和尚麵露驚異,當即縱身躍起,身形輕盈地將其救出。

那嬰兒被法明和尚抱在懷裏,終於從這兩日緊張刺激的經曆中回過神來。

他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待看清法明和尚的光頭後,頓時一臉驚悚,連忙奮力掙紮,抗拒不能。

法明和尚以為自己嚇到了嬰兒,當即念了聲佛號,開始為嬰兒誦經。

不多時,那男嬰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法明和尚鬆了口氣,這才拿出那封血書,看完文字,方知此子來曆。

“原來如此,也是個可憐人呐……”

法明和尚輕歎一聲,而後望著睡去的男嬰道:“出家之人,不便幹預塵世,更勿論朝堂,既你被貧僧救下,那便是與佛有緣。”

“在你長成之前,便在我這金山寺作一沙彌吧!”

說完,法明和尚為小男嬰取了個乳名,喚作江流兒。

自此之後,江流兒便住在了金山寺,被眾多僧人撫養長大。

一開始,江流兒,或者說隻有穿越者記憶的聶長川是拒絕的。

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身份,自然不想走老路,做那西天取經的唐僧。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漸漸被金山寺的撫養之恩拖累,且因年幼體弱,無力複仇,隻能暫且留在這金山寺,等待著離開的時機。

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到聶長川五歲那年。

當時他正坐在法明和尚身邊,聽著金山寺的早課經文。

就在這時,廟中佛像突然體綻金光,眾僧人紛紛大驚,以為佛祖顯靈,於是連忙跪拜。

小聶長川坐在法明和尚身邊,一臉震驚地望著綻放金光的佛像。

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裏可能是個神魔世界,但在親眼看到如此異象之時,小聶長川的三觀還是忍不住為之一震。

突然,佛像上金光凝聚,化作一條金色真龍,在廟宇房梁上遊走。

下一個刹那,在所有僧人震驚的目光中,那金龍發出一道悠長的龍吟,而後縱身直下,竟是直衝衝地飛進了小聶長川的身體。

小聶長川瞪大了眼睛,突然兩眼一翻,竟是昏死過去。

眾多金山寺僧人大驚失色,紛紛圍上前來。

金山寺方丈滿臉激動,連忙讓法明和尚檢查聶長川的身體。

待褪去僧衣,隻見他那白皙而又幼小的脊背上,赫然紋著一條金光閃閃,張牙舞爪的天龍!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方丈念誦佛號,來回踱步,滿臉激動。

緊接著,他停下腳步,一臉肅穆地望著眾僧道:“此間事,不可為外人道也,江流兒生有慧根,且被佛祖看重,將來必為我佛門高僧,護教棟梁!”

法明和尚聞言一驚,連忙道:“可是方丈……”

方丈目光一轉,死死盯著他法明和尚,似乎不想讓他說出下麵的話語。

法明和尚臉色變幻,但最終還是長歎一聲,答應下來。

自此之後,為了不讓聶長川知曉自己的身世,方丈甚至違背己心,從法明和尚那裏要來了血書。

不過,他畢竟是個得道高僧,雖一心為佛門,但也有是非觀。

那血書隻是被他藏在金山寺的某處,並未被他徹底毀去。

原以為這樣就能萬事大吉,但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這江流兒生而知之,天生神異,根本不需要血書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第二天,聶長川在法明和尚的房間醒來。

他猛地坐起身,一臉驚疑不定地望著前方的牆壁。

在昏迷之後,他並未沉沉睡去,而是進入了一個宛若夢境的銀色空間,從中看到了一道金色身影,正在演練一套功法。

聶長川心智成熟,當即明白,這很可能是那條金龍在向他授法。

雖然他知道這功法很可能是佛門神功,但身處這樣一個世界,他也沒得挑。

有功法總比沒功法要好吧?

於是,聶長川果斷做出決定,開始認真學習。

直到他在這夢境世界,將這功法學成,才終於蘇醒過來。

“《八部天龍》……”

“這就是我的金手指嗎?”

聶長川握緊拳頭,雙眸中隱隱有金龍遊動。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隻用了一天,便將這本功法入門,是多麽驚世駭俗的事情。

之後,聶長川便開始在這金山寺中,偷偷修煉八部天龍功。

寺中僧人因‘佛祖顯靈’之事,對年僅五歲的聶長川頗為敬重,金山寺方丈甚至破例,在他五歲的時候便為他剃度,取法名曰——玄奘。

……還是成了這陳玄奘啊!

聶長川心裏歎了口氣,但也並未拒絕。

畢竟他所修功法確為佛門神功,取個法名又能如何?

時間飛速流逝,眨眼間,又是八年的時間過去了。

聶長川已經變成了十三歲的少年,且因八部天龍功,生得人高馬大,將近九尺。

其全身肌肉更是壯碩,堪稱臂上能跑馬,拳上能站人。

十裏八鄉的百姓見了他,無不讚一聲好漢子,若是早生幾年,說不得能隨唐皇陛下南征北戰,以軍功建立一番功績。

隻可惜,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入了沙門。

也不知金山寺那清湯寡水的,是怎麽把他養成這般模樣的。

事實上,金山寺的人也不知道聶長川是怎麽靠著野菜米飯長成這副模樣的。

隻有金山寺方丈和法明和尚才知道,這小子經常溜進後山,仗著一雙鐵拳,打野味填飽肚子。

又一日,法明和尚在後山聞到烤肉香氣,怒氣衝衝地尋了過去,果然看到一壯碩少年坐在岸邊,抓著一根烤豬腿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這一幕,法明和尚怒從胸來,當即喝道:“孽徒,還不速速隨我回寺麵壁!”

聶長川手上動作一頓,瞥了眼法明和尚,笑道:“原來是師父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方丈那賊禿呢,莫急莫急,等我吃完,就跟師父你回去麵壁!”

法明和尚氣極反笑:“還等你吃完……金山寺的清規戒律,你難道都忘了嗎?”

聶長川放下豬腿,神色輕佻地說道:“我心中無肉,吃了也無妨,倒是師父你們,嘴上說著什麽清規戒律,心裏就不好說咯!”

法明和尚微微一怔,旋即歎息一聲:“玄奘,你有慧根,有佛性,為何不能用在正途上?”

“什麽叫正途?”聶長川反問道,“吃齋念佛,誦經打坐,這就叫正途嗎?”

“徒兒不這麽認為,徒兒覺得,走出山門,遍觀人間疾苦,行善積德,如此,方為正途!”

聽到聶長川的話語,法明和尚心中甚慰。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道:“你自小能言善辯,為師說不過你。”

“我知你一直想要下山,但你畢竟年歲尚小,不知那山下勾心鬥角,紅塵疾苦,等到你將來長大成人,佛法精進,為師與方丈自會放你下山……”

聶長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突然道:“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法明和尚心裏咯噔一下,旋即默然不語。

看到師父的反應,聶長川輕歎一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所以每當我問到自己的身世,師父你都會沉默以對,這就是你做不了方丈的原因啊!”

法明和尚瞳孔一縮,脫口而出道:“你問過方丈了?”

聶長川笑道:“方丈可比師父你強多了,他回答我時,可是臉不紅,心不跳啊!”

法明和尚沉默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麽。

聶長川拿起豬腿,三兩下將其啃光,而後在河中洗手,站起身來。

“師父。”聶長川望著法明和尚認真道,“我待在此處,就是為了等你前來,這一根豬腿吃完,徒兒就要告辭下山,去江州報仇了!”

此言一出,法明和尚瞳孔一縮,震驚片刻後,才滿臉複雜地望著聶長川。

“你都知道了?”

“嗯。”

“……方丈怎麽樣了?”

“他沒事。”聶長川輕聲道,“我並非是從方丈那裏得知了真相,而是修為精深後,自行記起了嬰兒時的記憶。”

“娘親自房中誕下我的畫麵,師父自江中救起我的畫麵,這一切過往,都曆曆在目……”

聽到這句話,法明和尚明顯鬆了口氣,但他還是眼神複雜地望著聶長川。

“你五歲那年,佛祖顯靈,賜下神功,我知你如今神功大成,為師攔你不得,但我金山寺一向戒律森嚴,為師身為金山寺長老,容不得你放肆!”

說著,他取出一根齊眉棍,擺出伏魔棍架勢,喝道:“想下山,就先過為師這一關吧!”

看到這一幕,聶長川長歎一聲,雙手合十,念誦佛號。

下一個刹那,他怒目圓睜,一掌推出,道:“大威天龍!”

刹那間,一條無比龐大的金龍自他掌中飛出,在半空中發出一聲震懾人心的龍吟,而後張牙舞爪,氣勢磅礴地朝著法明和尚飛去。

“轟!!”

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金龍從法明和尚身邊掠過,將方圓百米的山林,連帶著上百米高的山丘悉數夷平。

聶長川寶相莊嚴,站在原地,單手豎掌,望著一臉呆滯的法明和尚認真道:“阿彌陀佛,待徒兒報得父母血仇,自會回山,任憑師父處置。”

說完,他跪在地上,毫不猶豫地朝法明和尚磕了三個響頭,而後站起身,拿起串著烤豬的禪杖,大步從法明和尚身邊走過,去往山下的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