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就算趕盡殺絕,也不過是隨心所欲罷了。”◎
白裙染血的女人緩步而來。
顧懷謠視若無睹,漫不經心地望了一眼漆黑的洞口,伸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無形的氣息波動,下一刻,陰風、朽木、血氣、全都消失不見,站台變回了正常的景象,隻是地麵上顯露出了無數刺眼的陣法紋路。
“啊!變回來了!”短促的驚叫聲從角落裏傳來。
然而地麵上的紋路詭譎不祥,很快就讓藏在角落裏的人意識到,危機並未解除,於是手動給自己噤了聲。
顧懷謠朝聲源處看去,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正捂著嘴,半個身子躲在廣告牌後——既有遮擋物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又保證了隨時有逃跑的空間,還算是個不錯的位置。
女孩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腳步,盡其所能地避開了地上詭異的鮮紅紋路,而後抬頭望去,眼神一瞬間又驚恐起來——站台上的“女鬼”並沒有隨著景象的複原而消失,還在遲緩地朝顧懷謠的方向飄去。
“你、你你……”女孩用氣音顫顫巍巍道。
“?”
顧懷謠對“女鬼”的存在視若無睹。
她隨意地走上站台,明明自始至終都沒有低頭,卻準確地避開了所有的陣法紋路。
短短幾步,顧懷謠走到了女孩麵前,伸手在空中輕輕一點,女孩霎時覺得神智清明,像是一陣清風滌**了所有的汙濁。
見顧懷謠淡然自若,又是逆行而來,似乎沒有把這些太放在心上的樣子,女孩覺得自己應該是遇到了高人,心下稍定。
定睛一看,又發現她身後還跟著一位裝束奇特的持劍青年……
安全感油然而生,女孩徹底鬆了一口氣,用眼神示意不遠處還在朝著既定方向緩慢移動的“女鬼”:“那、那個……不用管嗎?”
顧懷謠看了一眼:“哦,她要去外麵複仇,你想跟上去看嗎?”
女孩驚恐搖頭:“不、不用了吧!”
這、這種熱鬧也是能去湊的嗎?
“那這裏還有別人嗎?”顧懷謠望向軌道深處。
“應、應該還是有的,我記得我進站的時候有看見。但是……但是後來燈光一暗,站台上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女孩回憶道。
女孩話音剛落,站台上的燈光忽地一閃,軌道深處傳來了一陣低沉的歎聲。
緊接著,一節破舊的車廂駛來,停在了站台外,鐵門大開,車廂內一片黑暗。
濃鬱的氣息從車廂內傳來,顧懷謠神色一頓。
“很久沒見到這麽猖狂的了。”
這般再三“邀請”,實在是盛情難卻。
她語氣輕鬆,大師兄卻是目光微沉:“那不是一般的邪氣。”
顧懷謠不疾不徐地朝車廂的方向走去,聞言一笑:“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個。”
“叮”——手機的提示音再度響起。
顧懷謠沒有去看,異象APP的討論區卻是瞬間炸開了鍋——
[專業吃瓜123年:臥槽臥槽臥槽!我沒看錯吧?SSS級?]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是的,你沒看錯,我剛剛重啟APP,刷新再看還是SSS級。]
[我真的是萌新:入坑一年多了,我還從來沒見過SSS級的!平常接個B級都得小心翼翼,SSS級得多誇張?]
[麻麻救我:不知道Y神看沒看見,不會……]
——
走進車廂的一瞬間,身後鐵門合攏,列車啟動。
站台上微弱的燈光遠去,被擋在了隧道之外,列車像是駛入了虛無的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不僅如此,連一直以來縈繞在耳畔的風聲也消失不見了。無光無聲,萬籟俱寂。
黑暗之中最容易滋生恐懼,想象力會不受控製地將以往看過的恐怖片在腦海中混合重映——感官變得模糊而又敏銳,仿佛黑暗之中有一雙未知的眼睛在窺探自己。
身側傳來了一道細微的風聲,像是有什麽在接近。
顧懷謠終於有了動作。
——她不緊不慢地伸手,從外套口袋裏掏出手機,輕車熟路地打開了手電筒功能。
明亮到刺眼的光在漆黑的車廂裏炸開,故弄玄虛的黑影瞬間無所遁形。
顧懷謠:“做鬼也要與時俱進喔。”
黑影:“……”
手電筒的光驅散了黑暗,車廂中彌漫的邪氣像是被顧懷謠的舉動激怒了,忽地開始暴/動起來,一時間寒氣四溢,車窗上緩緩結出了冰霜。
顧懷謠眸光微微一閃,在邪氣暴/動的一瞬間,忽而笑了起來。
她其實不太喜歡跟著別人的節奏走。
如果是解謎向、機製類的副本,倒還有可能會有興趣體驗一下沉浸式的“遊戲”。
像這種簡單粗暴對抗類型的,她向來不耐煩周旋,隻會比對方更“簡單粗暴”。
因此,即便勉強有耐心上了列車,其實也不過是為了更快地鎖定“源頭”。
也不知道是對方太沉不住氣,還是自視甚高、無意躲藏,“被激怒”得竟然比她想象得還要快一點。
鎖定了“源頭”,顧懷謠周身氣場再無收斂。
她凜然地站在風暴中央,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劃,車廂瞬間碎裂成無數鐵片。
隨後,顧懷謠輕輕一躍,從漫天的碎屑和霜花中穿過,穩穩地落在了隧道裏一處隱蔽的分叉口。
碎裂的車廂鐵片依著慣性繼續朝前,數息之後墜入了道路盡頭的懸崖——這輛列車本就是“誘餌”,既定的終點站隻有“死亡”。
如果被車廂中的黑影糾纏住,或是慢悠悠地在車廂內尋找線索,那便隻能與這“誘餌”列車同葬了。
也不知道這一招坑害了多少人,可惜,這回遇上了顧懷謠。
顧懷謠遠遠地望了眼列車消失的隧道盡頭,而後興致寡淡地收回了目光,朝著隱蔽的“源頭”方向走去。
越往裏走,那股不同尋常的邪氣就越濃鬱,像是黏稠的沼澤,散發著沉重的窒息感。
手電筒的光忽閃了一下,像是被什麽幹擾,片刻之後徹底熄滅,與此同時,一道輕輕的笑聲從深處傳來。
顧懷謠腳步頓了頓,失去了光源,周遭再次陷入了虛無的黑暗,如影隨形的黑影也開始蠢蠢欲動。
顧懷謠輕歎一口氣:“我不太喜歡別人隨意碰我的東西。”
“……”
隧道深處的邪氣靜止了一瞬,而後再度被激怒,黑暗中蟄伏的藤蔓從四麵八方朝顧懷謠襲去。
顧懷謠巋然不動,邪氣化身的藤蔓卻盡數在她周身一尺外停滯,再無法前進分毫。
“……你、你是什麽人?”隧道深處傳來一道難以置信的聲音。
她在這裏盤踞了太久,有意無意闖進來的人都早已落入她掌心,屍骨化為養料,滋育這片領域。
即便偶爾有人能夠識破列車的陷阱,也突破不了愈加濃稠的邪氣。
可現在,她未嚐一敗的邪氣竟然連近身都做不到?
隧道深處的女人終於凝神看向了顧懷謠。
顧懷謠神色淡淡,身上幾乎感受不到靈氣的存在,與凡人無異,淺色的羊毛衫小外套更是讓她看上去柔軟無害。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顧懷謠抬眸,眼裏浮起一層淺淺的笑意,眼尾處暈染開一片殷紅。
倏然之間,那股柔軟無害的氣場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極致危險的邪意。
不等隧道深處的女人回過神來,顧懷謠緩緩抬手,握住了凝滯在眼前的邪氣藤蔓。
“轟”地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麽在遠處崩塌了,與此同時,女人痛苦的驚叫聲從隧道深處傳來,掙紮不止。
顧懷謠卻不為所動,直到手中的藤蔓褪去猩紅的色澤,才不緊不慢地鬆開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消毒濕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手。
——這裏的邪氣中混雜了太多血腥氣,她不喜歡這種味道,清理一下才勉強可以接受。
“你、你究竟是什麽?”女人的聲音有些虛弱。
她沒有再問“是什麽人”,想來是認為,能像剛才那樣徒手清理邪氣的顧懷謠,已經超出了“人類”的能力範疇。
顧懷謠很不走心地隨口答道:“一個平平無奇的打工人吧。”
而後,顧懷謠身形一動,瞬息之間便穿過了狹長的隧道,來到了最深處的“源頭”麵前。
顧懷謠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下“源頭”處繁複冗雜的構造,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陣心”處,被隱藏在符文之中的結晶上。
“我沒有招惹過你,為何非要趕盡殺絕?”女人終於現身,她生得極美,五官妖冶而嫵媚,孤傲地抬頭看向顧懷謠。
“狐妖,千年修行,天生邪體。”
隻一眼,顧懷謠平靜地道破了她的底細和秘密,而後“疑惑”道:“不是你一路試圖誘我入陷阱的嗎?怎麽反倒怨我趕盡殺絕了?”
“而且啊……”
狐妖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顧懷謠不可違逆地打斷。
顧懷謠神色淡漠,仿佛在看一個死物:“我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就算趕盡殺絕,也不過是隨心所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