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滿過後,成片成片的麥田泛黃了,山上邊的幾塊都能下鐮了。村東麵的黑水河畔生長出了胖乎乎的野艾蒿。這個時候,人們都在忙碌著收拾場地,趕集市,購置必要的夏忙工具。可是,何佳旺不同於往常,他考慮的是修路資金的缺口問題,這些資金從哪裏來?何況他還有建獼猴桃幹片生產線的打算,還要建村部大樓。於是,他想起了在縣交通局工作的老同學成思吉局長,他要把他在萬隆村的打算和目前修路的進展情況說給成局長聽聽,爭取成局長對萬隆的支持和關注。

於是,何佳旺來了,來到了二十幾裏以外的縣政府駐地,而且是一大早。因為,他在外邊跑得多了,他知道機關的辦事習慣,特別是單位領導,會多應酬多,去遲了是見不上人的。這一天,作為老同學的成思吉熱情接待了他這個村官,並同他談了許多,顯然,多半是憶舊,懷念過去的歲月。當話題談到新農村建設上時,何佳旺顯得激動了一點,他恨不能將自己目前遇到的資金短缺問題全盤抖摟出來,可是,成思吉局長的回答是,村級街道建設不屬於交通部門管轄的範圍,在這方麵也沒有專門的配套資金,不過,新農村建設示範村的建設資金倒是有,但那是有渠道的。說到這裏,何佳旺坐不住了,他立即起身說:“別打官腔了,你說給,還是不給,幹脆一點,要不,我叫我們的馬鄉長來。”成思吉急忙說道:“不用,不用,我考慮就是了。”成思吉局長想了一會兒說:“對,從地方道路建設的款項上給你們撥一點。”“這不對咧!看把你難場的。”何佳旺帶著責備的口味說了一句。資金談妥後,何佳旺走出了交通局的大門。湊巧,靳粉蘭正好從這裏經過,佳旺急忙迎了上去問:“粉蘭,你咋在這裏?”粉蘭回答:“在家裏悶得慌,到縣城逛逛,散散心。”佳旺說:“那好,今日個上午,哥請你,咋樣!”粉蘭說:“那好啊!白雲飯店,要上好的菜。”

佳旺瞅著粉蘭說:“行啊!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雅致,好,說定了,準得去。”

大街上,佳旺和粉蘭並排走著。他倆一會兒進進超市,一會兒看看書店,一會兒又在農貿市場轉轉。不知是街上人多的緣故,還是什麽原由,靳粉蘭感覺很好。當然,靳粉蘭屬現代派,她在縣城讀過高中,她的哥哥非常喜愛她,視她為親生女一樣。當然,也可能是因了父親去世得早,他這個當哥哥的自然就要盡到父親的責任了。然而,因了命運的擺布,靳粉蘭卻偏偏落在了農村。今日個,她同何佳旺偶然相遇,這是她沒有想到的事,所以,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要和佳旺多呆一些時間,看看他心裏究竟想的是什麽。

午飯時間到了,粉蘭和佳旺走進了白雲飯店,這家飯店是本縣的一個檔次較高的酒店,它的內部裝修講究,布置典雅,每天進餐的人是很多的,其中有風味小吃,有包席,有地方特色。粉蘭想吃的菜很多,特別是看到那些色澤鮮嫩散發著香氣的菜盤時,真想痛吃一頓,可是,點菜的時候,佳旺隻要了個大盤酸菜魚,外加幾瓶啤酒和一瓶可樂。怎麽辦,靳粉蘭不高興了,她麵對何佳旺故意冷言道:“就點這個,還講你請人呢!”說完,給佳旺使了個眼神。此時,佳旺急忙說道:“不急,吃完了再要,保你吃好。”“就是的嘛!看你細的,把人都能羞死。”說畢,對著佳旺笑了一下。此時,服務員又端上來了米飯,分別盛給了粉蘭和佳旺。這個時候,靳粉蘭已經等不及了,她拿起筷子,就在酸菜魚碗裏夾了一塊,並放到了嘴裏,品嚐了起來,之後說:“香,怪不得到這裏就餐的人這麽多,來,你也嚐一下。”說著,將夾到的魚肉放到了佳旺的碗裏。此時,佳旺還在倒酒,看著粉蘭夾給自己的魚,非常高興,忙將酒杯遞給了粉蘭,並說,“很難在一起,來,喝一杯。”粉蘭沒有推辭,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之後,又要了酒杯,倒了酒,提議同佳旺碰了杯,並喝了個底朝天。

飲酒間,粉蘭問佳旺:“你喜歡唱歌嗎?”佳旺回答:“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能唱兩下,就是記不下完整的歌詞,要唱,必須在電視屏幕前唱。”粉蘭接著問:“會跳舞吧?”佳旺立即說:“不會。”粉蘭說:“我不信,聽說省城的姑娘都到過你家。”佳旺解釋道:“那是幾年前交往的。當然,她是喜歡我的,對我確實是有意的,但我考慮到人家是城市裏的,咱是農村的,門不當戶不對不說,那會耽擱人家娃的前途的。哎,甭說這話了,吃菜。”說話畢,佳旺給粉蘭夾了一筷頭魚肉,眼看著粉蘭嚼到了嘴裏,咽了下去。接著,又給粉蘭倒了杯啤酒,並說:“粉蘭,碰一下。”接下來,佳旺喝了個底朝天。隨後,又是兩杯。喝著喝著,佳旺流淚了,而且是情不自禁的,他說:“粉蘭,你說做人為啥這樣難!我要是真有你這樣一個好妹子多好啊!人常說女人是家中的寶,女人對男人來說離不了,可我就那麽個不好,過早地失去了這個,你說我苦不苦。走在大街上,看見人家那雙雙對對的樣兒,我心裏的難受勁就別提了。”說到這裏,佳旺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此時的靳粉蘭看著何佳旺,想問的事兒卻堵在了口邊,隻是一個勁地勸說,不要喝了,然而,她越是勸,佳旺越是要喝。並說:“哥好著呢,啤酒不礙事的,今兒個高興,你讓哥多喝一點,哥心裏舒坦些!”是的,坐在粉蘭麵前的何佳旺,在粉蘭的眼裏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原先他那剛健、傲氣、豪爽的樣子都不見了,而是一股子人情味,十足的酒漢。怎麽辦?她隻好等到他情緒穩定後,再作發落。從佳旺的言語和神態裏,靳粉蘭也看到了何佳旺的內心深處是苦悶的,他是需要發泄的。然而,對佳旺來說,縣城的相遇,無疑是增進了他對粉蘭的了解,但他並沒有認識到粉蘭的真正內心世界。因為,他和她的年齡相差六七歲,人家粉蘭是沒有結過婚的人,所以,粉蘭對佳旺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至於他今天的傷感,對一個年輕姑娘來說,卻是過了頭的。

午餐後,何佳旺的手機鈴聲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鄉政府打來的,說是下午3點召開夏收工作會,要求何佳旺準時參加,同時告訴何佳旺,鄉黨委書記從外邊考察回來了,他要同大家見見麵,特別是新當選的村幹部。這樣,原想唱歌的打算就被取消了。於是,靳粉蘭在送走佳旺後,徑直來到了時任縣委副書記的哥哥家裏,幫嫂嫂幹起了家務。這一天,粉蘭沒有回萬隆,因為,嫂嫂是喜歡她的,因為,粉蘭是家中最小的也是家中唯一的一個女子,哥哥要長她十幾歲。

晚上,哥哥回來了,他讓粉蘭坐在了自己跟前,並拉起了家常。哥哥問:“在家裏習慣吧?還想在外邊做事不?”粉蘭答到:“媽老了,跟前是不能沒人的。”“噢,媽的藥買到了,回去的時候記準帶上。”身為縣級領導的哥哥看見了妹妹的一片孝心,甚是高興。嫂嫂在一旁也不斷地插話說:“這些年多虧粉蘭了,要不,你在外邊能安心工作嗎!”“媽在家裏一直是惦記著你們的,總盼你們能平平安安。”粉蘭說。“世上做母親的就是這樣。母親是偉大的。記得有人說過:母親,猶如一盞燈,點燃了,永遠不會熄滅,她照亮了世界,照亮了一個個孩子內心的黑暗和前進的道路。”粉蘭的哥哥由衷地說道。

“哎!村上的情況怎麽樣?”粉蘭的哥哥繼續問。

“新農村建設,動勁可大了。新選了個村主任,能力不小,上台後,修路、擴街,怪得人心的,目下,出村的那一段全部水泥化了,整個街道也變了個樣,聽說,他們這個班子還要辦廠子,建村部,帶領大家致富奔小康呢!”說到這裏,粉蘭的嫂嫂遞過來了一杯茶,粉蘭隨之停了停,而她的哥卻聽得入了神,急忙催促道:“繼續說,繼續說。”“村主任何佳旺遇到了難題,就是資金不足,為此,他跑過鄉上,到過縣裏,還好,馬來鄉長人不錯,曾兩次到過村裏,抓進度,抓質量,解決了一些問題,給了點資金。”

“粉蘭,有個好事,縣上在西部洽談會上,引進了江浙一帶的幾個項目,他們在我縣要選幾個大村,也就是人口比較多的地方,建超市,方便群眾生活,你回去給他們透個底兒,我想,咱們那個村是夠條件的,投資者是會滿意的。”粉蘭的哥哥打斷了粉蘭的話,告訴了粉蘭這樣一個消息,粉蘭自然是高興的,她說:“那太好了。”

“至於具體怎麽辦?利潤如何分配?由村上定吧。聽說,超市建好後,他們的使用權是有期限的,最長不能超過10年。”粉蘭哥繼續說。

“粉蘭,前兩天,有人在你哥麵前給你提了個對象,說是剛畢業回來的大學生,工作崗位也好,是機關裏的公務員。”粉蘭的嫂嫂見他們兄妹兩個盡扯了些村上的事,她幹脆另開了個話題,給粉蘭說起了婚事,因為,粉蘭已經二十出頭了,當副書記的哥哥也常念叨這個事兒,平時,工作忙,又很難聚到一塊兒,所以,今兒個晚上,她要問粉蘭一個主意。

“我不說,咱媽已經老了,還要有人服侍呢?”粉蘭很幹脆地回答。

“那不影響,婚事是婚事嘛!”嫂嫂說。

“粉蘭,你已經不小了,咱爸去世得早,你的事,哥是要負責任的。你嫂子說的對,先找個對象處一處,覺得好了就結婚,不好就拉倒。”粉蘭的哥說。

“哥呀!不是這回事兒,妹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我喜歡農村,我愛在農村裏呆。”粉蘭接著說。

“那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這個事兒可不是小事啊!切記要慎重。”嫂嫂在一邊說道。

“哪裏的話,我一個農村女孩,能怎麽樣。”說話間,粉蘭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並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接著,靳粉蘭的嫂子又拿來了一個手機,送給了靳粉蘭,並說,有個事兒好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