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耳旁呼嘯而過,燈火星辰碎作流光,一呼一吸的功夫我已經被景雲帶著飛出老遠。淩霞城早就不見蹤影,我們在雲海中浮浮沉沉,一片汪洋大海便突兀地闖入眼簾,短短一瞬,景雲竟然直接帶著我飛到了青木海。
“等、等一下——”待我回過神來便下意識地呼喊出聲想讓景雲換個姿勢,別總是跟扛麻袋一樣抗著我。
“幹什麽?你又要吐?”景雲卻像是想起來了些什麽不好的回憶,臉色忽然間就變得很難看。
下一瞬,我們落在一處密林裏。景雲像是生怕我吐在他身上一樣,直接將我扔了出去,我摔在地上滾了兩圈撞到一顆大樹才停下來。
“啊啊啊,我的背!我的脊椎骨一定是斷了!”我扶著腰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隻覺得整個脊背都是火辣辣的疼。
“隻是撞了一下而已,哪有這麽誇張骨頭還能斷了?”景雲不屑地咂了咂嘴,伸手撫了撫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怎麽不可能,撞一下還能給人直接撞死呢。”像景雲這些修士學了法術之後會淬體,身體強度自然不能跟普通人相提並論。但是你好歹也是做過凡人的啊,修仙修得久了,把凡人的身體有多脆弱都忘掉了嗎?
“你好好的又有什麽事?”景雲皺眉,一雙桃花眼微微眯了起來,看上去十分不耐煩的樣子。
“我……”我看著他一副又要發脾氣的樣子,突然就有點心虛。“我就是想說……那姿勢不太舒服能不能換換……”
“什麽?”景雲一愣,沒弄明白我這沒頭沒尾的是在說什麽。我卻因為心虛不敢直視他雙眼,便意會錯的他的話,以為他是對我提出的要求有些不滿,我便想爭辯一下。
“我當時去南鼎金丹宗的時候,呂青生還弄來兩朵雲當坐騎呢……”
“哦?你還是坐著雲去的南鼎金丹宗?”景雲挑眉。“那你到底是遇見了什麽事,才能把我蛇蛻用掉了一次?”
我瞪大眼睛看向景雲。
啊,不是,這怎麽就又回到蛇蛻這個話題上來了?他是的多在意這東西啊?
“我不都說了賠給你了麽……”提到這個話題我就氣短,雖說我是真不知道我怎麽把他的蛇蛻用掉了,但是畢竟是搶了他的東西……到底還是我理虧。
“你連件衣服都是搶別人的,準備拿什麽賠我?”景雲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似乎在掂量把我賣掉能值幾個錢。
“你想要什麽,隻要我有我就給你……”
“哦?什麽東西都行?”景雲看著我突然笑起來,讓我有些不寒而栗。
“……也不是什麽都行。”
“哦。”他的情緒又明顯地失落起來。
正說著,景雲神色一變,他揮了揮手將我又拉回他身邊,用他的衣袖罩了個嚴嚴實實。我有些懵地看向他,不懂他在做什麽。他的注意力卻不在我身上,抬頭望著天上似乎在找些什麽。
他又一揮手,天上的雲散開了些。有一小群人慢慢從雲叢中飛了出來,他們約莫五六個人,為首的人身材矮小,騎著一隻似狼似虎的四腳獸。
“呂、呂青生!”別人我是都沒見過,但呂青生的模樣我怕燒成灰都能認出來。這個糟老頭子實在是太變態了,放我的血就算了,竟然還有收藏幹屍的興趣!
“嗬嗬,來得正好。我們去問問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麽,竟然讓你用我的蛇蛻來擋?”景雲說著就要去追那些人。
“不行!那變態老頭放我的血,還給我吃奇奇怪怪的藥!”我對呂青生簡直有些心理陰影,下意識地就不想靠近他。
“那我們就去放他的血,也給他吃奇奇怪怪的藥~”景雲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語氣比之前輕快了不少。對待我的態度也莫名溫柔了些,最少這次飛的時候他不再是像抗麻袋一樣把我抗在肩上了。
——他一手攔住我的腰,就那樣直接把我夾在了胳膊下麵。
“……”行吧,對於他而言我大概都算不上是個人,隻是一個可以隨便擺弄的物件吧?
呂青生等人並沒有飛出多遠,他們落在了靠近青木海的一座小城裏。景雲帶著我飛到城池的上空便停了下來,我納悶地拽了拽他的衣袖詢問他為什麽停下。
“怎麽停下了?這裏有什麽古怪?”
“有結界。”景雲盯著腳下的城池似乎在思索些什麽。“這些人來的時候也用法術掩蓋了身影……他們在搞什麽鬼?”
“殺人放火!”我義憤填膺地看著下麵。“反正肯定不是幹好事!”
“嗬嗬,在城裏的是清霄劍派的人,趕來的是南鼎金丹宗的宗主。正一盟兩大仙門聚首,讓你說得跟土匪開會似的~”景雲看起來很高興,可說的話卻陰陽怪氣的,讓我有些弄不明白他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我覺得,你還挺有潛力的。”景雲突然衝我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什麽潛力?”我不解地反問道。
他看著我一雙淡金色的桃花眼滿是笑意。
“做魔頭的潛力。”
之後他沒等我反應,便直接向下俯衝鑽進了城裏。我被他帶著有一種坐雲霄飛車的感覺,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心裏害怕,我下意識地伸手摟住了他的腰。他大概是真的心情很好,不但沒有甩開我還順勢換了換姿勢直接將我摟在了懷裏。
他的體溫依舊很低,我覺得有點冷便不想與他貼得那般近。他卻突然用手按住我的腦袋,把我往他懷裏貼。
“誒呀,你可要摟緊一點,不然被人發現了我可不管~”
偏過頭,我才發現景雲帶著我直接鑽進了一座宅邸的廳堂。他抱著我大大咧咧地坐在首座的太師椅上,還用法術給自己斟了杯茶像是在等什麽人。他發現我在看他,便笑嘻嘻地回看過來,見我仍然沒有移開視線的意思,竟然衝我眨了眨眼睛。
我感到一陣無語,移開了視線。
這個人也是一樣的變態,一刻鍾前他還生怕我吐在他身上將我扔得滿地滾,這會卻又把我摟在懷裏像情人般溫存。他的情緒和態度簡直不能用“無常”來形容,分明就是變態、和呂青生難分高下的變態。
廳堂的大門被人打開,兩位侍從引著一群人烏央烏央地走了進來。這群人進了屋子便各自找地方站好,最後隻有三人坐在廳堂內的椅子上。呂青生一人坐在左邊,右手邊坐著的是一位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和一個身著白衣的漂亮美人。
美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烏黑的發有一半被發冠束住有一半垂落胸前;似雪的白衣上染著些許藍色小蝶,腰間別著一把通體透亮的金色寶劍。眉眼中有幾分冷清,似乎對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唯一美中不足的一點,就是美人的腰身寬了點,胸前平的點,沒有那些個曼妙線條。
我看了看白衣的美人,又看了看白衣的景雲,又回想起了之前穿白衣的自己。不由感慨:有的人穿白衣出塵,有的人穿白衣妖孽,還有的人穿白衣像女鬼……
一群人在屋內站定,侍從關上門退了出去。可奇怪的是,似乎誰都沒注意到我和景雲就坐在廳堂的首座上。
“哼,這青木海最好真有什麽寶貝。若是讓老道我白忙一趟……景盟主的麵子我也不給!”呂青生盤腿坐在椅子上,心情似乎並不美麗。不過想想也是,我炸了他的爐鼎還順便震碎了南鼎金丹宗的護山結界,他能高興到哪去?童男童女沒跟著他一起來青木海,恐怕是在門宗裏忙著修爐鼎呢吧?
“呂老道你就放心吧,青木海我親自下去了一趟。那底下的暗流的確古怪,應該是有隱藏的秘境。”中年人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笑嘻嘻地衝呂青生說話。
“無妄花在這裏。”白衣美人的聲音冷清,說出口的話也毫無音調起伏。
“哼,口氣不小啊,說的跟你親眼見過似的。”呂青生冷哼,對白衣美人十分不滿。
“的確見過,晚輩多年前曾誤入此處的秘境,隻是那時無妄花還未開。”白衣美人對呂青生的諷刺毫不在意。
“那下麵要是沒有無妄花,老道便……”呂青生的話還沒說完,白衣美人便打斷了他。“有的,我見過。”
“你……”呂青生從椅子上跳起來,看那神情是要罵人。白衣美人不為所動再次打斷了呂青生的話。“找到之後,可分一半給南鼎金丹宗。”
呂青生罵人的話就那樣卡在了喉嚨裏,咽不下去也說不出來,臉都憋紅了。最後他隻是冷哼一聲,轉身坐回了椅子上。
我不由地想給白衣美人鼓掌,這噎死人的本事可真是太厲害了。可聽到她的名字後,我又突然笑不出來了。
坐在她身旁的中年男子喚她——“千霜”。
等等!
方才景雲說過,在這裏聚首的是南鼎金丹宗和清霄劍派。這白衣美人明顯不是南鼎金丹宗的人,又被喚做千霜……景雲是清霄劍派出身被推選為正一盟盟主的,那他的師妹自然也是清霄劍派的人。
清霄劍派……千霜……
臥槽?難道這人就是景雲的師妹尹千霜?那個搞涼了仙門拍拍屁股飛升的紅顏禍水尹千霜?
我轉頭去拉景雲的袖子,指著那邊的白衣美人結結巴巴地問:
“她、她是……尹千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