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要回江南的,那裏有我兒時的夢,有我魂牽夢繞的煙雨樓台。若是姑娘有功夫,可以去江南尋我玩,共賞那三月桃花雨,泛舟於碧波之上。”東江侯夫人說道。

她背井離鄉來到京城,為東江侯生兒育女,卻不想自己在東江侯眼裏不過是個斂財工具,她被綁到山上,東江侯卻在後院摟著嬌姬美妾尋歡作樂,全然不顧夫妻之情,甚至半點也沒有憐惜她肚裏的孩兒。

這樣的人兒,怎麽值得她傾心付出?

林婉兒微微一笑,“如此也好,夫人一路保重,若是有機會,定會去江南赴夫人之約。”

與東江侯夫人話別後,林婉兒剛離開茶樓,在回府的拐角處便遇到了戰晏殊的護衛。

“林姑娘,我家殿下有請。”那護衛彬彬有禮地做了個手勢。

林婉兒聞言,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好奇,此刻他突然相邀,讓她感到有些意外。

不過,她很快便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微笑著對護衛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請帶路。”

林婉兒跟著那護衛來到一輛極其奢華的馬車旁,馬車外觀雕龍刻鳳,金邊鑲嵌,每一處細節都透露著不凡與尊貴。

不用說,這便是戰晏殊的座駕,京城除了他還有誰敢有這麽奢華顯眼的馬車。

那護衛輕輕掀起轎簾,林婉兒踏著腳凳,身姿優雅地步入馬車內。

戰晏殊正坐在轎內,一襲華貴的錦袍將他襯托得更為俊朗非凡,他手持一隻精致的瓷杯,輕輕吹拂著杯中嫋嫋升起的熱氣。

“見過六殿下。”林婉兒微微行禮。

戰晏殊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說了一句,“林姑娘請坐。”

林婉兒輕移蓮步,走到側邊,坐了下去。

戰晏殊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瓷杯,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重要的事情,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卻又讓人捉摸不透。

林婉兒則保持著端莊的姿態,目光低垂,雙手輕輕交疊放在膝上,顯得既恭敬又略帶幾分拘謹。

一時無人開口,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微妙。

終於,戰晏殊打破了沉默,“東江侯府與謝家出事,與你有關吧?”

林婉兒微微一笑,“殿下說笑了,我本就一後宅女子,哪來這樣的本事?”

戰晏殊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瓷杯,目光如炬,直視著林婉兒。

“三個月前,你與東江侯夫人在此茶樓見麵,相談近一個時辰,三日後,東江侯夫人便與林萱兒交好,半月之後,謝景瑞便接到了賑災的差事。”

林婉兒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心髒快跳出胸腔。

戰晏殊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劍芒,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略顯蒼白的麵容上。

“瞧你這般失色的模樣,看來是真的了。”

林婉兒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波瀾,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緩緩說道,“殿下果然消息靈通,但僅憑這些,就斷定我與東江侯府和謝家之事有關,未免太過草率。”

“那今日林姑娘為何又要來送東江侯夫人?”

“我與那東江侯夫人一同被綁在山中,也算是患難之交了,見她如今被東江侯所累,落得此下場,過來相送,有何不可?”林婉兒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從容地說道。

戰晏殊輕輕挑眉,這丫頭還真是牙尖嘴利的。

“我並非刻意追尋真相,隻是不解姑娘為何甘願以身犯險,將東江侯府也卷入這場風波之中?”

她與謝家有怨,這他自是知道的,可是為了個謝家,繞這麽大個彎子,把東江侯也牽扯進來了,要知道東江侯背後是戰晏行和賢妃,她就不怕日後被他們查出來,找她算賬嗎?

林婉兒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既有無奈也有決絕,“因為在這個權勢傾軋的世界裏,若是一味地忍讓與退縮,隻會讓自己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我所求的,不過是在這權勢傾軋的世道中,尋得一席之地,不再任人欺淩。”

戰晏殊聞言,目光不由得更加深邃,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女子,發現她身上有著自己從未見過的光芒——那是一種不畏強權、勇於抗爭的鋒芒。

陰暗潮濕的詔獄深處,謝景瑞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而渺小,他曾是那個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如今卻隻能癱坐於地,蓬頭垢麵,眼中再無往日的光芒。

四周的牆壁仿佛是無盡的囚籠,將他所有的驕傲與夢想一一吞噬。

”婉兒?“謝景瑞林婉兒進來,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

林婉兒提著一方食盒,步下台階,她麵容依舊溫婉,隻是那雙眼中多了幾分他未曾讀懂的深邃。

”來看看我的成果,不枉我謀劃了這麽久。“

“這一切都是你做的?”謝景瑞掙紮著從草堆中爬起,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為何要害我?”憤怒與絕望交織,謝景瑞的聲音幾乎嘶啞。

林婉兒輕輕放下食盒,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好一個一日夫妻百日恩?!

上一世,他與林萱兒灌他毒藥的時候,心中可曾有過半分愧疚?那時,他可曾想過他們的夫妻情分?

她將手中的食盒輕輕放在地上,盒蓋打開,飯菜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與這地牢的黴濕之氣形成了鮮明對比。

謝景瑞早已被這香氣勾得魂不守舍,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他可是一進來就沒吃過一頓飽飯的,他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忘了自己為何會落到這般田地,隻記得肚子裏的饑餓如同烈火焚燒,讓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與尊嚴。

“吃吧,這是你最後的晚餐。”林婉兒的聲音冷而清晰。

謝景瑞沒有多問,也沒有猶豫,他像是餓極了的野獸,猛地撲向那些飯菜,大口大口地吞咽著,仿佛要將所有的屈辱與不甘都化作這頓飯的力量。

“吃完了,就上路吧。”她淡淡地說,語氣中不帶一絲情感。

謝景瑞愣住了,手中的筷子緩緩落下,他終於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頓飯,更是他生命的終結。他抬頭望向林婉兒,那張曾經溫柔如今卻冷若冰霜的臉,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絕望。

“為什麽……”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卻再也說不出更多。

林婉兒冷笑一聲,“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所做的一切,終將會有償還之日。”

當日,謝景瑞在獄中服毒自盡的消息便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