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破廟外的風似乎比往日更加凜冽,消息傳到謝家人耳朵裏的時候,謝家的女人們圍坐在一堆即將熄滅的火旁,火光映照出她們蒼白的臉龐和空洞的眼神。

謝家的家產都被查沒了,包括宅子也被查封了,如今她們一家老小擠在城郊的一所破廟裏。

謝玉蘭也被四皇子府趕了出來,此刻狼狽地坐在角落裏,眼神中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謝景瑞已死,對於她們來說,這日子還有什麽盼頭?

“咳,咳,咳!”謝老夫人虛弱地躺在一張破席之上,“萱兒,去弄些吃食吧。”

今日一天了,她們可是滴水未進。

此時的林萱兒哪裏有這心情,她原本還想著去求父親救謝景瑞一命,隻要謝景瑞還活著,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

若不是因為此,她又怎麽會跟著謝家這些老小躲在這破廟裏受苦?可是,如今謝景瑞已死,謝家所有的東西都被查抄了,謝家已經徹底完了,她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

“吃食?我一個大肚子的孕婦,上哪裏去給你們尋吃食?你們有手有腳的,為何不自己去尋?”林萱兒憤恨地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角落裏的謝玉蘭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了起來,“林萱兒,你怎麽能這樣跟祖母說話?她老人家已經夠辛苦了,你還這樣頂撞她!”

“我難道說得不對嗎?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擺譜呢?”林萱兒怒道。

“若不是你貪慕虛榮,去四皇子做個侍妾,還非要置辦嫁妝,非要用那些現銀,瑞哥哥何以落得如此下場?”

“你!”謝玉蘭上前推了一把林萱兒。

林萱兒一個趔趄,跌倒在地,謝夫人忙上前勸阻二人,“好了,都不要鬧了!”

這時,一灘血水從林萱兒雙腿間流了出來。

“啊!”林萱兒驚呼一聲,驚恐地看著自己身下的血水,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的雙手無助地抓著身下的破布,身體因疼痛而顫抖不已。

謝玉蘭見狀,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她意識到自己的一時衝動竟然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

謝夫人一邊手忙腳亂地幫林萱兒擦拭著血跡,一邊焦急地喊道,“快,快去找大夫!玉蘭,你去村裏看看有沒有人能幫忙,我在這裏照顧萱兒。”

可是這黑燈瞎火的,她們身上又沒有銀子,上哪找大夫?

最終在鄰近的村子裏找到了一個有些經驗的婆子,給林萱兒止住了血,可是,已經六個月的孩子卻是保不住了。

謝夫人心疼地看著林萱兒,手中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那是她用自己唯一值錢的衣裳換來的。

“萱兒,你好歹吃一些吧。”

林萱兒眼神空洞地躺在破廟的一角,她的臉龐蒼白而憔悴,雙眼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隻有深深的絕望和無助。

她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對謝家衰敗的無奈、對謝景瑞逝去的悲痛、對自己未來的迷茫……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謝玉蘭見狀,不滿地撇了撇嘴,“娘,她不吃,我們吃吧。別浪費了。”

林萱兒惱怒地瞪了她一眼,猛地坐起身,接過那碗小米粥,一口氣喝光了。

“瑞哥哥死了,孩子也沒了,我留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她低聲呢喃。

說完,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一步步向外走去。

“萱兒,萱兒,你要去哪裏?”謝夫人喚道。

林萱兒卻是頭也不回地一直往前走,她要回去,她要回到武定侯府繼續做她的二姑娘。

林婉兒一個和離之女都可以回去,她為何不可?

武定侯府大門緊閉,林萱兒直直地跪在門口。

“侯爺,萱兒她……她剛失去了腹中的骨肉,此刻正虛弱不堪,求您念及舊情,讓她進府修養吧。”

心姨娘的聲音裏夾雜著哭腔,她緊緊抱著林青書的大腿。

林青書麵容冷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隨即被決絕所取代,“哼!本侯早就說過了,從她願意跟謝景瑞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武定侯府的人了!”

“侯爺,萱兒知錯了,她雖一時糊塗,但心中始終念著侯府,念著您……”心姨娘還想再求,卻被林青書冷冷打斷。

“夠了!本侯心意已決,無需多言,你且帶她離去,莫再於此擾人清靜。”

這時,林婉兒卻上前道,“父親,萱兒雖有過錯,但怎麽說也是武定侯府的人,若真讓她如此跪在門外,豈不讓天下人笑話我們武定侯府無情無義?不如讓她先回府休養一陣子再說吧。”

林青書聞言,片刻之後,他輕歎一聲,仿佛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罷了,就依你所言,但她須知,這次是她最後的機會,若再犯錯,本侯定不饒恕!”

“多謝侯爺,多謝大姑娘!”心姨娘連忙小雞琢米似的點頭。

隻是,她有些不懂林婉兒今日為何要替她們求情,讓萱兒進府,不過,不管怎麽說,萱兒進了府總好比在外麵挨餓受凍。

那孩子向來嬌生慣養,這一陣子在外麵定是受了不少苦頭。

想到這裏,她快步往大門走去,準備去將林萱兒趕緊接進府中來。

林婉兒自是有自己的考量,心姨娘在背後籌謀著什麽,她還沒有摸清楚,林萱兒是心姨娘的軟肋,留得林萱兒在,日後也多了一個拿捏她的把柄。

而且,把林萱兒放在府上,總好比不知在何處再派人監視方便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