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澈從禦書房出來正想著回壽康宮找沈昭。

沒走多遠便瞧見一小小的人兒,皺巴著一張臉,朝自己撲過來。

小小的身子撲進自己懷裏還有些分量,蕭澈這才注意到,沈昭身上的宮女衣衫。

小姑娘,又是被誰欺負了。

蕭澈不自主的伸手,輕輕拍了拍沈昭的背。

他感受著她的抽泣,心中莫名有異樣感。

“怎麽了?”他輕聲問道。

過了好一陣,懷中人才漸漸止住了顫抖,隻聽她吸了兩下鼻子,從他懷中脫離,偏過頭去,撇著嘴,用衣衫胡亂擦去了眼淚。

沈昭也不知為何會在他懷裏哭成這樣,但此刻她又覺得這副樣子狼狽極了,不願讓人看見。

她著急收拾了衣衫,鎮定住心神,道,“沒事。”

“沒事?”

蕭澈低下頭去瞧她的眼。

那雙眼紅紅的,叫人心疼。

沈昭強撐著氣勢,連帶著臉都漲的紅紅的,本可憐兮兮的模樣這會子看來反倒顯得有些好笑。

“真沒事?”

“嗯。”

見沈昭點頭,蕭澈便沒再問下去,她不想讓他管,那他便也不戳破她的狼狽,這氣她既想受著便受著。

沈昭不願說,她不想借著他景安王的勢為自己出這口氣又或是討個公道,她想靠著自己。

她想終有一日,她能不被人輕視,她能為自己出這口惡氣。

日頭躲在雲後頭,天陰沉沉一下午。

蕭澈沈昭二人一路無言,到王府後便分道揚鑣。

金竹看到沈昭回來時的樣子心頭一驚,她急匆匆的迎了上去,焦急的問道,“小姐,你這,這這這,怎麽穿的宮女的衣服,你不會進宮闖什麽禍了吧。”

銀珠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把推開了金竹,“會不會看人臉色,小姐臉都憔悴成這樣了,肯定是讓人給欺負了!”

銀珠攙著沈昭回屋裏坐下,又急匆匆出門打了一盆溫水來。

金竹拿了一套幹淨衣衫過來。

二人見沈昭不做言語,也不多說,替沈昭收拾起了這副狼狽模樣。

銀珠替沈昭擦著手,越想越心疼。

她心想,“小姐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弄成這樣,還要怕我們擔心不說出來,這也太苦了,當這景安王的側妃一點都不好。”

想著想著,淚珠兒已在眼眶中打轉。

她也是個要強的,不願在人前落淚,擦完手,扔下毛巾,也不言語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金竹瞧著她的背影,皺眉道,“這丫頭,突然的,又發什麽瘋,一點規矩都不講。”

沈昭心裏明白銀珠是心疼自己,她也知道金竹謹慎,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也不是滋味。

她輕輕拍了拍金竹的手,目光柔和,“隨她去吧,金竹,辛苦你了。”

金竹歎了口氣,將沈昭的頭發打散,一遍遍輕輕的從發頭梳到發尾。

“小姐,這從頭梳到尾,所有煩惱都被梳跑了。”

“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別悶著,再不濟有我和銀珠呢。”

金竹的柔聲細語,如清風吹散了沈昭雜亂鬱結的心緒,她心頭暖暖的。

她想,其實這些事,都沒什麽大不了的,能忍就忍,忍不了就瘋唄……

沈昭扯了扯嘴角,朝鏡中的自己笑了笑。

月上柳梢頭,今日宮中走這一遭,也是累煞人,沈昭早早的睡下了。

金竹從沈昭房中輕聲退了出來,回小屋沒見著銀珠,又去尋。

芍藥閣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一通找,仍是沒見著人。

“這小蹄子,跑哪去了。”

金竹嘴裏罵著,心裏卻是不放心,提著小燈出了院子。

夏夜無風,也是悶熱,金竹焦急的走著,四下不住張望著,漸漸出了汗。

終於在府中花園的挽若湖邊看見了銀珠。

銀珠悶悶的坐在湖邊草地上,她紮著兩條麻花辮,用繩子綁成圈搭在肩頭,發尾兩邊各掛一個銀色的小鈴鐺,平時走起路來,一晃一晃,一響一響,叮叮當當,熱熱鬧鬧的,此刻卻是耷拉在兩側。

金竹走過去的時候心裏還在想著,湖邊草地濕漉,銀珠這身碧色衣衫往地上一坐,也不怕弄髒了。

想到一半,她又覺得自己可笑,未免太過仔細了。

她從一旁的花叢中撚了一朵淡綠色的小花,走過銀珠身邊,靠著她坐下。

她側頭朝銀珠笑了笑,輕輕將小花插在她發髻的一端。

金竹撐著手,看向湖麵,淡淡道,“銀珠,你平日裏,有話說話,風風火火的,其實我知道,你的心思細膩。”

“小姐受委屈了,你難過。”

銀珠卻是坐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

她撿起一塊石頭,恨恨的往湖中央扔去。

水麵激起一朵碧玉色的水花。

她一臉憤然的說道,“我不該在這難過浪費時間,從今往後,我就該更撒潑些,誰敢欺負小姐,都得過了我這關,前兩日我真是太懦弱了,我怕什麽,我有什麽不敢的,大不了賠上我這一條賤命。”

金竹連忙去捂她的嘴,“別胡說!”

但又忍不住發笑,自己的擔心真是多餘了。

二人坐在湖邊,說說笑笑,聊著從前的趣事。

聊得入神,回去的時候都不知是什麽時辰了。

銀珠覺得自己這晚都沒睡多久。

一早上,她都睡眼惺忪,哈欠連天。

睡得少,人便容易暴躁,所以當她聽見有人急急的敲著院門時,她一手叉腰,一手操起掃帚,眉頭皺成了川字,風風火火的跑去開門,發尾掛著的銀鈴也是焦躁的響著。

“誰啊,這大早上的!”

看見來人,她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些。

昨兒小姐是跟著王爺進宮像太後請安,小姐受了委屈,昨晚上她已經將這份委屈連本帶利的算在了王爺頭上,所以聽肆大早上出現在這的時候,她恨屋及烏,連帶著也沒有好臉色。

“你有事嗎?”

她瞥了一眼聽肆,不耐煩的問道。

聽肆抱著托盤,一臉茫然,心裏想著,自己是哪裏得罪這芍藥閣的人了嗎?

似乎沒有吧。

他眼睛睜的大大的,迷茫的眨了眨眼,道,“姑娘,王爺吩咐我來給側妃送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