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裏的殺意讓孟氏好一陣大駭。

想說的話也全都堵在喉嚨口,最後怒極反笑,“等著被沈家族老斥責吧你個逆子!”

崔雪時兩指往下一揮,朝身後的守衛令道:“我倒看不出沈夫人是來道歉認錯的,把她扔出去。”

“崔雪時,好歹你在我們沈家住了五年,你竟敢如此對待長輩?!”守衛押住她的雙臂,將她往梯下拉。

“放開我!”孟氏大袖甩開,“你現在本事大了啊崔雪時,可是忘了從前在沈家,你對我的畢恭畢敬!”

崔雪時離座,走到梯前往沈夫人肚子上一踹。

榮國府門外的階梯足有十梯,她就這麽順著滾到最下麵,疼得她直抱肘喊痛。

崔雪時學著傲氣一通,“沈夫人也配在本郡主麵前稱長輩?”

本郡主一出,孟氏當即不敢多言,她仰頭看著石磴上的崔雪時,在她的頭頂是“榮國公府”的匾額。

就是以前崔家孤女的家世都能壓得他們沈家翻不過身,她現在的身份更是非同以往。

孟氏起身逃之夭夭。

沈闕唇邊掛起一抹淺笑,崔雪時就該是這樣的脾氣。

羅淑嫻合上吃驚的嘴,僵硬扭頭微笑,朝崔雪時道:“外甥女啊...舅母來替你舅父賠罪來了!”

“你知道他這個人貪得無厭,就是舅母也不知他是拿了沈家的什麽好處,才幫他們做事啊!”

羅淑嫻狠狠擦一把老淚,苦著臉道:

“昨夜事情一過,府上才收到消息,可等舅母要去處置你舅父那個沒良心的死貨時,卻發現他隻留下一封書信就走了!”

“現在這人也不知是去哪兒了,老夫人因此氣到發暈。”

“外祖母怎麽樣?”崔雪時焦急問。

羅淑嫻拍拍她的手,歎氣道:“不過幸好家中有醫師常住,老夫人已無礙,現而正坐著馬車過來呢!”

“你舅父現在跑得沒了影兒,我們也是著急得很,府內已派了人去尋,等他回來定叫他跪在你麵前賠罪!”

崔雪時隻關心宣老夫人,聽她無礙都沒心思聽羅淑嫻的話了。

這輩子可不能再讓外祖母替她操心了...

羅淑嫻就是這樣故意推出宣老夫人擾亂崔雪時的思緒,沈闕看透不說破。

隻上前道:“聽說宣老板最是懼內,他要是隻留下書信就遠走高飛了,就不怕羅夫人你宰了他的雙耳下酒?”

羅淑嫻頓時驚訝,藏下心裏的慌張,剛要張口就被沈闕搶先說起。

“不如讓沈某猜猜,其實這宣老板根本沒出京,而是安安全全地躲在宣府某個角落。”

“宣老夫人年歲已高,現在又因憂心郡主急忙趕來。”

沈闕含笑挑眉,“還不如沈某陪郡主和羅夫人走一遭,在半路攔下宣老夫人,再一起回宣府。”

“要是這偌大的宣府當真多了個活人出來,那可就有意思了。”

沈闕回頭與崔雪時對視,她瞬間明了他的猜忌。

羅淑嫻懼慌,“這...他都留下書信了,肯定是跑了,要是在宣府裏我們豈會不知?”

崔雪時從前就聽說過宣府出過的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

也是數年前,宣家內躲進一個八尺賊子,可他硬是在府上住了足足六日都沒被發現。

也是後來皇帝親臨外祖母的生辰宴,那賊子才被警惕的禦林軍抓住,押入大牢。

此事也不算得奇怪,畢竟宣府是全京都內最大的宅邸...

沈闕這麽一說,崔雪時又看著羅淑嫻這個張皇失措的模樣...

近日北彧使者入國土上京,城防很是森嚴,城門怕是沒那麽容易出。

宣德泉很有可能就躲在宣府,靜等崔雪時淡忘此事後再跳出來。

崔雪時覺得好笑,她直接往梯下走,不給羅氏相攔的機會。

“沈太師所言極是,舅母快些走吧。”

三人三輛馬車分開而坐,羅淑嫻腦裏紛亂得很,都怪京都城門防守太嚴,昨晚宣德泉才沒能逃出去!

要是沈闕待會兒在府上搜出宣德泉,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宣德泉這個蠢貨,當真隻會給宣家添麻煩!

羅淑嫻緊握手指,指甲嵌入掌心,她輕喚起侍女,撩開帷幔一角道:“快馬回府,叫老爺先跑。”

侍女得令退下,宣府馬車前的青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朝街邊暗哨點頭。

扮作攤販的暗探也相繼退開。

半個時辰一過,青峯見天上詐起的一團黑煙,叩響車廂,“先生,宣德泉已從宣府後門逃走。”

他說完這話,忽然一匹駿馬從後路插到前處來,急急籲停馬兒,跳下馬背站在沈闕馬車前說:“先生!太子有請!”

羅淑嫻聽到這聲速地鬆氣,沈闕怕是去不了宣府了!

她得意地撥開帷幔,探出頭狂喜道:“沈太師有事就快去忙吧,太子之事可耽擱不得!”

清風刮過馬車鑾鈴,沈闕假意遺憾地走往崔雪時馬車車牖邊,低聲道:“那便不能與郡主同去了。”

崔雪時簾子都沒撥開,隻在裏頭嗯聲,“沈太師放心...我能應付。”

沈闕握住馬背轡繩,躍身上馬往後拐去狂奔,崔雪時拂了拂胸口,自己的心跳怎會如此之快...

白馬騎在道上,沈闕橫入過一條小路繞了出去。

小道彎路去的方位正是宣府後門的那座麓山。

馬兒速急奔襲而去,踏到一片泥漿地後,從左右兩側又奔出五匹快馬,緊跟沈闕。

“先生!”青峯騎馬躍到太師身側,抬臂將手中鑲玉銀劍拋給沈闕。

馬蹄聲震耳欲聾,這條小道似乎都跟著晃了晃,馬蹄掀起灰土,空氣中突然彌漫開泥土味。

宣德泉踉踉蹌蹌跑在麓山山腳喘氣,他跑到雙腿酸脹,嗓子也幹到發痛。

寂靜得本隻有幾隻山間鳥叫的山腳赫然響起馬蹄聲。

由遠到近...愈發的響徹雲霄,宣德泉戒備地眯起那隻單眼看著眼前奔來的七匹靈駒!

他恐慌要往山裏跑,五匹馬背上的黑衣人紛紛甩出五條粗鐵鏈條。

鏈條捆住宣德泉的腳踝自動收緊,五人用力往後一扯就將宣德泉拉到中間。

他雙膝被錮隻得跪在地上,兩手也被鐵鏈牽製,一根鏈條鬆鬆圈在他脖子上。

“你...你們是什麽人?!!”宣德泉震怒。

“拿你狗命的人。”

白駒從後而來,黑馬齊退讓開空道。

宣德泉驚恐萬狀,那單眼開始空洞起來,他隻見眼前穿著灰綢官服,卻沒戴官帽的沈闕端坐於馬背。

“沈...”

他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身上的鐵鏈越拉越緊,叫他摔倒匍匐在地啃了一嘴泥!

宣德泉呼吸困難,牙齒顫顫,他知道沈闕是為何而來,便說:“沈...太師,宣某人自知過錯,這就自請下獄!”

“晚了。”沈闕拔劍出鞘,掌心握住劍鐓,將其推了出去——

“嚓!”

寒光從宣德泉眼前飛過,長柄劍刃夾著滔天怒潮和肅殺之意刺穿他的額頭,“沈...你殺良商...也會以命償命...”

沈闕下馬走至宣德泉眼前。

“狗命何需人償。”沈闕腔調懶洋洋,他已經失了理智,“你也別擔憂,很快汝妻也會下去陪你。”

宣德泉開始後悔,沈闕握住刺在他額間的劍柄,慢慢拔出。

“嗤嗤”一聲,宣德泉立刻失去生氣,垂頭死不瞑目!

沈闕居高臨下,眼裏滲出瘋魔,“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