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裴愔愔萬不能冷靜,“崔姐姐要做此事何需與妹妹商議?”

崔雪時合上箱盒,“本是想讓你在京都照看醫堂,順便坐診看病。”

“我...坐診看病?”裴愔愔覺得被崔雪時看得太重而眨著雙眼,她這半吊子怎能坐診?

“沒錯。”崔雪時前世就聽聞裴愔愔曾在府上為外祖母治過病,加上從前她識得沈南瑾的千情散,又會抓藥熬藥為她補身子。

尋常坐診看些小病總不成問題。

前世的裴愔愔若非嫁給宣玉,被小妾陷害而死,她的一生本該是燦爛的。

崔雪時覆在她手背,“妹妹的母親曾是廖神醫的徒弟,你自幼耳聞目染也是學了些醫術,既懂醫術自有用武之地。”

“你若覺著自己醫術不精,那些醫師在醫堂中授課時,你自也能學。”

崔雪時說完起身將放著銀票的箱盒放到一旁,她意味深長一笑,“可你決意要走,我也不好留。”

“我...”裴愔愔心動了,但心裏更多的是猶豫,她想了一會兒,頭埋得很低,“多謝姐姐成全,明日我就出京...”

崔雪時搭下眼看她,便是猜到了她的這番回答。

崔雪時抬頭,溫和笑道:“我不強留你,但你此次回卲陽也絕不可隨意尋人出嫁,而是幫我辦件事。”

裴愔愔沒有半點躊躇,立馬就應:“好,姐姐盡管吩咐。”

“你這麽幹脆,就不怕我讓你做的時候太過危險?”崔雪時豔絕的臉上浮起一絲壞笑。

裴愔愔搖頭離座站在她對麵,屋中燭光映上她的側臉,“姐姐所安排之事,怎會危險?如若當真是險,妹妹也不怕。”

崔雪時也沒那麽大本事,敢讓裴愔愔身陷險境,若她出事前有裴家夫婦,後有太子,可不得向崔雪時要人?

“好!此次出京,勞妹妹先去定州醫屬尋一個叫長卿的醫師,向他打聽最近定州是否有遼人出沒。”

“見到他後,你就說後山救命恩人來叫他報恩了。”

崔雪時五年前護送蕭荀去往定州後,曾在定州山間打獵,獵物沒打著,倒正好救了因采草藥而受傷的長卿。

他欠她一個人情,如今到時候了,崔雪時必須查清那日突然出現在淮州外,並且還知道她身份的遼將究竟是何人找來的。

遼將既然能在淮州附近出現,那定州應也有過他們的蹤跡。

裴愔愔忙點頭,“好,妹妹到定州後便去尋那位長卿醫師。”

她說罷,低頭間才見自己拎來的食盒,裏頭的湯藥怕是都涼透了。

崔雪時見她目光,伸手開了食盒拿起那湯藥就灌了下去,苦澀又夾雜著糖霜的甘甜,“裴妹妹有心了。”

“我與姐姐實乃真心換真心,就是不知...兄長與沈太師如何了。”裴愔愔憂心地看向門外,兩個不會打起來吧...

已見夜深墨重,崔雪時想著裴愔愔明日就要告別,便喚著她同睡一屋。

二人聊到甚晚,困倦中沉沉睡去。

翌日天明,靜居中彌漫著重重的酒氣,依舊昏黑的偏屋內,裴懷舟久久不醒。

沈闕已換了官袍欲要入宮點卯,忽想起裴懷舟昨夜的模樣就一陣...泛惡。

昨個兒他一入屋就衝著沈闕訴說自己對崔雪時的心意,被沈闕一句“她心屬我,身也屬我”就擊垮了心底防線,失魂落魄。

非是捧著沈闕陳釀的老酒喝了兩盞,而後便瘋言瘋語,甚至吐了他滿身!

沈闕兩道眉間不禁蹙了蹙,臉色倏然沉下道:“丟回裴府去。”

慈禪二話不說躍進屋中,扛起裴懷舟就大步出門。

青峯急慌慌地朝院門跨來,兩劍晃在身後發出聲響,他半跪在沈闕身前道:“先生,沈...沈家來人了,叫您去...去沈府。”

“慌什麽,不去。”沈闕正了正籠冠。

青峯表情卻似大駭,他吞吞吐吐地說:“可是...此次來的是沈家大老太公和大老太太。”

這二老就是沈家的扛把子,沈家大事小事總要經他們的耳,稍是有晚輩逆了家規,便要被他們喚回定州聽訓。

而他們也曾立誓,此生決計不出定州,可今日他們竟然來到京城了。

沈闕不是什麽人都尊敬,但對沈家大房的祖父祖母卻很是仰慕敬重。

隻因他五歲回沈家,姑母謊稱沈闕是她的親生子,非是沈家族人偏叫沈闕與沈大將軍滴血驗親。

是沈家大房的二老出麵帶著沈闕認祖歸宗,避過驗親將他寫入族譜。

後來姑母在府上被族人為難,也是二老出麵製止,姑母才得到些許尊重。

沈闕神情複雜,不得怠慢地抬步出府坐上馬車。

而後又朝門外的小廝道了聲:“去給崔郡主送份早點,飯後來尋我。”

囑咐完後,馬車長駛半時辰駕入桐楊道,此時的沈家府門外跪了兩排的小廝婢女。

沈家自與崔雪時退婚後皆閉門謝客,門外難得有這般熱鬧。

“這沈家怎的了?不是說沈家夫人沒錢拿月俸給丫鬟了嗎?怎來了這老些仆從丫鬟的?”

“這...沈家怕是有貴客吧。”

“沈家與崔家郡主都退婚了,好好的日子過成這樣,誰還敢在明麵上和沈氏交好?”

道兩邊路人皆在議論,接著玄金車輿穩停在府門一側,沈闕身著官袍出現引得眾人即刻閉口結舌。

昨夜的雨下過後,沈家院中的石蘚地還餘著水色,清池內的水混濁不堪,一瞧便是許久未有人清理。

沈闕一身幽絳灰色官袍立在門前梁下,靜看跪在沈家深院中的沈氏族人。

稍遞目看去約莫有著三十餘人,而沈闕一眼便瞧見跪在最末瑟瑟發抖的沈南瑾。

沈南瑾隻是聽到腳步隻是抬頭掃了一眼沈闕,堂內便吼出一聲:“沈氏南瑾跪好。”

“沈氏雲歸,你進來。”沈老太公的顫聲也不失硬朗。

聽沈闕到後,擋住去路的族人紛紛匍匐著往後挪開。

直至移出一條道,沈闕才步步走近,彼時堂內的兩道黑影才被他看清。

沈闕眸光幽幽一閃,在定州居在皇家別院倒與他們數年未見了,此刻見二老步入耄耋之年白發蒼蒼,滿臉皺紋。

他才發覺時如白駒過隙,人不過轉瞬就已垂垂老矣。

沈闕平靜地立在他們麵前,“晚輩拜見大老太公,大老太太。”

他說拜見卻是一點禮都未行,身子連動都沒動,隻能見他官袍飛**在身後。

沈氏大老太公拍桌,“沈雲歸,你穿著官袍來見老夫,是在擺京都太師的架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