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長相有一半隨了父親的原因,裴立陽無論是身形還是五官,都跟裴浩天有幾分相似。
裴立陽一隻手靠在椅背上,一隻手夾著煙,不時從口中吐出一排排不規則的煙圈。
這抹落寞孤獨的身影在安靜的走廊內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令經過這裏的護士小姐們都忍不住用餘光多瞥幾眼。裴立陽看在眼裏,卻不以為然。
裴立陽坐著坐著,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想起童年,哥哥總是形影不離地陪伴在自己身邊。
那時候他還小,以為自己和哥哥是同個母親所生。彼時的他總是無法理解,為什麽哥哥會對他媽媽那麽排斥。
雖然那時媽媽很關心哥哥,但是哥哥總是不領情。對此,年幼無知的裴立陽總是會有些淡淡的不服。不過,這並不妨礙自己和哥哥的感情。
記憶中,爸爸總是很偏袒裴浩天。年幼的裴立陽還曾多次向母親哭訴和抱怨爸爸的偏心。母親每次看到裴立陽梨花帶雨的小臉,都隻能連哄帶騙地安慰他。
有一次,裴浩天帶著裴立陽在別墅附近公園的玩皮球。調皮貪玩的他們一時沒注意,砸傷了一個不講理的大媽。
那個大媽聽說他們是這附近有錢人家的孩子。得知這兩個熊孩子是市裏名望極高的裴家的孩子後,二話不說,怒氣衝衝地就把他們拎到裴家門口,準備趁機敲詐一筆。
那時候裴浩天和裴立陽還小。哪裏拗得過這體型偏胖的大媽啊?於是,他倆就這樣被半拖半拽地送到了家門口。
結果當然是令大媽滿意的。裴浩天的繼母為了不惹事生非,不想給裴家招來太多閑言碎語,便拿了一筆錢打發大媽離開裴家了。
大媽一臉掩不住的得意和欣喜,收下錢離開了。留下滿臉無辜的裴浩天和裴立陽在那裏幹瞪眼。
不巧的是,那天,嚴厲的裴父沒去公司,在家休息。
偌大的客廳內,是一陣莊嚴的寂靜。這種詭異的氣氛令裴浩天和裴立陽感到發慌。以他們對父親的了解,他們清楚,接下來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們的猜測是正確的。
良久,裴父臉色陰沉著開口:“裴浩天!裴立陽!”
裴浩天一臉慌張地站了出來。主動承認道:“爸爸,是我不好。是我一不小心失手才砸到那位阿姨的,不關立陽的事。”
裴立陽聽到裴浩天這樣為自己辯解,有些小感動,勇敢地邁著小腿站出來說:“爸爸,不是哥哥幹的,是我幹的!”
裴父見到他們兩人這樣重情義,開始心軟下來。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無可奈何。
須臾,裴父就感受到裴浩天搖晃著自己的大腿,聲音軟綿綿地道:“爸爸,是我做錯了。你罰我吧,千萬不要罰弟弟了。我以後不會再帶著弟弟到處亂跑的。”
裴浩天知道平時爸爸總是偏袒自己,所以這次自己先為弟弟求情,爸爸一定會原諒他們的。
裴父果然拿裴浩天沒辦法,隻好歎了口氣,說:“你們回房間吧。”
彼時的裴立陽,總是想不通爸爸給裴浩天的愛為什麽多過給自己的愛。直到漸漸長大,他才知道裴浩天和自己並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爸爸對裴浩天那麽好,大概是為了彌補裴浩天吧。
裴浩天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裴父還那麽快就有了新歡,給他找了繼母。這對於任何小孩來說,想必都是難以接受的。所以,裴父這些年來,為了彌補這份愧疚,對裴浩天總是比對裴立陽偏袒些。
裴浩天以為自己總是跟裴立陽相處得很融洽。即使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照樣可以有正常的親情。
可是他錯了,其實裴立陽對他的恨,早在裴立陽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開始生根發芽了。所以,裴立陽後來才選擇遠離他,背井離鄉出國求學。
裴立陽感覺手指發燙,回過神來,才發現指間的香煙已經燃到了盡頭。匆匆掐滅香煙後,裴立陽站起身來,猶豫片刻,決定還是去病房看一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在病房裏麵傳來了裴父一聲歎息聲,老管家急忙走進去,片刻後帶著一張紙條走了出來,麵無表情的凝視著外麵的眾人,緩緩的念了三個人的名字。
“老爺子是不行了嗎?”有人湊到老管家身邊低聲問道。
身後眾人都豎起耳朵聽著,裴家家大業大,雖說老爺子已經培養了繼承人上來,但是裴浩天的根基不穩,如果這時候老爺子撒手西去,眾人絕對會有些想法。
老管家眼中光芒一黯,勉強笑了笑,溫和道:“諸位不要擔心,老爺的身體還算健康。”
“什麽嘛,隻是點小毛病害得我們興師動眾,鬧得跟他要死了一樣。”
“閉嘴!”
“你們說老頭子是不是已經偷偷立好了遺囑了?我看好日子快要到頭嘍。”
盡管房門緊閉,但是聲音依舊傳到了病房裏麵,裴父躺在病**,麵無表情,好似癡呆了一般,直到老管家再次走進了房間,他臉上才出現了一絲笑容。
“老爺,和您想的一樣……”老管家苦澀的道。”老爺您對他們不薄,如今生病了,卻連一個關心您身體的都沒有。”
裴父搖搖頭,道:“待在這家裏幾十年,你還沒看透嗎,大家族本來就是如此。”
老管家一怔,拿起了個蘋果,慢慢的削著。
病房外麵,原本的抱怨沒有多久,便沉寂了下來,大部分人沒有耐性再等下去。
離開公司後,裴浩天開車回了家,溫情暖早在門口等著,見到溫情暖,裴浩天心裏麵便是一安,裴父住院後,他心裏麵一直有愧,感覺到不安,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探望裴父。
暖恩見到裴浩天,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她今天穿著一件可愛的吊帶小裙子,裴浩天被打量的心理有些發虛,結結巴巴的說道:“怎,怎麽了嗎?”
溫情暖見他一個大男人怕極了的樣子,就有些覺得好笑,自顧自拉著暖恩往屋裏麵走,說:“已經做好飯了,快點洗手吧,暖恩都餓壞了,對吧?”
“恩。”暖恩最聽媽媽的話,盡管剛剛已經偷偷吃了根香蕉,肚子飽飽的了,可仍然堅定的點點頭,望著桌上麵熱氣騰騰的飯菜,想著過會兒要多吃。
裴浩天忙不迭的走進屋,笑的燦爛,像是溫情暖給了他天大的好處一樣,若是被公司裏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大跌眼鏡,這哪裏還是那個公司裏麵威風八麵的裴董。
飯桌上,三個人靜靜吃著,裴浩天看著暖恩勉強使著筷子給自己夾菜,笑得更開心了,還以為是暖恩知道心疼他,卻不知道這是暖恩的小心思,她已經吃不下了。
吃完了飯,裴浩天搶著又洗了碗,溫情暖坐在沙發上,看裴浩天走出來,突然說道:“你是不是想讓我跟你去醫院?”
裴浩天一怔,張了張口,一路上想了許多的借口,可是麵對著溫情暖那雙清澈的眼睛,他卻怎麽都說不出口,良久,點了點頭,說道:“恩……”
溫情暖一笑,轉身抱著暖恩,道:“咱們去看望爺爺好不好?”
“好。”暖恩奶聲奶氣的道。
裴浩天愣住了,道:“溫情暖,你不用勉強的,你知道,爸他對你有很深的誤會,我這個要求其實對你並不公平。”
溫情暖搖搖頭,道:“我不隻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還有小恩,如果連伯父都不同意,即便是我們在一起,也肯定不會安寧。”
裴浩天感動的抱住溫情暖。
就在這時,裴浩天的手機忽然響了兩下,裴浩天打開手機,是個陌生的號碼,接通後,對麵傳來個陌生男聲,自報姓名,裴浩天頓時皺起了眉頭。
“他怎麽不親自給我打電話?”裴浩天淡淡的道。
對麵的人是裴立陽的新秘書,裴立陽把持了公司之後,撤換了原本公司給他的女秘書,換上一個男秘書,這一點裴浩天看的透徹,裴立陽掏空了公司並不滿足,看來是想要塑造形象,搶奪權力。
對麵的徐秘書和裴浩天介紹了自己身份,回道:“裴總正在貴賓房接待幾名重要的客戶,沒有時間,而且您和他剛剛吵過架,讓我來做傳話人更適合。晚上在中海酒樓裴總想要設宴款待,給您道歉,想和您商討改革公司的事情。”
其實裴立陽的原話並沒有這麽客氣,隻是徐秘書人不傻,知道裴浩天和裴立陽都惹不起,自己想要混好,就必須兩麵都討好,所以才這麽說。
裴浩天有些意外,本不想答應,裴立陽的心根本不在公司,若是被他掌控,裴家產業恐怕用不了多少時間,都會被裴立陽折騰得破產,不過一想到還在醫院裏麵的裴父,心中便是一軟,答應了下來。
裴浩天掛了電話,看看牆上的表,三點多鍾,還有四個小時,要現在就去醫院嗎?
一抬眼,正好看到溫情暖正含笑望著他,裴浩天鼓起了勇氣,道:“要不,現在就去醫院看看?”
溫情暖點點頭,換上了一套並不張揚的裙子,裴浩天開著車待要到醫院時,溫情暖忽然指著一處花店道:“買點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