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徐問一招擒拿開始,屈辱就無時無刻不在咬噬楊誌誠的內心,甚至超過了對大道的渴望。
數不清的日日夜夜中,他都在想如何洗刷那次的屈辱。
原本他還有一絲幻想,總覺得那次被擒有偶然的成分在,想著從長計議,不想浪擲其身。
但在看到青鸞瑪瑙珠,直到萬眾雲都被徐問斬殺的那一刻,一切陡然坍塌。
他瞬間明白,今天就是他報仇雪恨的最佳機會。
要是這麽多師兄弟,還有丘運長、阮次山都在的情況下,還不能留下徐問,那他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留下對方。
望著瘋狂衝過來的楊誌誠,徐問冷笑了一聲。
心神一動,惡鬼咆哮而出,黃泉朽木高舉,鬼氣一催,遠比在成鈞手上要濃烈得多的黃泉穢火衝天而起。
才一接觸黃泉穢火,蒸騰翻滾的黑煙頓時像被抽去了骨頭的毒蛇,紛紛掉落地麵,卻是許多細小的黑色蟲子屍體。
看著疾衝而來的楊誌誠,惡鬼猛然對著黃泉朽木重重一吹。
綠色的火焰箭射而出,瞬間衝破楊誌誠的護身法術,落到猝不及防的他身上。
卻沒有點燃任何東西,而是像水入泥沙一樣,沿著他皮膚滲入體內,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青鱗劍電射而出,一纏一絞,就將他的法器和儲物袋掠走。
“你…黃泉穢火…你怎麽會有……”
指著惡鬼手中的火把,楊誌誠的聲音裏滿是不敢置信。
黃泉穢火入體,表麵全無異狀,但他辛苦數百年修煉來的法力,正像雪入沸水一樣飛速消融。
極大的恐慌從心底升起,那是比死亡更讓人畏懼的事情。
“這原來是成鈞的東西,我斬下了他一隻手,然後就成了我的!”
冷冷看著楊誌誠,徐問的聲音寒冷如冰:
“不知所謂強出頭,你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不~~~~”
聽到這句話,原本還竭力保持鎮定楊誌誠陡然大聲哀嚎。
碧綠的火焰從他七竅齊齊衝出,燃燒完法力之後,黃泉穢火開始灼燒他的身體,瞬間就將他化作了一個巨大的人形火炬。
無法想象的劇痛中,他竭力翻滾掙紮,想熄滅身上的火焰。
但黃泉穢火是從丹田開始由內而外燃燒起來的,根本不可能撲滅。
劇烈的哀嚎聲中,他全身開始融化,慢慢縮小,最終變成了一個不到一尺的人油蠟人。
蠟人惟妙惟肖,表情、動作無比非常逼真,正是楊誌誠臨死最痛苦那一刻的縮小。
看到這一幕,所有的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使見多識廣的阮次山,也不由連連後退了幾步。
幽冥世界的手段,與血肉世界全然不同,詭異、殘酷、陰森……
哪怕是徐問,看到這一幕也暗暗咂舌不已。
他對楊誌誠並無多少殺意,要不是對方失去理智,衝上來拚命,他都懶得理會對方。
偏偏在意識到自己與敵人巨大的差距後,楊誌誠徹底將報仇的希望寄托在這一次上,才最終自食其果。
很多時候,讓人保持理智的不是事實,而是幻想與自我麻痹。
而楊誌誠的結局,也讓徐問原本急躁的情緒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楊誌誠的不冷靜,讓對方慘死於前,而如果他繼續不冷靜,下一個慘死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心念電轉,他猛然一擺青鱗劍,指著丘運長冷喝道:
“丘運長,今天這麽多師兄弟在,我就放過你一次。”
“但你要小心,我會時刻盯著你,在你修煉的時候,在你睡覺的時候,在你吃飯的時候…”
“我的法劍會從任何一個你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地方出發,出其不意地斬下你的頭顱。”
聽到這話,正在抓緊時間療傷的丘運長臉色不由一白。
以對方神出鬼沒的身法和劍法,這還真不是空洞的恐嚇,而是切切實實的威脅。
但徐問態度的突然轉變,卻讓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他猛然大聲道:
“他受傷了,或者法力不夠了!”
徐問聞言冷冷一笑,盯著丘運長喝道:
“有膽你就上來試試,即使我受傷加法力耗盡,也能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捏死你!”
說罷,他又向四方團團一禮,大聲道:
“諸位師兄弟,這是我與丘運長的私人恩怨,與門派無關,多謝大家能不偏不倚……”
這種殺人誅心的話就是明顯的挑撥,但在他強橫的實力下,卻又有著異常強大的說服力。
痛打落水狗誰都不嫌煩,但要為了別人正麵迎擊一隻猛獸,稍有理智的人都不會幹。
說話間,不等其他人反應,惡鬼就高舉黃泉朽木當先開路。
一鬼一人騰空而起,直衝而出,擋在正麵的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讓開去路。“阮伯……”
被徐問打成重傷,丘運長自己是沒有能力阻攔徐問的,隻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阮次山。
一直站在他這邊的阮次山這次卻沒有如他所願,隻是衝他微微搖了搖頭。
他絕不會允許徐問當著他的麵斬殺丘運長,那就是活生生落他臉麵。
但要他為了對方而跟徐問拚命,丘運長不過他女婿諸多弟子中的一位而已,哪有這麽大的麵子。
衝出包圍圈,徐問身形如電,很快消失在迷霧中。
眾人心中都大大鬆了一口氣,跟這等凶人站在一起,即使對方的目標不是他們,但畢竟敵對,也讓人壓力巨大。
唯有丘運長又氣又怒,卻又不能暴露出來,隻能緊咬牙關,在心中暗暗發狠。
才衝入迷霧,都來不及觀察四周,徐問就急急往嘴裏塞了幾枚丹藥。
阮次山那招玄鐵羽箭爆炸,絕非表麵那麽簡單。
如果事前有準備,他完全能仗著青鸞瑪瑙珠擋下來,但他連連運使青鱗劍,法力消耗極大,反應就慢了半拍。
雖然擋住了大部分衝擊,但餘波還是傷到了他。
衝出迷霧,對麵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似乎是與桃源秘境相連的那個。
來不及搜索,稍稍觀察了一下四周,找了個還算隱蔽的地方,命令惡鬼警戒,他急即盤腿坐下。
才一坐下,就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還有幾枚玄鐵碎片被逼出。
丘運長的那點毒還不算什麽,阮次山的玄鐵羽箭很不簡單,裏麵有極強的庚金劍氣,四處亂射的玄鐵碎片更是鋒利異常。
即使穿著無形衣,還是傷到了他。
否則,這等好機會,他又怎麽會放過丘運長。
收拾心情,徐問開始運功療傷、祛毒。
兩個時辰後,直到最後幾枚玄鐵碎片被逼出,才基本穩定了傷勢。
睜開雙眼,查看了一下法力,已經隻剩下不到兩成了,他不由暗暗苦笑。
進階三階之後,青鱗劍固然不要消耗多少心神,但威力大進的同時,對法力的要求也大大增加。
隻是幾次運使,法力就消耗極大。
否則,就憑這件三階法寶,他就能橫掃其他築基弟子,殺個丘運長哪裏用得著這麽費時費力。
回想這次追殺丘運長,徐問也覺得自己有些魯莽,有點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意思。
當著對方那麽多一脈師兄弟的麵,想擊殺丘運長,太過強橫、霸道。
即使攝於他的法力,對方不會正麵硬剛,但各種牽製卻是必然的。
否則,以他和丘運長現在的實力對比,早就三下五除二斬殺對方了,哪裏會讓對方堅持那麽久。
而群狼環伺,一旦他露出虛弱,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仇恨不可能放下,但必須更加謹慎,再不能那麽浪擲性命了。
暗暗決定要找更好的機會出手,徐問拿出了楊誌誠的儲物袋。
主人已死,隻是幾下,儲物袋的禁製就被他強行衝開,往外一倒,麵前立即多出一大攤東西。
天眼寶光術發動,神識離體之後,這門神通功能大進,隻是略略掃了幾眼,就將一大堆東西看得明明白白。
在他擊殺的一眾築基修士中,除了那個鬼修,楊誌誠的身價算是比較單薄的,難怪修為也比較弱。
挑挑揀揀了一番,除了一些靈石外,盡是一些普通的二階下品法器,現在的徐問已經完全看不上這些東西。
隻能賣掉換取靈石,或者送人了。
將東西分門別類整理好,一件用符紙裝訂成的小冊子卻吸引了徐問的注意力。
找過來一看,竟然是楊誌誠的修煉筆記,不少地方還有對徐問的咒罵。
正經人誰會寫筆記?
徐問不由有些好笑,隨便翻了幾下,就要一把火燒掉,其中一頁上麵的內容卻讓他停了下來。
上麵十幾張符籙組成一個奇異的圖案,隱隱似乎結成了某種陣法。
想到他今天施展那四張靈符的情況,徐問頓時心中一動。
沒能躲過阮次山的玄鐵羽箭,與那四張靈符有很大的關係。
如果隻是正常的一張張靈符用出來,威力根本不可能那麽大,結成那種奇怪的陣勢後,各道法術之間相互配合,竟然發揮出了遠超總和的效果。
想到這裏,他立即將所有與靈符相關的內容都取了出來,細細揣摩。
內容還真不少,足足占了筆記的一大半,尤其是筆記的後麵,幾乎全是這方麵的設想、方案、實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