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西山遺跡一事中,八周山在與其他門派迥然不同的做法,頓時一切都豁然開朗。
與其他門派都看中寶物、靈物、靈地,唯有八周山獨具一格,看中的居然是人。
先有徐問,後有儲殷、聶老九,這還隻是表麵上的,暗地裏對方不知道接觸、觀察了多少人。
原本就徐問一直有些疑惑,交換水玉清淨蓮那次,秦三鑒竟然一次性拿出了三枚築基丹。
築基丹是戰略物資,一般人身上能有一枚已經非常難得,秦三鑒一個既無需築基,也無門人弟子在身邊的人,為什麽身上會有那麽多築基丹?
秦三鑒的行事作風,也不像是那種打家劫舍的人。
這一刻,一切豁然開朗,準備那麽多築基丹,顯然是為吸引別人加入八周山而準備的。
至元門元嬰大修士曾言,西山遺跡有四大寶地,煉氣之輩得一可望金丹。
隻要秦三鑒收入八周山的人中能出一兩位金丹,八周山就在西山遺跡一事中不弱於任何其他門派了。
人才,永遠是最重要的資源,遠比寶地、靈材之類重要得多,八周山在這一點上可謂勝人一步了。
就在徐問思索這些的時候,現場再起變化。
眼看雙方相持不下,不想夜長夢多,嶽鵬上前一步,拱拱手道:
“在下嶽鵬,師尊嶽明真人。還請儲師弟見諒,我等並不知道這裏已經是八周山的地界,但這人……”
一指徐問,他聲音陡然嚴肅了幾分,正聲道:
“我們勢在必得,還請儲師弟行個方便!”
嶽明在諸多金丹真人中都是鼎鼎大名的存在,嶽鵬本以為,搬出嶽明這尊大佛,自己又這般禮下於人,對方必定會給幾分麵子。
哪知道儲殷卻雙眼一翻,冷聲道:
“你是聾還是傻,沒聽見我說徐問師兄是我派貴客了麽,你會把你家貴客交出去麽?”
“我呸,幾百人圍攻徐師兄一個,竟然還好意思來問我要人,你還真是臉大!”
嶽鵬算是有城府的人,並不會輕易動怒,但依然被儲殷這番夾槍帶棒弄得火冒三丈,隻想祭出法器將儲殷砸成肉醬。
儲殷明明是弱勢一方,卻這麽囂張,其他人也是人人動怒,但擔憂引發門派之戰,誰都不敢亂動。
唯有金胄沒有這個顧忌,隻恨不得人族門派立即打起來才好,“唰”地祭出一枚法印,照著儲殷砸下,一聲大聲喝道:
“斃了這三人就走,量八周山也不會為了這上小角色跟我們為難!”
有他帶頭,幾個四聖山的妖族頓時齊齊出手,另外幾個腦子不大靈光和看不慣儲殷的人也跟著齊齊出手。
“不要!”
嶽鵬、王道雄等人齊齊大喝,卻無論如何也來不及。
十幾件法器齊齊砸下,眼看就要把儲殷三人打成肉醬,一個聲音猛然響起:
“好奸猾的小老鼠!”
聲音中,勇坤和悄然出現,大袖一揮,十幾件法器頓時被齊齊定在空中,動彈不得。
勇坤和沒有繼續出手,而是看向空中某處,低聲道:
“秦道友還要躲到什麽時候?”
“哈哈!”
一聲昂揚大笑響起,秦三鑒悄然從空中出現,看著勇坤和道:
“還是道友慧眼如炬,一眼就看清我所在!”
“不敢不敢,蝸居青楓城近百年,不想這世間已有如此之多的俊彥!”
勇坤和則連連搖頭,意態有些蕭瑟。
他其實早就晉級金丹,但因為斬殺蛟龍一事受傷,也被責罰,蝸居青楓城這個二階靈脈所在,百來年修為毫無寸進。
百年時光,數代人匆匆而過,秦三鑒這些原本的晚輩紛紛晉級金丹,曾經如旭日東升的他卻有些日薄西山的跡象了。
“道友怒斬蛟龍之舉,我等盡皆佩服不已。”
秦三鑒態度卻很謙和,恭聲道:
“千百年後,我等早化作一抔黃土,為世人所淡忘,唯道友之名卻將更加響亮!”
勇坤和哪裏會輕易被他這些話蒙蔽,百年幽居生活,早就將他的心智磨練得通透圓融。
隻有緊盯目標的人,才會對目標之外的東西毫不在意,秦三鑒態度越是謙卑,就代表他的主意越是堅定。
定定地看著秦三鑒,他低聲道:
“看道友的意思,是一定要維護徐問這小子了?”
“不錯!”
不涉及到關鍵東西,秦三鑒盡可讓步,但涉及到關鍵之事,他就寸步不讓。
不管對方是屠龍英雄,還是拯救世界的關鍵,危害到了我的利益,都不行。
“嗬嗬嗬嗬,沒想到,你這小家夥竟然隱藏得如此之深,連嶽師兄都小看你了。”
看著徐問,勇坤和淡笑數聲,沉聲道:
“丘運長沒死,已經被養明煌帶回了山門,百年之後,你們的恩怨再做個了結。”
“說起來,你還是至元門的外門弟子,卻殺了至元門這麽多弟子門人,看在秦道友的麵上,今日就便宜你了!”
聽他這麽一說,徐問頓時一驚,而後又是惱怒無比。
勇坤和話裏話外已經帶上了一絲殺意,要不是有秦三鑒在,估計自己就算逃出嶽鵬等人的包圍圈,也難逃他的殺手。
但更懊惱的,卻是自己當時非要糾結於報仇的形式,沒有幹脆利落一劍斬落丘運長的頭顱。
他當時已經廢了丘運長的丹田,還用上了黑魔刃,對方一身血幾乎流光了。
雖然沒來得及補上最後一下,照理說對方也難逃一死。
隻是丘運長的體質極為特殊,金丹真人的手段也的確玄妙,竟然將一個必死之人給拉了回來。“下次再遇上,我會毫不猶豫直接斬落你的腦袋!”
牙關緊咬,他在心裏暗暗道。
另一邊,勇坤和扭頭看向嶽鵬等人,不鹹不淡地說道:
“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回去吧!”
嶽鵬等人又羞又惱,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回話。
這麽長時間、這麽多人、這麽大陣仗,卻讓對方一路殺人,一路跑到了八周山境內,實在是羞於啟齒。
沒有多說,勇坤和拂袖一揮,一道光華閃過,至元門的眾人頓時齊齊消失不見。
至於其他門派的人,他自然是理也不理。
這些人可沒有金丹在一側守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個個麵麵相覷,縮頭縮腦好比待宰的鵪鶉。
好笑地掃了這些人一眼,秦三鑒淡淡道:
“怎麽,還要我送你們不成?”
一聽這話,眾人如蒙大赦,瞬間抱頭鼠竄,紛紛逃走。
唯有金胄,走了幾步後始終覺得不甘心,又幾步回來,往秦三鑒一禮,指著徐問道:
“這小子搶了我一件寶物,是二聖親手賜於我的,還請真人援手一二,金胄必不敢忘真人恩德!”
“要我怎麽幫你?”
秦三鑒好笑地看著對方,淡淡道:
“幫你從他這搶過來,你覺得可能麽?”
要是四聖山的二聖親來,或者有金丹大妖前來,秦三鑒肯定要給這個麵子。
但築基期的金胄算什麽東西?
四聖山二聖子嗣眾多,估計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有多少,金胄憑什麽讓秦三鑒另眼相看!
眼見秦三鑒不願出手,金胄隻能轉身看著徐問,冷聲道:
“徐小子,那是二聖親手賜予我的東西,你若是非要留著不給,便是與我金家一脈不死不休?”
徐問哪裏會怕他的威脅恐嚇,四聖山二聖雖然厲害,難不成還會為了一件法器,來找區區築基的自己不成。
而且,他與金胄仇怨頗深,更不可能幹太阿倒持那種傻事,當即反唇相譏道:
“要是二聖前來,我當然雙手奉上,但你算個什麽東西?”
“要不是不想讓秦前輩擔上以大欺小的名聲,我就把你大卸八塊,看你無相天妖變有沒有練到那個地步?”
金胄氣得七竅生煙,卻也沒有辦法,隻能咬牙切齒道:
“你…你好…咱們走著瞧!”
說罷,就飛身而去。
“師傅,我們要不要…要不要…”
這時,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聶老九上前幾步,向金胄努了努嘴,並掌做了個砍頭的動作。
他是鬼市攤主出生,從來沒有仁義道德、名聲名譽的概念,做這種事毫無負擔。
秦三鑒卻連連搖頭,沉聲道:
“你們兩個家夥都野慣了,以後可千萬不要這樣肆意妄為。萬一弄成徐小子這番光景,你們有他這個本事逃到這裏麽?”
這話表麵上是在教訓徒弟,實際上是在罵徐問。
徐問哪能聽不出來,當即上前一步,深施一禮道:
“小子無狀,又勞煩真人了!”
“你可沒勞煩我!”
秦三鑒搖了搖頭,抬眼掃了儲殷和聶老九二人一眼,淡淡道:
“是我這兩個徒兒死皮賴臉,非要求我救你,我這個做師傅的,總不能壞我徒兒義氣……”
徐問有些尷尬,趕緊再上前向儲殷和聶老九道謝。
這兩人與徐問多次打交道,徐問救過他們多次,這次他們又幫了徐問。
有來有往,感情頓時好了許多,親熱的不得了。
互道這些年的經曆,徐問也大致了解了他們拜入秦三鑒門下的經過。
聶老九很早前就被秦三鑒看中,加入對方門下,難怪後來徐問一直沒見過他。
儲殷則是血珊瑚那次事情後不久,遇到了秦三鑒並被對方收入門下。
對於儲殷能被秦三鑒看中,徐問並不意外。
儲殷雖然不大好打交道,行事肆無忌憚,但那隻是他個人風格,其實無論是心性還是修為,他都在上佳之列。
聶老九徐問就有些看不明白了,對方長期混跡鬼市,性子油滑的不行,各方麵也表現平平。
唯一能讓人稱道的,估計也就是他的運氣了,估計秦三鑒看中他的就是這點。
秦三鑒的眼光也的確人所不及,拜入他名下後,聶老九修為突飛猛進,比儲殷還要先一步進階築基
這大弟子的位置,坐得穩穩當當,以儲殷那種狷介的性格,對他也無任何輕視之態,足見一般。
“這裏不是聊天的地方,你們隨我來!”
等三人互道往來,秦三鑒說了一句,而後拂袖一揮,三人頓時覺得四周景物化作無數舞動的光影。
片刻後,四人已經來到一個鳥語花香的山穀之中。
取出那個徐問見過都吃的青玉案幾,倒上靈茶,秦三鑒輕輕啜了一口,看著徐問低聲道:
“徐小子,搞出這等大陣仗,你下一步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