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針砭時弊

夜『色』昏沉黑暗,寒風蕭瑟,裴相府沉浸在幽深的陰影裏。庭院裏梧桐樹早已掉光了落葉,樹枝上三三兩兩的積雪,和階下石板縫裏的積雪形影相對,宛如黑夜裏的明珠。

遠處,不時傳來守夜人單調的巡夜的梆子聲。時已響過三更,昏暗的燭光下,裴頠仍躬著身子,手中筆耕不輟。一不小心,弄掉了桌上一本書,驚醒了**熟睡的『婦』人。

“老爺,這都幾更天了,你怎麽還不睡啊!自從被罷官回家後,你反而是比以前更忙了!”這靚麗『婦』人真是裴頠之妻王氏,他睜開朦朧睡眼埋怨道。這王氏是司徒王戎之女,係出名門,知書達理,和裴頠是伉儷情深。自從賈後被廢黜,司馬遹執政後,雖然裴頠和司馬遹也算是有點香火之情,但是裴頠和賈後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她早已是抱著和裴頠一起去死的準備。可是最終的結果,卻僅隻是罷官,無疑不讓她對這位堂妹夫更加感激了三分。

“夫人,你還是早早休息吧!我這《辯才論》心中雖是早已謀劃,可是一直被俗世耽誤,停筆至今,現在是終於可以靜下心來著作了!”裴頠對著王氏安慰道。王氏本想陪著丈夫一起,無奈是困意來襲,強忍著睡意做了一會兒,片刻後又是沉沉地睡去!

自從罷官回家後,裴頠是毫無食不甘味,寢不安席的感覺,連臉『色』都紅潤了許多,想來終於可以睡的更安心了。他雖然和賈南風是姨親,外人看來他對賈南風多有勸誡,忠心耿耿,但是他知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不是對賈南風忠心耿耿,而是對整個大晉鞠躬盡瘁,無論是何人做在那位置,他都將會如此。一如既往!

當時的朝局,危機四伏,遠不如前幾年了。在那時,賈後還能聽取一下忠告,君臣同舟共濟,度過了種種難關,好不容易使朝局穩定下來,而皇後卻在一片歌功頌德中,變得越來越貪圖享樂了,甚至幹出那『**』殺少年的傷天害理的事來。賈模被她活活氣得躺在**起步來了。賈後開始對他和張華也日漸疏遠。而對賈謐、和孫秀等卻越來越親密。弄得朝政日非,邊境不寧,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還有那些朝廷大臣。甚至於身負重任的王衍、樂廣等人,對朝中大事,國家安危,人民疾苦,全不關心。他們認為這些都是“俗事”,而把全部精力用於“清談”和“玄學”上,尊奉“虛無”,把浮誇怪誕視為真學,把敬業奉公和踏實苦幹的人看成傻瓜。上行下效。一時間貪贓枉法,腐敗成風。單靠他自己和張老相國幾個人,已顯然無法控製局麵了。

這個時候,終於有人出現了!太子司馬遹不就是他一直希望的有道明君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他現在雖隻是一介草民。但是他願意發揮自己最後的一點能量,已報司馬遹對他網開一麵,不殺之恩!

現在社會虛浮奢華,裴頠早就看出了這大晉國力衰弱,邊境不寧的重要原因。這《辯才論》和他的數年前引起轟動的著作《崇有論》一樣,一脈相承,同樣是針砭時弊。?? 大帝修仙173

在學術上,裴頠信奉《老子》、《周易》,屬於“正始之音”的清淡名士流派。所謂“正始之音”,即指曹魏正始年間玄學清談之風,代表人物是何宴、王弼。當今的名士崇尚老莊,—方麵是崇尚老莊放達自然的思想,另一方麵,也崇尚《周易》、《老子》中的理辨思想。

但是裴頠又好像是這些名士中的另類,這些清談名士棄經典而尚老莊,蔑禮法而崇放達,視其主之顛危,若路人然。但裴頠十分關心西晉的治『亂』,不能說不頗主之安危。特別是他的崇有論,更是當今主流思想中的另類。

裴頠認為,總括萬有的“道”,不是虛無,而有“有”的全體,離開萬有就沒有獨立自存的道,道和萬有的關係是全體和部分的關係。他的觀點有力地批駁了 “貴無”派認為萬物背後有“道”、萬有背後有“無”的唯心主義觀點。

在裴顧看來,萬物的本體就是事物自身的存在,萬物皆因“有”而生成,不能從“無”而派生。同時他又認為,“無”是“有”的喪失和轉化。“無”不能對事物的存在和發展起積極作用,隻有“有”才對事物的發展變化起積極的影響。他說:“心非事也,而製事必由於心,然不可以製事以非事,謂心為無也;匠非器也,而製器必須於匠,然不可以製器以非器,謂匠非有也。”也就是說,心靈和實踐是兩碼事,不能認為心是無的。工匠不是器物,但是,製造器物必須依靠工匠。

裴頠認為,《老子》的主旨在於通過對“本”的強調,提醒人們不要離本逐末。但是當今盛行的責無論者背離《老子》的本來宗旨。在當今玄風愈煽愈熾,貴無賤有,整個社會盛行清談之風,背離社會現實。裴頠的崇有論無疑不是一個推動社會良『性』發展的強心劑。可是他的呼喊太過薄弱,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果真不好受。

可是不管怎樣,他必須要讓新的執政者知道,若要興國,必須要廢除這清談之風;若要興民,必須要廢除這奢華之風。他所有的治國想法,都在他這《辯才論》著作中,希望能為朝廷再作最後一次貢獻!

裴頠想到這裏,疾步來到書案邊,又開始揮筆大書。剛一落筆,門吏已經來報:“老爺,有一乞丐,從後院跳牆而入,說他是特意來找老爺!”

裴頠一驚:“乞丐?問過他的姓氏嗎?”

“他自稱‘元道山人’,說是相爺的摯友。”

“啊,是他?看來該來的,果真就來了!”裴頠立即走出書房。

元道山人姓魯名褒,字元道,南陽(今河南南陽市)人,人稱“元道先生”,又稱“南陽大俠”。此公博學多才,武藝超群,以貧素自立,寓居京城。他見綱紀大壞,大官小吏,隻要有權在手,無不貪汙受賄,伸手撈錢,故而著《錢神論》以刺時風之貪鄙。

這《錢神論》,見解精辟,切中肯綮,實乃當世難得之佳作,故此文一出,朝野傳誦。切中了朝中權貴的要害,他們賣官鬻爵,就像市場上做買賣一樣,賄賂貪汙,完全公開,腐敗之風盛行。

賈謐覺得這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好像暗中就說他, 於是他汙蔑魯褒此文是為盛世抹黑,製造妖言,誹謗大臣,盅『惑』民心,意欲謀逆,非置魯褒於死地不可。

裴頠敬重這魯褒是文武全才,人品更是剛正不阿之,因此極力為這魯褒解脫,並將其虎口中救出。他更是上書皇帝推薦魯褒在朝為官,魯褒婉言謝絕,不願為官。後來,他才發現這魯褒竟有飛劍斬邪,騰雲駕霧奇術,這才知道這魯褒竟是世外高人,此後更是早晚請入府中賜教,十分尊崇,更是聘請魯褒在府上教長女裴玲的武藝及詩文。裴玲雖隻7歲,然聰明伶俐,一學便會,魯褒很喜歡她。他當年曾答應這魯褒,他人若是無官一身輕,必然跟隨他一起求仙問道,逍遙世外!

元康四年,魯褒老母病故,他告別裴府,在母墓旁,築廬守孝,裴玲也隨他一起學藝,這一去就是數年。想不到,這今日竟然來到了府中,想必他是早已知道裴頠已經被罷官之事。?? 大帝修仙173

“爹爹!”裴頠剛走出書房,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已經傳來,正是其女兒裴玲。這數年不見,小丫頭已經長成了一個大姑娘,裴頠恍若隔世,差點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