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出塵

裴頠忙把魯褒迎進書房。在燭光的照映下,隻見這位年逾4旬的摯友,雖然是破衣如鶉,赤足露肘,臉上身上全是汙泥,像個乞丐,但是身體骨卻是十分硬朗,精神更是神采奕奕。同樣的年齡,卻是要比他年輕上了許多。

魯褒身後那個鵝蛋臉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著紅色緊身服,背插寶劍,頗有女俠之風,正是其寶貝女兒裴玲,隻見她眼裏含著淚珠,剛見到裴頠就緊緊地抱住了他。

裴頠令人立即端來酒,為魯褒壓壓驚。不解問道:“先生怎麽這麽成了這個模樣,以先生的道術修為,何至於如此之相?”

魯褒接過酒來,一飲而盡,用衣袖把嘴巴一抹,這才把他在洛陽城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原來這魯褒就是那當日金墉城內一起對付那靈骨和黑色觸手的十多個修士之一。隻因這魯褒修為不高,又是十萬火急之際,因此林易對他的印象並不是十分準確。

但是這魯褒卻是對林易印象十分深刻,林易雖然沒有刻意提起自己的身份,隻怕這魯褒早已是猜測出。不過向他這樣視權貴如糞土的世外高人,時間的王侯將相和黎明百姓沒有什麽區別,隻是身份的不同。

“當日,我和小玲聽說你被罷官歸家,想起多年前的約定,於是來到了這洛陽城,但卻是差點再見不到老友,重傷了數日,這才略有好轉!”這魯褒於是把洛陽金墉城中發生的事情大概都說了一遍。這裴頠雖然是一介凡人,但卻是蕙心蘭質,他們之間早已是多年無話不說的摯友。當然那王喬叫他們發毒誓的那些消息,他是不敢絲毫透露半點。當日這魯褒修為在那十多個修士中,雖然修為算較低者,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也正因為如此,他離那靈骨最遠,那觸手的一擊也不是重點目標。最終他雖然是重傷,卻是保下了一條性命。

裴頠聽這魯褒所言,心中真是大吃一驚。他雖然是罷官賦閑在家,但是被沒有回到河東聞喜老家,而是依然住在這洛陽城中。他多年朝中為官,裴家本是大晉第一流的士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因此朝中這段時間發生的大事,他雖然不出家門,但是天下大事卻都是了然於胸。況且這惠帝駕崩。太子登基的大事更是老弱婦孺皆知。

當日京師地震。黑霧遮天。冬雷連綿不絕,振聾發聵,欽天監是如是記載,裴頠也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想不到的是這天相的背後竟然還有如此多的事端,不久以後舊帝崩,新帝立。

天運昭昭,豈是凡人可以揣測。這一切更堅定了裴頠出世之心。接著他遍開口道:“當今百姓,雖然是饑寒交迫,苦不堪言,國家羸弱,內困外憂!但是新皇聖明開朗。體恤民情,任人唯賢,正是有道明君,相信不久之後,大晉國力就會蒸蒸日上。老夫這樣的有罪之臣有何麵目,再繼續留在這洛陽城中!老夫早已下定決心,跟隨先生一起遊曆天下!”

魯褒一聽這裴頠如此之言,立即是欣喜道:“我早就勸誡裴公效法張良,辭去一切官職,遠走高飛,隱居山林。今日裴公終於是肯下定決心了!”

魯褒想了想片刻,又接著道:“今後我們將攜手同遊天下,不過卻也不能這般客氣了!我長你兩歲,今後就稱呼你為賢弟,你就稱呼我為大哥吧!”

“好的,大哥!”裴頠遲疑了片刻後,還是點頭欣喜道。你認魯褒這樣的世外高人為異姓兄弟,真是其幸也!

裴頠若有所言,吞吞吐吐片刻後,又開口道:“隻是愚弟資質愚鈍,況且年齡是早過而立,這修行之路起步太晚,隻怕今後是拖了大哥後腿!”

魯褒本以為這裴頠隻所以猶豫不決,是擔心妻兒,不忍拋棄妻子,想不到這裴頠竟然擔心這個,爽朗一笑道:“賢弟卻是多慮了!愚兄也不過年過弱冠之後,才機緣巧合走上這修行大道!正如俗語所言:‘長不習武,少不學道!’年長者不宜習武,年少者不宜修道。年長者不宜習武,乃是由於根骨已經長成,習武也難有大作為,年少者不宜修道,乃是因為少年心性未成,學道難成!而今賢弟雖然今年是三十有六,卻正是如日壯年,況且我輩學道是主為修心,次而修身。我早已看出賢弟資質優卓,將來成就必在愚兄之上!”

“賢弟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天下萬民敬仰,念念不忘!新皇明日就要登基,必然要大赦天下!以新帝對賢弟的舊情,必然要重新啟用賢弟為相!今晚若不走,明日隻怕就脫不開身,聖命難違!”魯褒接著又道!

“不錯,愚弟正有此意!”裴頠回道。

“爹爹,我們會經常回來看望母親和哥哥們的!”裴玲看著裴頠猶豫不決的樣子,在他身邊耳語道。裴頠打開了臥室房門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妻子王氏,毫不猶豫地大步走開,不帶走一片雲彩。

“老爺,老爺!”王氏看著書桌前空無一人的座椅,哭訴道。這幾日裴頠是一忙就是一個通宵,今日一醒,王氏這才發現書房燈雖然還是亮著,但是裴頠人卻是不在,臥榻上也沒有其身影。

這王氏到底是出生士族大家,片刻後他就恢複了神情,明白了其中的緣故。“玲兒那丫頭,昨夜隻怕也是回來了吧!我聞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味!”王氏心中暗道,她已經猜到裴頠是跟隨何人而走了。

“老爺,夫人,大喜啊!新帝登基,皇上大赦天下,已經恢複老爺爵位,官府原職!門外王公公已到,請老爺,夫人前去領旨!”門口仆人對著房內驚喜地喊道。王氏緩緩地打開房門道:“把老爺的書稿都帶著,一起趕往皇宮,向陛下請罪謝恩!”

……

範陽方城(今河北固安),正是張華的老家。葉落歸根,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難改!

“蹉跎已屆古稀年,何事名韁尚被牽?”

這個年屆古稀的老人,終於是在埋骨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出生之地,回道了自己人生的起點。

範陽位於幽州之境,離那鮮卑宇文部不過百裏之地。這裏遠離京都洛陽的繁華,氣溫比那洛陽城更是低了許多,家人都大感不適應。張華卻是感覺這裏一切是那麽的熟悉,心靈更是得到了安慰,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和諧、質樸。

從權利巔峰走下的張華,不僅是無一絲痛苦之色,看這臉色比以前更是好了許多。每日看看書,閑暇時間帶著孫子玩耍,享受這天倫之樂!

屋外小雪是一直小個不停,積雪已經是一尺多高,張華卻是如同孩童一般,在院子裏和孫子們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卻見夫人劉氏突然從門外急衝衝地跑了過來。夫人劉氏是曹魏大臣劉放的女兒,也是名門閨秀。她年齡雖是比張華小上好幾歲,身子骨卻是要比他差了許多,卻不知何事,竟讓一個老太太也是如此急匆匆地小跑了起來。張華看到劉氏這慌張的樣子,已經是料到了有大事要發生,這平靜的生活又將要驚起大波浪!

劉氏還沒開口,張華就聽到一陣急速的馬蹄之聲,雪地中一隊精兵急匆匆地正向他家趕來,領頭之人正是其女婿,侍中卞粹。

卞粹人還沒到家門,聲音已經是遠遠地傳了過來:“聖旨到!”

張華連忙拍拍了身上的積雪,拉住夫人劉氏,和孫子們一起,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