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琅之沉吟著,拱手道:“此事看來嫻貴妃部署了二十餘年,連番部署竟然在皇上的眼皮子地下還能做到一絲不亂,當真是令人意外。如此說來,恐怕不是公主輕易能揭穿的,還是要從長計議。”
色布騰點頭道:“三位先生若能有更好的辦法,都可以暢所欲言。”
永鈺頷首道:“自然是要從長計議,眼下看,嫻貴妃不出意外極有可能會被皇太後立為皇後。我並不介意誰來做皇後。畢竟後宮無主也不是長久之計。我隻想各位幫我找到皇額娘駕崩的真相。至於嫻貴妃,眼下顯然已經開始將我視為對手。”
詹琅之忙拱手道:“公主何不驅虎吞狼,後宮主位中想必一定有對嫻貴妃更加嫉恨之人,公主不防與其聯手。”
永鈺含笑點頭道:“此事我已經部署,宮中必然會有動作,但是考慮若是嫻貴妃繼位為皇後,必然會從朝中下手,就如今次一般,若是隻想著後宮,必然是落於下風!”
詹琅之忙躬身道:“今日皇上對公主的信任已見一般,隻要公主不插手朝政,皇上就不會對公主起疑。”
王憲呈皺眉道:“公主乃是皇上嫡出,法統巋然。若是從宗室中下手,想來可以比嫻貴妃更高明一些。到底來說,論起後宮,還是宗室更有說服力。”
永鈺心中一亮,這果然是個好思路,之前從未想起,這些書生雖然對後宮的明爭暗鬥不是很熟,但是對於自己開闊思路還是很有幫助的。
正想著,便聽一直沒有開口的許墨林拱手道:“嫻貴妃為輝發那拉氏,為滿洲小族,並非葉赫那拉也非烏喇那拉,又隻是正黃旗,遠不如鑲黃尊貴,即便為後,也能力有限。富察皇後乃是最高的鑲黃旗出身,家族龐大,且不說本朝的傅恒大人,更有公主外祖米思翰大人,還有大學士馬奇大人,朝中大半權貴都與富察氏攀枝錯節,這正是公主的資源,公主何不好好利用?”
永鈺心中一動,點頭道:“你是說,上次替翰林院和刑部的官員求情,這種事,恐怕是嫻貴妃也會想到,若是她也求情……”
許墨林笑道:“公主出身高貴,外祖一族幾乎門生故吏滿天下,家族中更是半朝權貴。隻可惜公主乃是女子,若是為男子,必定是太子不二人選,如此強大的母族才必定能穩定天下。”
說到這裏,看永鈺並沒有不悅。便繼續拱手道:“既然公主為女子,那未必是壞事反倒更加安全,小人覺得,查明富察皇後駕崩的真相乃是公主的身為子女的孝道,這半朝權勢加上公主自身與生俱來的優勢,就算嫻貴妃做了皇後,與之抗衡也不是難事!”
永鈺皺眉道:“皇阿瑪一心想要嫡出的皇子繼承皇位,如此可以穩固皇室的法統地位,以鞏固江山社稷。如此,那拉氏的地位很難撼動。”
許墨林微微笑道:“此事最要緊的還是在皇上手裏,隻要和皇上不生分,公主可以借著富察皇後,鞏固在皇上心中地位。如此隻要掌握著撫育皇嗣的權力,便可不必擔心將來皇子繼位的事。公主隻要記住,富察皇後乃是皇上結發之
妻,嫡出元後!那拉氏即便繼位,也是繼室填房。而且還是妾侍扶正的,在富察皇後麵前,她也隻能執妾禮,地位會差很遠,即便將來誕育嫡子,嫡子繼位,在您的生母富察皇後麵前也一樣是富察皇後的嫡子,還是要盡孝的。”
永鈺吃驚地看著許墨林,心中開始沉吟起來。滿人原本並沒有嫡庶之分,所以才有了康熙朝的九王亂局,即便的如今,嫡庶不分的傳統也還是在影響著一些朝局。隨著入主中原日久,漢族的嫡庶之分影響越來越大。這也是康熙廢太子在民間影響巨大的原因之一,從前康熙雖然重視嫡庶,但是滿漢的習俗差距,讓朝廷和民間形成了不同的勢力。嫡出的皇子更容易得到朝野的認可和同情,這也是不爭的事實。隨著清朝建立日久,嫡庶的影響也越來越大,這也是先帝雍正遺囑乾隆皇帝未來要有嫡子繼位的原因。
想到這裏,便向許墨林頷首道:“說的不錯,隻是,若要利用皇額娘來鞏固在皇阿瑪麵前的地位,我心裏很是不舒服!”
許墨林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其實這並非利用,而是不得已的自保,公主不必心存芥蒂。”
永鈺這才點頭道:“如此說,那就還好!”
詹琅之輕聲道:“在下忽然想起,若是公主把富察氏作為依靠,而公主又掌握著撫育皇嗣的眾任,富察氏也必定會願意同公主聯手。”
永鈺點頭道:“這倒是自然,我同舅舅原本就不生分!”
詹琅之卻皺眉道:“您的曾外祖米思翰大人乃是聖祖皇帝的重臣,而您的三位外叔祖馬斯喀、馬奇、馬武三位大人,更多權傾一時,為先聖祖皇帝重臣,也為先帝倚重。門生故舊遍及天下,這些若是公主都能把握好,那嫻貴妃並不足慮了!”
永鈺看了詹琅之一眼,搖頭道:“我隻是個公主,恐怕沒那麽容易能和富察一族達成這樣傾力相助的協議!”
詹琅之笑道:“這倒未必,公主可以先從您的親舅舅傅恒大人著手試試。”
永鈺頷首道:“出宮以後,倒是同舅父舅母十分親近,但是身份之差,舅父還沒有來過公主府!”
詹琅之點頭道:“傅恒大人目前恐怕還是有所顧忌,不過皇上這個旨意下來,事情說不得就會有所變化!”
永鈺望著詹琅之,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豁然開朗,不覺拱手笑道:“三位先生一席話,永鈺受教許多,當真是十分感謝。”
三人急忙同時拱手道:“不敢,公主過獎了!”
永鈺看了一眼時間,還沒開口,就聽門外小敏子輕聲通報:“主子,聖旨到了,請公主快去接旨!”
永鈺忙看了四人一眼,向色布騰笑道:“一同去看看,我先去更衣!”
色布騰忙點頭道:“公主快去,我先去前麵招呼。”
永鈺點點頭,扶著涴兒向寢殿趕去。色布騰帶著詹琅之三人,匆匆向前麵的正殿而去。
回到寢殿,重新換上朝服,永鈺乘了肩輿趕到公主府正殿,正殿前已經擺起香案,傳旨的正是禮部侍郎沈德
潛。
看到永鈺趕到,沈德潛忙拱手行禮道:“微臣見過公主!”
永鈺急忙擺手示意:“大人快些免禮。”
沈德潛含笑望著永鈺,指了指捧在右手的聖旨,點頭道:“聖旨內容公主已經看過了,可還要微臣宣讀?”
永鈺笑道:“大人難得前來,還是請大人吃杯茶才好,聖旨嘛,和敬還是要恭領才是!”
說畢,扶著涴兒端端正正地叩了頭,肅然接過聖旨,交給涴兒,,這才起身。旁邊的色布騰上前笑道:“難得沈大人過來,還是請吃杯茶再走!”
沈德潛笑笑,向永鈺和色布騰拱手道:“那下官就不客氣了。”
色布騰急忙笑道:“大人請!”
永鈺當先進了正殿的西暖閣,三人分賓主坐下,太監們進來上了茶,永鈺這才笑道:“之前在宮裏遇到大人,得大人提醒,和敬很是感激。如今又這麽巧,大人又來宣旨,可見是難得的機緣。”
沈德潛笑笑,拱手道:“公主和王爺客氣了,下官不過是奉旨而行。公主之前替翰林院和刑部屬官求情,大家都是知道的,也很是感歎公主仁厚賢德。今日一見,果然是不負所傳,的確是如皇後娘娘一般賢德,微臣佩服!”
看沈德潛神色真誠,永鈺微微放心一些,笑道:“和敬隻是想著多為皇阿瑪分憂,其他的並不敢多想,若是行事不夠穩妥,還去大人見諒。”
沈德潛急忙躬身道:“公主自幼受皇後娘娘教誨,想來必定可以垂範後世,微臣很是欣慰。想來翰林院和刑部的事,也在情理之中了。”
永鈺急忙笑道:“那隻是湊巧,朝政上的事,我是不敢插言的,隻是想著皇阿瑪多一些寬容,少生些氣罷了。”
沈德潛深深地望著永鈺,撚須笑笑,端起茶吃了一口,歎道:“果真是好茶!”
永鈺笑道:“這茶是皇阿瑪賞賜的,我吃著也是不錯,隻是太香了些,有些不合口味。正巧,還有不少,大人既然喜歡,不妨贈予大人。”
沈德潛連連點頭道:“這還是不必了,微臣前來傳旨,怎麽能還得了東西!”
永鈺笑笑,搖頭道:“也不可這麽說,大人之前在宮中提點,和敬不過是一點點謝意,微薄之物,大人可是不喜?”
沈德潛嚇了一跳,急忙拱手道:“下官不敢,隻是禦賜之物,怎敢隨意收下。公主見諒!”
永鈺含笑點頭道:“大人客氣了!這是不記檔的,大人不收,可就是瞧不起皇阿瑪的東西了!”
沈德潛急忙拱手道:“那下官就卻之不恭了!”
永鈺笑道:“正該如此!”
沈德潛點點頭,笑道:“時間不早,下官還要回去向皇上複命,就不敢再叨擾公主了,下官先告辭了!”
永鈺急忙笑道:“那就不送了,大人好走!”
色布騰起身道:“本王送大人出去!”
沈德潛點點頭,向永鈺拱手行禮,轉身向殿外走去,色布騰忙親自相送,一同向公主府大門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