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可惜他不屬於不列顛(四)
“第一分隊已經與英國人重新拉開距離,可為什麽第二分隊連簡單的東偏南轉向還沒完成?”
“7時51分,赫爾戈蘭號對大力神號,命中目標艦一發,大力神號艦艏燃起大火?!”施密特臉上密布的陰霾瞬間消失了,不住的誇獎赫爾戈蘭號官兵,似乎剛才還在責備赫爾戈蘭號信息滯後的司令官不是本人。
沃爾夫岡-魏格納不自覺的長籲了一口氣。大洋艦隊是一支年輕的海軍,雖然有質量精良規模龐大的主力艦,有訓練有素的水兵,但說到底,這支艦隊沒有時間的積澱,經驗不足。戰鬥巡航代替不了殘酷的實戰,更何況第一戰列艦隊第一次戰鬥就是史無前例的北海大會戰,對手還是侵**了海洋精髓的皇家海軍。
好在這些並不妨礙職業軍人找回屬於戰爭的節奏,德意誌海軍雖然年輕,卻不是可以**的魚腩!
“司令官,我去督促庫爾特-弗雷瓦爾德少校,讓他盡快修複信號索……”
帝國海軍戰略雙傑之一的魏格納從口袋裏掏出兩隻雪白的手套,淺笑著出門了。暫時接替總參謀官的副總參謀官弗裏茲-索克爾少校即便在十年後的間戰期依然清楚的記得富有個人魅力的魏格納上校出門前習慣性的拿右手低扶帽簷,優雅而紳士。
抓著冰冷的舷梯,魏格納衝過司令塔後端的舷橋,來到相對安全的勾連一號煙囪的飛橋。這時,上校驚訝的發現發現被英國一枚12寸彈削去大半的信號鎖在主桅杆上如脫了韁的野馬,雜耍似的橫衝直撞,而損管隊長庫爾特-弗雷瓦爾德少校則率領一幫隊員騎在主桅杆搖搖晃晃的支架上,努力固定和拆卸不堪使用的信號索,將另一組由鋼纜組成的信號索用滑輪組吊上高高的頂端。
“少校,還需要多久?我們需要另一次戰術機動,讓英國人嚐嚐我們的厲害,信號旗對我們很重要!”炮聲轟隆,發射藥的硝煙嗆得魏格納幾乎睜不開眼睛,上校扶著飛橋扶手,抬頭拚命喊道。
“參謀官,再給我……”
騎在主桅杆上的庫爾特-弗雷瓦爾德很自然的垂下頭,眼角卻不經意掠過一團飛速移動的流火。弗雷瓦爾德藍色的瞳孔急劇放大,突然身體平衡,在主桅杆上焦慮的比劃著什麽!”
這已經是魯莽號第三次命中威斯特法倫號了。前兩枚穿甲彈羅德曼還可以用落點不好來敷衍,可一再複製的事實讓心有戚戚的羅德曼上士意識到,要麽是德國人的防禦裝甲太過強悍,要麽是皇家海軍裝備的12英寸穿甲彈有問題!
“不可能是皇家海軍的問題!柏勒羅豐級戰列艦是無畏號的量產艦,它可是世界第一無畏艦!”
在羅德曼飽受北海風雨淬煉的心裏,無畏號有著特殊的含義:它是世界上第一款新式戰列艦,它讓當時全世界所有已經建成服役、下水舾裝,甚至於剛剛擺在設計圖紙上的戰列艦淪為廢鐵。
那時候,美國人還在興致勃勃的打造的一支所有戰艦一律漆成華麗的、具有喜慶意味的白色,被命名為大白艦隊的前無畏艦隊,並且樂此不彼的拿它嚇唬大英帝國的跟班小弟——遠東日本;被綠水海軍概念忽悠德暈頭轉向的法國人最終回過味來,可此時無論技術還是資金,法國人都準備不足,直到1909年他們還在不慌不忙的建造性能與噸位不相符的丹東級準無畏艦。對馬海戰後“已經沒有海軍”的俄國人造艦最高,可技術落後的他們隻有惶恐無助的境地;意大利人提出“全重型火炮”概念並不比德國的海蒂-西萊姆候補少尉和大英帝國受人尊敬的費舍爾爵士要晚,可是這些羅馬後裔早已經敗光了羅馬帝國千年榮耀,隻剩下滲透進骨子裏的懶散的他們除了響亮的“千秋萬載,一統地中海”口號,花式味道層出不窮的美食。奧匈帝國則更加不堪,哈布斯堡守著祖輩積累的金銀財寶卻日漸虛弱,從聯合力量級開工日期比意大利人的但丁級早,完工日期卻比意大利人要晚這事情可以管中窺豹。
“除了德國人的拿騷級!”
想到15,000米外的在皇家海軍12寸彈雨中耀武揚威的四艘拿騷級戰列艦,羅德曼心底的惱意又倍添了幾分。
像是一場精心的騙局,當無畏號動工建造時,聞到風聲的德國佬迅速拿出針鋒相對的拿騷級。
魯莽號中彈了!爆炸聲讓羅德曼暫時失聰,大膽的身子探出瞭望塔的二等兵艾倫一隻手指著司令塔下方的x炮塔,一隻手捂著嘴滿臉的難以置信。
羅德曼幹巴巴的問了一句,可他完全聽不見回聲,四周很靜謐,靜謐的可怕,靜謐的窒息。羅德曼昏頭漲腦搖搖晃晃的朝二等兵所在的方向挪去,這時,腳底傳來更加劇烈的顫動,令人作嘔的煙霧飄了起來,羅德曼注意到煙霧的顏色是淡黃色!
“咳咳……司令塔,德國人擊中了x炮塔,發射藥庫應該已經被點著了,四周都是苦味酸點著後的煙霧……我找不到防毒麵具,我在努力朝中彈的那一側走,咳咳……上帝呀,我看見了什麽,x炮塔頂部被砸開了,我看見不少屍體,損管隊也趕過來了……”
三腳主桅杆在搖晃在傾斜,眼角滲血的羅德曼渾然不顧,努力守在瞭望塔上,不管不顧的向司令塔做最後的匯報。
二等兵艾倫活了下來,年輕人落在了海水中,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直接暈了過去,直到收斂屍體的德國驅逐艦將他救起。羅德曼死了,他被最後一次爆炸甩下瞭望塔,在火霧中如夏花般凋零了。更加令人心碎的事實是,後主桅杆與司令塔的電話線第一次爆炸就被炸斷了,司令塔根本就聽不見羅德曼最後的聲音:
“又有一團大火衝出來了,咳咳,它幾乎把我的眉毛燒掉了!後主桅杆堅持不住了,我看見艾倫被甩下瞭望塔,祝他好運,年輕人!還有,將炮塔頂部裝甲設計成斜麵的海軍設計師應該被送上絞刑架!國王萬歲,大英帝國萬歲!”
魯莽號艦長大腦亂成一鍋粥,直到第三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爆炸才讓他清醒過來。可,可殘酷的事實上魯莽號艦長寧願自己還處在眩暈狀態。
“棄艦,讓能夠撤退的水兵先撤!”
來自艦體深處的劇烈爆炸讓這艘巨艦在大海上跳躍了一下,伴著衝天的火柱、令人窒息的黑煙、鐵塊零件和血肉碎屑,艦長搖搖晃晃的闖進駕駛艙,狠狠地輕吻舵盤,對著自己的太陽穴舉起了手槍。
“這場海戰誰都沒有錯,戴維-貝蒂沒有,傑裏科將軍沒有,皇家海軍數萬官兵沒有,該死的是那些設計師!”
這是魯莽號艦長最後的,也是戰後被世界海軍人反複提及仔細推敲的遺言。
誠如艦長的判斷,柏勒羅豐級戰列艦炮塔正麵裝甲為11英寸,炮座10寸,而拿騷級裝備的雙聯裝280l50型主炮在12公裏的距離上穿深隻有212毫米,這意味著德國穿甲彈打不穿英國人的炮塔正麵裝甲。不過,當中彈位置是炮塔頂部裝甲,尤其是坑爹的炮塔裝甲,形式逆轉了。
英國炮塔頂部裝甲有64毫米。相對於280毫米穿甲彈,這種水平裝甲原本足夠,但是英國人為了節約裝甲降低噸位,所以將頂部裝甲設計成正麵傾斜裝甲。
這並不是後世那種有效降低穿甲彈傷害的內傾裝甲,而是**裸的正麵傾斜,於是當這枚280穿甲彈拍馬殺到,被冒以小角度觸碰頂部裝甲時,意外與傾斜麵形成近乎垂直的角度。
水平穿變成側舷穿,x炮塔64毫米的裝甲絲毫不能阻止11寸彈。德國穿甲彈在炮塔內爆炸,大火順著這場海戰中一直開著的輸彈機防護蓋殺進發射藥庫,於是苦味酸發射藥被引著了,即便電氣式消防設備自動開啟,可大火漂浮在了水麵上,執著著不肯熄滅。十來秒後,水下彈藥庫終於被引爆,這最後一擊徹底葬送了魯莽號。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洋麵上再也找不到這艘標準排水量18,800噸。價值12噸黃金就這麽沉寂在斯卡格拉克海峽冰冷的洋底,隻剩下不到七名幸存的水兵還在繼續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