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有樂又開始檢查起其它碗來，發現大多數問題都在孔眼這一塊，檢查完了碗又開始看盤，盤上麵的情況更嚴重一些，不但有的地方是空的，還有的地方的孔眼還被堵成了厚厚的一個鼓包。

瓶的情況也一樣，每一個類型以十二個為一組，也就是說這一窯三十六個玲瓏瓷，沒有一個是燒製成功的。

田有樂拖了一個小凳子，直接坐在這堆殘次品旁邊，眼睛靜靜的盯著這些殘次品一臉沉靜。

“有……”

言許正準備開口勸慰幾句，外婆卻衝著她搖了搖頭，示意她把攝像機關掉，帶著她離開了窯棚。

走到外麵的院子裏，言許才開口問道：“留她一個人在那裏可以嗎？”

外婆笑了笑說道：“你放心，這種失敗她早就習慣了，她現在在複盤，在找這一次失敗的原因。咱們不要打擾她，讓她自己一個人去想。”

言許還是有些擔心，可見外婆都這樣說了，也不好去打擾她，隻能待在院子裏和大黃狗玩鬧了一會兒。

原本以為這個複盤很快就可以結束，結果卻整整用了兩天時間。

等到言許再一次來到窯棚裏，田有樂已經滿血複活開始了繼續拉坯雕刻。

接下來的半個月裏，接連開了三次窯，可依然沒有成功，要不是米孔穿了，就是米孔太厚裂了。

言許在佩服田有樂的同時，忍不住地偷偷詢問公輸燁，得知玲瓏瓷燒製失敗的原因，是在玲瓏釉的配製上。

言許再次提出，讓公輸燁告訴自己玲瓏釉的配方，以抄錄的形式告知田有樂，省得她繼續折騰。

至少到目前為止，田有樂已經修改了數10次玲瓏釉的配方，甚至有的時候一窯器皿，至少用了三四種不同配方的玲瓏釉刷製。

可卻被公輸燁給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田家本就掌握著玲瓏釉的配製秘方，這一次匠魂令的任務是正常傳承。

言許沒辦法，隻能每天打開攝像頭記錄著田有樂的每一次嚐試，期待著能夠有奇跡發生。

眼看著整個正月都要過完了，這邊依然沒有半點進展，就在言許都忍不住要放棄的時候，田有樂卻更加堅定著自己的信念。

用她的話來說，以前她也失敗過很多次，她之所以能夠一路走到現在，除了師傅的教導外，大多數的經驗都是在失敗之中汲取到的。

終於，田有樂在失敗中迎來了農曆二月，就在龍抬頭的這一天，田有虞的摩托車出現在了有樂工作室的院子裏。

外婆看著這個自從和田有樂決裂後，便再沒來過自己家的女婿，驚訝得手中的掃帚都直接倒在了地上。

“外婆，姐在哪裏，我帶爸來看她了！”田有虞小跑到外婆麵前大聲說道。

“媽，本來早就應該過來看你們了，出院之後又忙著元宵後的展會，終於在月底前全部忙完了。”田蓬輕聲說道。

“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叫有樂。”外婆說完後，轉身向後院跑去。

田有樂此刻正忙著計算新的玲瓏釉成分表，桌子上堆著一大堆言許根本就看不懂的筆記。

聽到外婆的喊聲，放下筆抬頭看著她有些氣喘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跑那麽快幹嘛，難不成是有狗在追你？”

“狗到沒有，田蓬來了，應該是專門過來找你的，我沒讓他們進來，先過來問問你的想法。”外婆平息了一下氣喘，才開口說道。

田有樂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沉默了一會兒後，目光再次停留在剛剛計算出來的玲瓏釉配料表上。

“你要是不想見他，我這就去攆他走。”外婆見田有樂沒有搭話，連忙開口說道。

“見一下吧，你讓他去會客廳等我，我先去換身衣服，洗把臉。”

田有樂看著自己這一身狼狽的樣子，自從開啟了玲瓏瓷的製作，半個月時間都沒來得及洗個澡，身上的衣服也至少一個星期沒換了，甚至連吃住都是住在窯棚裏。

“好，你慢慢換，不急！”外婆說完，出去招呼田蓬他們了。

言許看著正在清洗雙手的田有樂，小聲說道：“我現在去幫忙燒茶。”

“好，謝謝！”田有樂說完便離開了窯棚。

等她洗幹淨換好衣服來到會客廳，言許已經給田家父子上了茶。

外婆很顯然非常不待見田蓬，直接坐在了他正對麵，冷冷的看著他一句話都不說。

“姐”田有虞看到田有樂，高興地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仔細地打量了她一遍開口說道：“才半個多月不見，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能不瘦嗎？天天待在窯棚裏折騰，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外婆沒好氣地說道。

“你是在燒玲瓏瓷嗎？燒製得怎麽樣了？”田有虞激動不已地問道。

“如果燒好了，那還用得著這麽折騰嗎？你以為那玲瓏釉是隨隨便便就能配置出來的，要真是像你想的那麽容易，這配方早就傳得滿天飛了。”外婆語氣早就沒有了往日的溫和，哪怕是在跟自家外孫說話，也同樣是夾槍帶棒的。

“好吧！”田有虞直接被懟慫了，悻悻地回到座位上坐好，偏過頭望著田蓬，等著他開口說話。

會客廳卻瞬間陷入了沉默，田有樂等了兩分鍾，臉上出現了一絲不耐煩，沒好氣的開口說道：“田師傅要是沒事，就請回吧！我這邊還有好多活要幹。”

“有事。”田蓬急得喊了一聲，又看了一眼田有樂，見她找位置坐好後才開口說道：“在醫院的那段時間，我抽時間去了陶溪川，去了三寶，也參觀了幾個電窯，汽窯機械化的陶瓷工藝廠。

我發現這個世界變化的真的很大，有好多好多我沒有見過的東西，有好多好多已經可以替代我們老手藝的東西。

想到我這大半輩子的時間，都是待在流溪村裏的，我從懂事開始，就做下了決定，一輩子守著田氏窯，守好田家的秘方，守好田家的祖傳技能。

可這一次，是我第一次離開村裏這麽久時間，我發現，你說的那些道理才是符合現下生活的道理，我們的祖宗規矩確實過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