灩秋感覺這一切是夢,卻又不是夢。
每天醒來,她都要狠狠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看看那種疼痛感還在不。疼痛感會告訴一個人很多事,更會讓一個人改變自己人生的方向。
還好,灩秋發覺自己並沒有死,也就是說,她還得活著。
活著是多麽艱難的一件事啊,灩秋每天睜開眼,第一個閃出來的就是棉球的影子,那個影子清晰、熱烈,溫情脈脈地看著她,有時還會伸出手,撫撫她弄亂的頭發。
當她伸出手,試圖抓住那隻充滿愛意的手時,影子忽悠一下,不見了。灩秋四處尋找,影子像是跟她捉迷藏,明明就在這間屋子裏,但她就是找不到。
灩秋會流下淚,她發現對一個人的記憶是那麽的難以抹去,如同烙在心上,你用多少淚也洗不掉。
如果這個人曾經帶給你感情,那就更可怕了,感情原來是一株堅硬的草,一旦生根,就再也拔不掉。
灩秋對自己是那麽的恨,這珠草早就在她心裏生根發芽,為什麽沒讓它茁壯成長呢?否則,她心裏早就茂密得裝不下任何東西了。
棉球!灩秋瘋了似的,會發出一連串的叫聲,這叫聲帶著血,帶著毒,帶著匕首般的鋒利,直到她嗓子出了血,心出了血,她才能停下來。然後,她就像一隻失去雙眼的羔羊,空空洞洞地望住某一個方向,等待屠夫的到來。
太多的日子,灩秋想死,想尋著那份愛去,當她發現這份愛是那樣的刻骨銘心時,活下去的欲望是那樣的淡,那樣的經不起推敲。是啊,還有什麽理由活下去,活下去是多麽的無恥,多麽的自私,又是多麽的虛弱。但是另一個聲音又跳出來,那是棉球的聲音,某個夜晚,棉球抓住她的手,深情地說:“你得答應我,將來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開開心心活下去,一定要活得精彩,活得幸福,不然,我這顆心,可要結冰了。”
結冰?灩秋會冷不丁地打出一個戰,而後,她會死死地抓住自己頭發,他怎麽在那個時候就會說出這樣的話啊?
痛過悔過後,灩秋開始麵對現實,人必須得麵對現實,就像羔羊必須麵對屠刀一樣,當上帝把你的一切路堵死後,你就隻剩了一條路,朝著死亡的方向狂奔!
灩秋在**躺了有一個小時,一骨碌翻起身,不能這麽渾渾噩噩,必須振作,必須咬緊牙關,絕不能趴下,不能!
她光著身子奔向衛生間,洗臉,刷牙,然後奔回臥室,套上衣服,再奔到鏡子前,塗上唇膏,描眉,畫眼影,將自己打扮一新,提上那隻蛇皮坤包出門了。
蛇皮坤包是棉球死後她買的,有次棉球陪她到商場轉,她看中了那款包,五萬八千八,價格不菲,但她很愛。
棉球笑笑,拿過另一款價格更貴的,說:“我不想讓你變成蛇,拿這款吧,還是牛皮讓人心裏踏實。”
亮子等在樓下,灩秋現在讓亮子開車,一是別人給她開車她不放心,另外,亮子留在公司她更不放心。由於她隻字不提棉球的事,好像這人壓根沒存在過,引得孫月芬她們很不滿,二娘孫月芬正在煽動大家,要找季平報仇。月芳甚至發誓,要拿季平的人頭祭棉球。
灩秋沒時間阻攔,她現在做的事遠比複仇重要,而且,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複仇。她要讓整個東州看看,害死棉球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姐,今天去哪?”亮子問。
“去省政府。”
“昨天不是去過了嗎,人家不見咱啊。”亮子道。
“讓你走你就走,問那麽多幹嘛。”
亮子挨了訓,不吭氣了,專心致誌開車。
灩秋掏出手機,又給那位秘書發了條短信,這樣的短信已是第十次,那位名叫柳大為的秘書竟然置之不理,昨天她直接找到省政府,辦公廳一位留短發的女秘書很客氣地說:“對不起,柳秘書跟著方副省長到西州去了,下周才能回來。”
小丫頭片子說了假話!昨晚她看新聞,沒發現有方卓力出鏡,證明方卓力根本就沒到西州。於是她又給姓柳的發了一條短信,很簡單:不想理是不是,那好,我直接發給姓方的。很快,姓柳的回了短信,也很簡單,帶著警告:你太瘋狂了,記住,玩火者必自焚。
我就是要自焚!灩秋一邊咬牙,一邊想姓柳的和姓方的慌張的樣子。不慌張才怪,省公安廳姓田的一開始不是很牛麽,還有他那個秘書崔鳴,居然威脅她:“信不信我把你滅了?!”她嗬嗬一笑,道:“信,怎麽不信呢,你們那麽醜惡的事都能做出,滅我一個冷灩秋算啥。不過我把醜話撂前頭,說定的日子見不到田副廳長,到時候這東西傳得滿大街都是,可別怪我啊。”
姓田的到底不敢,在她限定的最後一天晚上,規規矩矩在她指定的賓館開了房,像個乖兒子一樣等著她。
灩秋剛進門,姓田的就打開一皮箱,指著裏麵一大撂現鈔說:“這裏是三百萬,我還給你備了七百萬,你把東西交出來,這些就全歸你了。”
灩秋看也沒看:“錢我見過,我不是衝錢來的,請田廳長把箱子收起來。”
“那你衝什麽來?”
“一塊地,外加兩個官員的帽子。”灩秋顯得十分坦然。
“這我辦不到。”
“那好,我找能辦到的人。”
姓田的猛地起身,一雙眼睛凶惡地瞪住灩秋。灩秋不為所動,二郞腿高蹺著,拿一把指甲刀修指甲。姓田的盡管是公安廳長,怕也想不到,那把指甲刀是特製的,上麵裝著微型攝像頭,房間的一切,包括姓田的一聲喘息,此刻正通過一套特殊裝置,傳到灩秋電腦上。姓田的定定瞅了她一會,渾身一泄氣,頹然坐下。
“說吧,哪塊地,哪兩頂帽子?”
“魚塘往西五百畝,少一畝也不行。”
“這有難度。”
“六百畝。”
“我說了有難度!”
“一千畝!”
“好,好,冷灩秋,算你狠,你這是要我命呢,知道不?!”
“知道!”
“知道就好,兩頂帽子呢?”
“高安河,季平。”
“你—?”
“不想做這筆買賣是不是?”
“姓冷的,我—”田副廳長差點又彈起來。
“姓田的,我冷灩秋不求人,也不逼人,雙方自願,我說過,你可以不做。”灩秋繼續把玩著指甲刀,風平浪靜的樣子著實駭人。
田副廳長隻能繳械,聰明了大半生,卻栽在一個女人身上,這等羞辱,簡直想讓他跳樓。但一想那些秘密傳播出去的後果,嚇得連跳樓的勇氣都沒了,隻能乖乖聽任冷灩秋擺布。
就這樣,先是田副廳長,接著是國土局長,銀行行長,不幾天,灩秋愣是憑著棉球交給她的那些證據,順利拿到她向往了許久的那塊地,還有三千萬貸款。
至於高安河和季平的帽子,她相信姓田的不會食言,她可以給姓田的一點時間,姓田的膽敢耍她,一夜間定讓他身敗名裂!等把高安河和季平的官帽摘了,怎麽收拾,還不都由著她灩秋?
灩秋激動得笑出了聲。
不過這都是小魚,現在灩秋開始釣大魚了,副省長方卓力是她要釣的第一條大魚。
戒備森嚴的省政府大院,遠遠就給人以威嚴感,車子在離大門五十米處停下,灩秋走下車,衝大門口兩名站崗的武警望了會。上次進裏麵,受到了他們的盤查,灩秋說了好幾個名字,兩位武警都不讓進,後來她不得不將電話打給王叔。王叔是灩秋老家的人,他是灩秋老家走出來的最大的官,目前在海東省政府政研室擔任副主任,還編著一份《海東政策研究》的雜誌,灩秋中學的校長是他弟弟,當年王叔衣錦還鄉,到他曾經求過學的母校作客,校長特意將灩秋和幾個學習好的叫去,作為特殊的禮物獻給哥哥。那次接見留給灩秋很深印象,記得王叔當著她們幾個的麵,語重心長道:“你們還年輕,路還很長,一定要發奮苦學,將來考上名牌大學,為家鄉爭光,為母校爭光。”灩秋沒有食言,以優異成績考到了重點大學。
大學一年級,她給這位寫過一封信,匯報自己的戰果,沒想王叔很快回了信,鼓勵她再接再厲。這之後,她跟這位叔叔便有了半固定的聯係。當初跟洪芳創辦三和,洪芳帶她找過這位領導,灩秋原以為王叔會罵她,沒想聽完灩秋的述說,王叔半是遺憾半是勉勵地說:“既然選擇了,就把它做好,絕不能半途而廢。”
灩秋尊敬這位長者,也曾確確實實想為王叔爭光,可是……灩秋掏出電話,這次她沒打給王叔,而是那份雜誌的一個編輯,她已經以讚助的形式給這份雜誌打了二十萬元錢,那位編輯很激動,非要在封底宣傳三和公司。
裏麵有人接應,進大門就容易得多,兩位武警盡管表情冷淡,但態度跟上次大不相同。灩秋上了樓,先把編輯需要的資料雙手呈給他,又說了一堆客套話,然後抽身就往目標地去。到了十二樓,又遇上上次那位女秘書,客氣地問灩秋找誰。灩秋大方說:“是柳秘書約我來的。”
女秘書笑笑,熱情道:“大為正好在辦公室,你過去吧。”
灩秋看到了柳大為,跟她想象得實在差太遠,這是一個禿頂男人,年齡看上去有三十多歲,背稍彎,他起身的樣子,讓灩秋想到一頭不堪負重的駱駝。
而她手中的資料卻顯示柳大為年輕有為,是省府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筆杆子,簡單沒人敢跟他相比。
他結婚不久,妻子在海東商學院教書。
“你找誰?”柳大為陌生地盯住她,那雙眼睛裏有一種官場上司空見慣的東西,居高臨下。
“我就找你,柳大為!”灩秋將柳大為三個字說得很重。
柳大為一下清楚了,到這裏來的人幾乎都是謙恭的口氣,而且沒人敢直呼他大名。
“膽子不小啊,冷灩秋!”
“沒你大,跟你比起來,我這算什麽,小巫見大巫。”灩秋說著,一腳跨進去。柳大為顯然不想讓她進,可她進去了,柳大為也沒有辦法。他慌忙走出門,衝樓道裏望了望,然後縮進身子,一把鎖了門。
“誰讓你找到這裏的?”
“我!”
“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知道,省政府。”
“知道就好,你馬上走,不要逼我采取措施。”
“措施?”灩秋一屁股坐下,滿不在乎地看著這個過早謝頂的男人:“
柳大秘書是不是也想找人把我做了?”
柳大為猛地一顫,這句話顯然擊中了他,他僵了一會兒,伸手捋捋額上垂下來的那一縷邊疆支援中央的頭發,想說什麽,一時又找不到詞。
“不頂用的,禿了就是禿了,往上扒多少也遮不住,實在不行,還是買個假發,反正你們也假習慣了。”
灩秋極盡諷刺地挖苦了一句,柳大為臉上白一道赤一道,咬牙切齒的樣子十分可愛。
“我發了那麽多短信,柳秘書就一點沒興趣?”嘲弄得差不多了,灩秋開始切入正題。
“你以為你是誰,憑那些短信,就想敲詐我?”
“我知道柳秘書不害怕,不過我手上還有一樣東西,想必柳秘書一定感興趣。”
“什麽東西?!”
“你在張朋公司拿的幹股。”
“哈哈,冷灩秋,你拿我當小孩啊,老子才拿幾個,有本事你現在就把它交給紀檢委,看我怕不怕。”
“柳秘書好膽量,我是不會交給紀檢委的,我知道紀檢委對這些不感興趣,你們都是一條河裏的魚。
不過有樣東西你老婆感興趣,要不我這就去找她?”
“好,馬上去找,就你這兩刷子,還想恐嚇我?!”
“柳秘書看來真是不怕了,好,我這就去商學院,我倒要看看,那位為人師表者看到他老公定期到夜總會開處的鏡頭,會做何感想。”說著,灩秋屁股離開了沙發。柳大為這次怕了,沒想到灩秋會說出這句話,比之拿幹股,開處這件事爆炸力就大多了。他臉色陡變,嘴唇抖嗦著:“你……你……你還掌握了什麽?”
“多,不瞞你說,我手頭五花八門的東西多得是,柳秘書如果不怕,我就慢慢地把它們貼到網上,保證柳秘書很快能出名。”
“冷灩秋,你到底想幹什麽?!”
“就一條,引我見方卓力!”
“不可能!”
“甭說那麽肯定,我想見的人,沒一個敢說不見,我是給你機會,想讓你這個秘書在主子麵前表表功。”
“我要是不呢?”柳大為還不死心,還想做垂死掙紮。
“那就甭怪我不客氣,我想三年前省電視台女主播海藍離奇死亡案柳大秘書還記得吧,我手上有她一份遺書,還有馬小濤從你手裏拿錢的照片。”
“你—”柳大為終於撐不住了,泥鰍一樣癱地上,明晃晃的光頭上不知何時掛滿了豆大的汗珠。
跟常務副省長方卓力見麵是五天後的晚上,東江邊臥虎山莊是省政府接待賓館,這裏景色宜人,綠樹成蔭。二號貴賓樓靜靜地臥在虎頭山下,四周是茂密的植物和高大的芭蕉樹,一座人造假山聳立在花壇邊,山上流水潺潺,叮咚悅耳。
方卓力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人長得很魁梧,此刻他坐在一把仿古太師椅上,兩道濃眉緊鎖,麵目不怒而威。秘書柳大為已不止一次跟他提起這個冷灩秋了,起先吞吞吐吐,隻說有人在造謠,具體造什麽,不敢說。
方卓力沒當回事,這怎麽能當事呢,如果連這也當回事,他還怎麽工作?可是兩天前,柳大為突然說,冷灩秋手裏有海藍死亡的證據,這女人還知道馬小濤!
方卓力被這話嚇住了,海藍,他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一個已經在他心裏徹底死去了的影子原又複活,塵封的往事決了堤似的,浩浩****衝他湧來,方卓力坐立不安,他秩序井然的生活終於被這個叫冷灩秋的女人徹底打亂。
太可怕了!方卓力此刻坐在這象征著權力和地位的豪華套房裏,滿腦子是海藍的身影,還有她那可怕而又可愛的笑臉。
海藍曾是海東電視台著名節目主持人,方卓力認識她的時候,海藍27歲,這女人氣質絕佳,才華橫溢,姿色更是超群,跟央視那幾位美麗女主播比起來,一點也不遜色。
讓人看一眼能回味三天,看兩眼,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整天腦子裏就是那張甜甜的笑臉,不隻是分神,魂都被她攝去了。
方卓力那時還不是常委,剛從東州調到省裏,擔任副省長,分管文教衛廣播電視,海藍是奉台裏之命,前來采訪他。
一次訪談後,就覺神沒了,魂也沒了,似乎不得到這個女人,生活就會失去全部色彩。要說方卓力也是一個久經考驗的人,特別在女人方麵,他自信是闖過大風大浪的,一度時期他還笑著跟自己的同僚說,什麽東西經見多了都沒意思,特別是女人,玩多了你就會發現,她們千篇一律,味同嚼蠟,實在沒什麽勁。但這個海藍,讓他已經麻木的神經瞬間活躍,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鼓脹起來,逼迫著他往前衝。方卓力後來果然就衝鋒了,那是異常興奮的一段日子,50多歲的方卓力感覺人生忽然打開了新的一頁,那種刺激、沮喪、算計與被算計、**與征服、衝鋒與陷陣,還有絕望和困頓,把他的日子寫得飽滿充實,快意連連。終於,就在這間屋子裏,就在套間裏麵那張**,他攻下了美麗的堡壘,將那隻高貴的天鵝拔光了漂亮的羽毛,把她變成一個光丟丟的肉餅,饞而又饞地吞下了她。
這是一枚帶毒的果子,世上但凡美麗奪目的東西,必定帶著某種毒素,一切皆如罌粟,越是綻放得耀眼,其毒性就越強。這是方卓力後來總結出的,其實如此簡單的人生道理,他應該早就明白,可惜他把自己看得太過強大,所以也就忽略了世事的艱難與凶險。
或者他認為自己已經夠惡夠損,也就沒必要再去顧忌人性的貪婪與險惡,結果,他就被那枚性感的毒彈擊中。
方卓力跟海藍好了三年,這三年,是方卓力人生中極為特殊的三年,他像是掉進一個陷阱,想突圍,但一根充滿**的繩子牢牢係住他,突圍不了,也逃不掉。海藍這個女人,一旦綻放出她溫柔可人的一麵,那簡直就是一張巨大的海綿床,再有定力的男人,也會掉進去彈不出來,隻能任其把自己吸幹,情願醉死在那張**。可一旦她露出貪婪的的一麵,方卓力就會感到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張血盆大口,縱是把滿世界的金銀財寶填進去,也喂不飽那張饑渴的嘴。
方卓力使出渾身解數,變戲法似的滿足著海藍。
他手中的權力一次次變成魔筆,為海藍繪出一張張披金帶銀的圖,房子、車子、多達六個公司、十幾處不動產、四次出國機會,都是他送給海藍的禮物。
為給海藍過一次生日,方卓力能包下一條船,在江裏飄**上一天一夜。為給海藍母親祝壽,方卓力被迫推掉跟英國伯賴爾公司的簽約儀式,專程從東州趕到洛陽,花費五十萬元為海藍母親包下洛陽最豪華的酒店。這且罷了,花得都是張朋他們的錢,方卓力並不心疼。關鍵是,海藍拿他們的關係四處招搖,先後將自己的弟弟、弟媳還有表哥表嫂及表嫂的娘家兄弟統統從企業單位弄進了政府部門,她弟弟從一名車間電焊工直接升任東州市區城管大隊副大隊長,弟媳從一名廠辦幼兒園的老師搖身一變成為省圖書館館員。
她呢,從節目主持人連升三級,當上了省電視台專題部主任。
啥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說的不是他,而是海藍啊。
如果僅僅這些,方卓力也能忍受,世上絕沒有免費午餐,更沒有不花代價的豔遇,小蜜小蜜,就是你花最大的心血換來那麽一小點甜蜜。可恨的是,當他升任常委、常務副省長後,海藍野心愈發膨脹,居然想轟走他結發妻子,完完全全占有他!
方卓力豈能答應,他什麽都可以給她,獨獨這名份不能,那成啥樣子嘛。他是常務副省長,一個常務副省長離了自己老婆娶一個花瓶,這事要是傳播開,那他豈不成了全國新聞人物,他的仕途還有前程豈不都要毀在這女人的褲腰帶上。
畢竟這社會還沒寬容到那份上。海藍大鬧他家的時候,省裏另一名要員、曾經的西州市委書記現在的省委政法委書記龐海生已經在看熱鬧了。他苦苦地哀求海藍,想結束這一段驚險生活,海藍猛地撕去迷惑了他幾年的麵具:“姓方的,你玩膩了是不,想甩我了是不?那你看看,我怎麽讓你身敗名裂,變得連屁也不是!”
聽聽,這就是讓他瘋狂追求的女人,她居然用屁這種肮髒的字眼!
“有啥條件你盡管開出來,這種生活必須結束!”
他保持著一個副省長應該保持的冷靜和體麵,嚐試著用金錢或別的手段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海藍哈哈大笑:“方副省長,你以為拿錢就能買回我的青春,那行,你給我一個億。”
“你瘋了?!”方卓力叫苦不迭,原以為隻有權力可以潛規則女人,沒想到女人也可以反過來潛規則權力的持有者。
“我瘋得還不夠,你給我老實點,把你那黃臉婆休了,最好讓她死掉,我要光明正大做副省長夫人!”
“休想!”
“是嗎?”海藍陰森森地笑著,一雙曾經風情萬種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一絲柔情和蜜意,全他媽成了刀子!
“那好,我就把話挑明。”海藍繼續說:“我給你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你如果還讓我處在地下,我就把你那些破事兒爛事兒肮髒事兒全捅出去,你不是一直說我們的專題片太僵化麽,好,這次我來點刺激的,還記得那些錄影帶麽,那東西要是直播出去,可太過癮了。
讓海東人民看看,他們敬愛的方副省長在**是多麽賣力,多麽無用而又多麽的不肯罷休。”
“你是條毒蛇,是**!”方卓力聽不下去了,他跟海藍所有的**生活都是錄了影的,他好這一口。
“你說的沒錯,我要不**,能落你**?我不但**,還騷,你不是很喜歡那種味道嗎?”
“婊子,啥叫婊子,你他媽是地地道道的婊子!”
“現在你才懂了,晚了,當初你跪在我麵前,怎麽不說我是婊子?”
“我殺了你,你這個貪得無厭的婊子,**,母豬!”
方卓力一氣罵出許多,罵到最後,竟又突然地跪下去,哀求海藍放過他。
不哀求不行啊,他和海藍的關係已吵得沸沸揚揚,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再鬧下去,他這個副省長,怕真就要毀在這女人手裏。
哀求無濟於事,飛蛾一旦決定要撲火,那是誰也無法阻擋的,唯一的辦法,就是一拍子把她拍死。
方卓力終於做出一個決定,他要拍死海藍這隻毒蛾子了。
事情自然由張朋出麵,這種事不找張朋還能找誰?
張朋爽快地應了下來,很快,一個名叫馬小濤的男人從廣州來到東州,他的職業就是替人消災,經過一番密謀,馬小濤終於以投資商的身份跟海藍見了麵,想在電視台做幾期瘦身新產品的軟廣告,並力邀海藍做代言人。海藍微笑著拒絕,說電視台不允許。馬小濤說你再考慮考慮,實在不行,幫我推薦一個,不過必須有你這樣的身材。
海藍十分開心,想不到自己被方卓力霸占了三年的身子還這麽招人喜歡。
晚上她開車去接自己的好友,一位海東時裝界相當有名的模特,車子穿過橋洞時突然爆胎,海藍剛走下車子,就有一鐵棍朝她飛來,而後,她被裝進麻袋,投入了江中。
當時馬小濤正跟電視台一位副台長喝茶,事後警察給出的結論是,這是一起搶劫殺人案,凶手做案後拿走了海藍裝在車子裏的黑色密碼箱,裏麵裝著馬小濤付給海藍和那位模特的勞務費,一共二十五萬。不過到現在為止,警方還沒找到殺人凶手。
方卓力足足盯了灩秋有半個小時,那雙老辣的眼睛噴出的不隻是火,還有驚疑、惋惜,以及用目光撕碎一個女人的快感。見灩秋一動不動,穩若泰山般坐他對麵,方卓力暗自感歎這個女人的鎮定。
一般說,到他這裏的女人,不論背景多深,不論姿色多不尋常,能做到鎮定兩個字的,沒有。就是海藍,剛開始到他這裏,也是雙腿偷偷打著顫的,至於她蠻橫,那是後來的事。
可是這個冷灩秋,卻以大無畏的氣概讓方卓力長了見識。
“你到底想做什麽?”方卓力終於開了口。
“我是來向省長檢討的。”灩秋說。
“檢討?”
“棉球他不該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更不該交給我,我真不知道拿它怎麽辦。”
灩秋一改在田副廳長等人麵前那種淩厲的氣勢,話說得又軟又綿,聽上去真是被某樣東西嚇住了。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我問你為什麽三番五次要求見我?”
方卓力顯然沒被灩秋迷惑,對灩秋軟綿綿的態度毫不動容。
“我是想把它交給柳秘書,可我又不放心,省長,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什麽機會?”方卓力警惕地問。
“能見到省長我很榮幸。”
“少來這套,冷灩秋,你到底想做什麽?”
“省長誤會了,我就是想把東西親手交給省長,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說的東西我沒興趣,我警告你,老老實實搞你的企業,少打如意算盤,更不要異想天開。”
“灩秋不敢。”
“量你也不敢!”
然後就是空白,長時間的空白。方卓力將目光從灩秋身上移開,望到對麵牆壁一幅字畫上,上書四個大字:難得糊塗。
灩秋呢,規規矩矩跨在沙發沿上,兩腿並攏,兩隻手學生樣放在膝蓋上,目光盯住自己的腳,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
“怎麽不說話?”一段空白後,方卓力又問。
“省長麵前,灩秋不敢亂說。”
“少給我裝,冷灩秋,你演的戲夠多了,說吧,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好處?”
“灩秋不敢,省長千萬別誤會。”
“誤會,你要挾恐嚇我的秘書,還說我誤會?!”
“我沒有,柳秘書不讓我見省長,我就大著膽子那麽說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
“不知道。”灩秋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小得跟蚊子一樣。
方卓力不由地皺眉,這女人沒柳秘書說的那麽可怕啊,樣子蠻乖的嘛。不,千萬不能被外象迷惑!
自從發生海藍事件後,方卓力副省長見了女人,總要大大地畫上幾個問號。他現在除了老婆,外麵的女人一個也不敢碰,原來那些業餘愛好,全讓海藍給廢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東西呢?”方卓力試探著問過去一句。
“在,在,我全帶來了。”灩秋趕忙起身,從蛇皮坤包裏拿出一個密封了的袋子,雙手遞給方副省長,道:“全在裏麵,一樣也沒遺失。”
方卓力並沒接,用目光示意對麵的板桌:“放那兒吧。”
灩秋走過去,將袋子放板桌上,站在那兒,等方副省長的指示。
“你可以走了,我很忙。”方卓力說。
灩秋如釋重負般:“謝謝省長,我現在就走。”說完,真的拿起坤包,就要離開。快要出門的一刻,方卓力忽然叫住她:“等等。”
灩秋停住步子,方卓力起身,從沙發邊挪到門前,在距離灩秋兩三步的地方停下腳:“就這麽走了?”
“省長很忙,不敢占用省長時間。”
“我問的不是這個,冷灩秋,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灩秋不敢,灩秋就想把東西送給省長。”
副省長方卓力讓這個女人搞懵了,她到底在玩哪一出?罷罷罷,先打發走再說。於是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那好,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灩秋聽話地走出了房間。
灩秋剛一離開,方卓力便急不可待地打開了袋子,天呀,果真有一份海藍的遺書,不用鑒定,方卓力就堅信是海藍自己寫的,草草看完,驚出他一身冷汗。
原來海藍早就預感到方卓力要害她,於是找到一名叫郭傑的律師,寫下了這封遺書。
方卓力沒有時間去想,遺書是怎麽到冷灩秋手裏的。
他接著往下翻,上麵有十多張條子,都是他在東州當市委書記或後來調到省裏後寫給有關部門的,內容無外乎就是幫張朋和他朋友拿地或者減免稅款,其中一張他記得特別清楚,是他剛當上副省長後去澳門考察,結果忍受不了賭場的**,跟張朋一起去試試手氣,一晚上試掉了五千多萬。回來兩個月後,張朋說他從銀行協調了八千萬貸款,副行長很同意,行長卻吞吞吐吐,要方卓力給行長寫個條。
當時方卓力是不想寫的,他已經後悔給張朋寫了那麽多條,這些東西可都是炸彈啊,都怪自己政治上不成熟。
他說打個電話吧,電話比條子管用。張朋也不阻攔,就讓他打,結果,那家銀行的行長說,最好還是領導批個條子吧,我們也有難處。沒辦法,這八千萬拿不到手,張朋就會一直惦著澳門輸掉的五千多萬,方卓力一狠心,提起筆寫了幾個字,對民營企業應予扶持,下麵是他非常漂亮的簽名。
現在這張條拿手裏,方卓力就不隻是覺得燙手,而是在燙他的心了。因為他拿的隻是複印件,原件呢,留在行長手裏還是在張朋手裏?
把條子一一看完,方卓力又接著往下翻,這一翻,就翻出幾張光盤來,他拿出一張,急不可待放進DVD裏,電視畫麵上立刻閃出讓他心驚肉跳血脈賁張的圖像……方卓力是沒有勇氣把這些光盤全看完的,看了不到十分鍾,他就清清楚楚意識到,自己的末日要到了。
這些光盤隨便泄露出去一張,他的政治生命,不,準確說應該是他的生命將會受到嚴重威脅。
畢竟,他身上擔著一條人命啊——
冷灩秋,他從牙縫裏恨恨吐出這三個字!
可是他很快又看到一封信,不是什麽機密,是剛才來過的那個女人寫的,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寫道:方省長,這些東西我悉數奉還,還是由您來銷毀的好。
不過有件事我得提醒省長,據我所知,同樣的東西張朋手裏還有一份,目前就在他身上,據說龐海生書記對此很感興趣,已經在四處尋找張朋了,請方省長采取果斷措施。
龐海生!方卓力叫得太狠,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他看到了血。
隨後而來的另一條消息立刻讓方卓力成為真正的驚弓之鳥。
張朋外逃數日,令龐海生大為不滿,他在視察東州時嚴肅批評了華喜功和佟昌興,責成東州加大對黑惡勢力的打擊力度,全力緝拿逃犯,一定要將黑惡頭目及其幫凶繩之以法。
聽聽,他用了幫凶這個詞!
隨後,東州方麵召開專項會議,佟昌興在會上做了六條指示,其中最讓方卓力副省長揪心的,就是向公安部報告,請求緝拿逃犯張朋及其死黨。
還好,當天晚上,方卓力便得知,抓捕張朋的工作由龐龍副局長全權負責。
萬般無奈之下,方卓力親自撥通龐龍電話,讓他連夜到臥虎山莊見他。
龐龍早就在等這一刻了,他相信方卓力副省長會找他,但沒想到會找得這麽快,而且是親自打電話。
他興衝衝趕到臥虎山莊,車子開進賓館大門的一瞬,龐龍心裏有一種莊嚴感。都說省委大院省府大院是權力中心,其實不然,真正的權力中心,應該在臥虎山莊。
這家依山傍水終年掩映在綠色中的五星級涉外酒店,留給人們的永遠是神秘。尤其一號、二號貴賓樓那幾套特殊的房間,幾乎就是權力核心中的核心,有多少人的命運,是在這幾套房裏發生改變的。
龐龍從步入權力場那一天起,就一直幻想著能走進這家賓館,並能輕鬆自由地出入那幾套神秘的房間。
現在他終於實現了這個夙願,但是他的命運會不會就因此而發生戲劇性的變化呢,龐龍還不敢確定。
但是當他半小時後走出臥虎山莊時,他就十分肯定地跟自己說,會的,一定會!
談話很短暫,短得超乎了龐龍想象。
方卓力副省長簡單過問了一下打黑情況,然後抓住龐龍一個話柄:“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打黑打黑,打掉的都是小毛賊,真正的黑惡頭目,卻讓他溜了!”
龐龍緊著檢討:“是我們工作不周,措施不力,我向省長檢討。
”
“檢討頂什麽用,檢討就能讓他回來?”火發得差不多了,方卓力語氣一轉:“我完全同意海生同誌的意見,對黑惡分子絕不能手軟,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
不過抓捕過程中,一定要保護好同誌們的安全,必要時,可以就地擊斃!”
就這麽一句,龐龍便徹底清楚,有人不讓張朋活了,他必須死!好,死了幹淨!龐龍邊想邊往回開,手因興奮,不住地發抖,好幾次差點將車子撞別的車上。不過後來他還是平靜了,是方卓力另一句話讓他徹底平靜的:“這次是考驗你的機會,有消息第一個向我報告。”
考驗?我還用得著你考驗,槍在我手上,讓他死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龐龍嗬嗬發出了笑聲。剛笑完,猛地看見一個黑影,就堵在他車前。龐龍狠摁了一下喇叭,黑影不動,他正要探出頭罵幾聲,忽然發現那人是冷灩秋。
被冷灩秋糾纏,已不是第一次。
惡夢是從棉球死後的某一天開始的,那個深夜,龐龍正對著棉球的照片發呆,到底要不要替棉球正名,這在龐龍來說是一件非常難的事,表麵輕鬆的他其實內心裏一直被這個難題折磨著,他既怕知情人戳穿老底,更怕棉球手裏那些重要東西外泄,但是替棉球正名,又有一大串麻煩事。再者,棉球背叛他,實在令他不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