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之下,龐龍將那張照片撕了,就像撕碎棉球這個人。
他剛把碎屑扔進垃圾筒,門被叩響。敲門聲極輕,輕得幾乎跟夜晚的聲音融在一起,不用猜,這聲音定來自一個女人。龐龍以為是黑妹,或者是他生活中某個女人,比如吳江華,那晚他真的想到了吳江華,他想跟她認真探討一下,看能不能商量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打開門後,龐龍看到了冷灩秋,他著實怔了一下,心裏一緊張,手就摸到了腰上,他以為冷灩秋是找他複仇的。
冷灩秋嗬嗬一笑:“龐局長這麽害怕?”
“我害怕什麽,我有什麽害怕的!”龐龍一邊說,一邊迫使自己鎮定,是啊,他有什麽害怕的,他幹嘛要害怕。
“我就說嘛,龐大局長如果亂了方寸,這東州,可就大亂了。”
“你來幹什麽?”龐龍不想跟這女人鬥嘴,在他看來,冷灩秋這種女人是禍水,沾不得的,誰沾誰倒黴。
“我來看看龐局長,怎麽,不想讓我進去?”冷灩秋目光瑩瑩,說話的口氣也很曖昧。不過這些都麻痹不了龐龍,他生硬地道:“不想!”
“看來龐局長是對我沒興趣,那好,我走。
不過有樣東西我想龐局長一定有興趣。”
“什麽東西?!”龐龍本能地問出一句。
“當然是你想要的東西。”冷灩秋說完,目光很有意味地望住龐龍,那樣子就像獵手在欣賞獵物,看得龐龍極不舒服。
“進來吧。”龐龍最終還是投了降。
那晚冷灩秋並沒讓龐龍看到他想看的東西,甚至提都不再提起,她徑直就衝龐龍說:“幫我辦一件事,這事隻有你能辦得了。
”
“口氣不小啊,憑什麽?”
“憑什麽你應該清楚,如果不想辦,我隻好找別人。”
龐龍恨恨地想了一會,道:“說,什麽事?”
“我朋友的項目被皮天磊奪了,你幫我奪回來。”
龐龍氣得差點囂叫起來,活到現在,他還沒被人這麽威脅過,剛要破口大罵,冷灩秋又開口了:“千萬別說不,龐局長,不這個字你不愛聽,我也不愛聽。我朋友叫周火雷,他跟皮老板之間的恩怨,龐局長一定清楚,麻煩你跑一趟,我還有事,先告辭了,等事辦成了,我請客,到時咱們接著再聊。”
這女人,說完她就真的走了,一點餘地都不留給龐龍。
龐龍氣得把黑妹送給他的那麽名貴的一件瓷器砸了,還不過癮,又砸碎了一尊石膏像,這才作罷。但是第二天,龐龍還是約了皮天磊。
皮天磊當然不肯舒舒服服把從周火雷手裏搶去的地盤再讓出來,龐龍先是曉以利害,見皮天磊聽不進去,一下火了:“是不是你也要逼我,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皮天磊慌忙站起,賠著笑道:“二哥別生氣,千萬別生氣,你一生氣,我就看不到太陽了。”皮天磊說這話的時候,腦子裏閃出的全是張朋的影子。原以為打掉張朋他會快活,其實一點也不快活。
“那好,聽我的話,怎麽從人家手裏拿來的,怎麽送過去。”
“送不過去啊二哥,樓都建起了,全售了出去,你讓我怎麽送?
要不,跟他商量一下,我把淺水灘那片地給他?”
“要商量也是你去商量,記住,別再給我添麻煩!”
皮天磊是沒給他再添麻煩,很守規矩地就把淺水灘那片已經動工的四十畝地連同項目一並轉給了周火雷,嚴格算下來,皮天磊是沒吃虧,隻是吃了一肚子火藥。不過龐龍也聽說,周火雷不敢相信這一切,嚇得不敢接手,後來還是冷灩秋出麵,那塊地才到了周火雷手中。
冷灩秋的麻煩卻連續不斷,盡管龐龍一而再再而三跟她講,棉球遇難是別人的陰謀,是高安河在裏麵操縱,季平誰的人啊,公安局的蚊子都知道,他是高安河的人!
冷灩秋卻照樣糾纏個不休,她道:“他們的賬我會另算,現在還是談談我們的事。”
“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事?”
“有,聽說你要提拔米小陽當副所長了,這女人我看著不舒服,讓她離開看守所。她不是愛出風頭麽,把她弄到緝毒隊,給二姐當個助手什麽的。”
“這事你也要管啊?”龐龍簡直要哭了,怎麽能把米小陽調給吳江華呢,這麽歹毒的點子她也想得出!
“舍不得是不是,你不是常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麽,三年前你逼迫讓一無辜的女人吞下毒品,然後栽髒給她,將她逼瘋,而讓當事者逃出法外,那時你怎麽就舍得?”
一語驚得龐龍嘴張了幾張,臉都成死灰色了。
這些事她都知道啊!棉球,你死百回都不冤!
龐龍怕是想不到,三年前替市人大主任女兒頂罪的那位無辜者,正是朵朵的姐姐。她到東州來尋朵朵,被碼頭上的混混搶光了錢,夜裏沒處去,溜到火車站過夜,被當時東州女毒犯、外號一枝梅的人大主任女兒查玉梅盯上,查用一頓飯外加兩套衣服還有三千塊錢就讓朵朵姐姐幫她送貨,結果被外地追蹤來的緝毒警發覺,為幫一枝梅洗罪,龐龍命令手下讓朵朵姐姐喝下毒品,最後將罪強加在朵朵姐姐身上。一枝梅是逃過了,可朵朵姐姐卻被逼瘋,最後慘死在車輪底下。
類似的事情龐龍還幹過不少,都是替人消災,沒想到,災卻找到了他頭上。龐龍心裏一千次一萬次地詛咒冷灩秋,姓冷的,將來我會讓你死得比任何人都慘!
詛咒無濟於事,冷灩秋這次是拉滿了弓,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前,龐龍還得乖乖聽命。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
這天冷灩秋卻不是來找龐龍麻煩,跟方副省長交過手後,灩秋改變了策略,她發現對待這些手握重權的高官,沒必要來橫的,他們被這個社會尊重慣了,喜歡別人用服服帖帖的口氣跟他們說話。
那她就裝出一副服帖的姿勢,這有什麽難呢,比她陪著笑臉做三陪小姐簡單多了。
她送給了方副省長一碗甘甜的酸梅湯,裏麵多加了一根魚刺,就是龐海生。這晚她找龐龍,就是想把這根魚刺再送給龐龍,因為她知道龐龍比方副省長更怕龐海生,曹雯雯的事還沒了掉呢,這根魚刺還卡在龐龍喉嚨裏,不難受才怪。
天啊,灩秋怎麽想到了曹雯雯,這後麵,可藏著海東省另外一個大秘密呢,這秘密要是泄出來,海東怕是要發生八級地震呢。
不怕,灩秋還不打算把這個秘密泄出去,時機不到,她留著最後一手呢。
抓捕張朋及羅妍的方案很快擺到龐龍桌子上,這次龐龍是逼上梁山,且不說方副省長那邊有暗示,就算沒有,憑冷灩秋那晚幾句話,他也得搶在別人前麵將張朋滅了。
冷灩秋那晚輕描淡寫說:“龐大局長還能坐住啊,換了我,早成驚弓之鳥了。”
“?!”龐龍的眼睛瞪成兩個大大的問號。
“別這麽看著我,我今天可不是跑來看你臉色的,既然龐局長肯出手幫我朋友,咱就是朋友,朋友之間就得相互罩著,我說的沒錯吧?”灩秋說著,將一遝錢放龐龍麵前:“我朋友給的,甭嫌少。”
“拿回去!”
“龐局長這就見外了,哪行有哪行的規矩,龐局長不想讓我壞了規矩吧,我冷灩秋可不是過河拆橋的人。”
龐龍再次將錢推灩秋麵前:“冷老板還是明說吧,跟我兜圈子沒用,是不是又看上哪塊地了,讓我去排雷。”
“痛快,龐局長這麽痛快,難見啊。”灩秋撫了撫頭發,做出一個嫵媚的姿勢,眼裏也湧出一團柔情:“不過今天來,絕不是給龐局長添麻煩,我哪有那麽貪呢,我是想給龐局長送個信,有人搶在你前麵,去找張朋了。
我想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龐局你說呢?”
“你消息倒靈通啊,幹脆你來當這個公安局長好了。”
龐龍挖苦道。他真是搞不清這個冷灩秋,忽而像厲鬼,忽而呢,還是像厲鬼!
“不敢。龐局長看來對這沒興趣,那好,算我白說。
不過有句話我還是留在這兒,龐海生對省廳,可是有指揮權的。”
“你是說?”龐龍一下緊張起來。
“我什麽也沒說。”說完,灩秋像一股風,飄走了。奶奶的,龐龍真是遇上鬼了,他後悔當初太過馬虎,早知道冷灩秋如此狠辣,就該在解救黃蒲公時將她也幹掉!
但是眼下最最緊要的,是幹掉張朋,絕不能讓東西落到龐海生手裏!這麽想著,龐龍衝小鄭道:“出發!”
外人都說張朋逃遠了,逃到公安找不到的地方,這是屁話。
縱是張朋插上翅膀,也逃不過龐龍手心。龐龍是誰啊,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他的眼線四處都是。
黑社會就那麽幾條線,他們逃來逃去,都還在一個網裏,而能收住這網的,就一個龐龍。再者,就算龐龍這邊耳聾了眼瞎了,還有皮天磊呢。
從張朋帶著羅妍逃出東州那天起,有關張朋的消息就源源不斷從皮天磊那裏傳到龐龍耳朵裏。
龐龍所以裝聽不見,是他動了惻隱之心,想放張朋一馬。
張朋老窩已端,手下的人抓的抓,逃的逃,苦心經營的黑金礦還沒經怎麽打,就轟然坍塌。就算張朋回來,再想建起這麽一個帝國,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龐龍這個常務副局長,說穿了就是打黑打出來的,他還打算一路打上去,打到局長,副市長、市長的位子上。
要是一次把人家弄盡了,將來打誰去?
你見過為了抓魚把水放幹的麽,肯定沒見過。
這次不同,這次是有人逼他,龐龍就不能不狠。坐在車裏,他不停地在心裏說,張朋,不,朋老弟,要怪你就怪另一個姓龐的吧,別怪我,我已經放你出去了,是他硬逼我把你再帶回來。而且隻要死屍,不要活人!
這次出擊,龐龍沒帶多少人,人多了無用,再者,人多了壞事。他隻帶了四個人,重案組李東,刑偵二大隊方澤陽,小鄭,還有一名狙擊手。前麵兩位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帶著放心,再者,也得給他們創造機會,讓他們抓緊立功,為下一步提升做準備。帶小鄭出來,當然是要鍛煉他,考驗他,看他到底可靠不可靠。
當天晚上,五個人下了飛機,前來迎接他們的是廣州公安局刑偵一大隊三名同誌,龐龍跟他們隊長熟悉,問過好,車子朝市區開去。
路上並無他話,相關手續早就發了過來,對方也很重視。
等到了賓館,龐龍撥通一個電話,跟對方說了幾句,對方馬上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道:“放心吧,人跑不了,明早八點行動,到時我會在現場。”
“好!”
第二天天還未亮透,龐龍就起身了,每天起床,他會先抽一陣煙,這天抽得更猛,畢竟要幹一件大事,而且不容許出半點閃失,他還是有點緊張。小鄭聽見動靜,從另間屋子走過來,請安似的說:“局長起來了,昨晚休息得好不?”龐龍沒吭聲,小鄭站了一會,知道不能再站下去,退出去了。龐龍又點了一支煙,繼續狠抽,抽得嘴裏火燒火燎,心都要冒煙了,還是不扔掉。
終於定下神來,龐龍看了看表,七點差一刻,他開始洗漱,等收拾完,門被敲響,進來的正是昨晚跟他通過電話的大隊長丘長健。
丘長健後麵還跟著幾個人,龐龍咳嗽一聲,丘長健立馬用目光示意,那幾個人便進了小鄭房間。
“人住在豐台大酒店十二樓,前晚住進去的,一共三間房,張朋跟羅妍住一間,兩個手下住一間,另一間住的是這邊金四的人。”
金四是廣州名流夜總會老板,道上的人稱四阿哥,也是一個惡貫滿盈的人,號稱有五百手下。
幾年前金四曾到過東州,追殺一個叫阿泰的,那家夥跟外人合手,想黑金四,被金四發現,最後被逼到絕境,想找張朋跟金四說個情,結果被蠍子他們活活打死。
龐龍跟此人有一麵之交,阿泰之死,就是龐龍一手遮掩過去的。
“沒察覺吧?”龐龍不放心地問。
“不會的,要是讓他察覺,咱這碗飯就白吃了。”丘長健笑著說。
“那好,馬上行動。”
“怎麽,早飯吃過再行動也不晚,我都布了控的,他跑不了。”
“還有心情吃早飯,他要是溜了,我把你帶回去!”龐龍一邊說,一邊拿槍。丘長健見他這樣,也不敢再堅持。
等龐龍武裝完備,又道:“具體方案要不要再強調一邊?”
“不用了,你的人看住樓下,樓上有我們幾個就夠了。”
“不行吧,萬一?”丘長健麵露難色,他原來的方案是自己帶幾個防暴警察跟上去,十二樓和十三樓各留一個小組,以防張朋狗急跳牆,拿旅客做人質。
“萬一什麽,你就那麽不信任我?”龐龍詭秘地笑了笑,衝樓道裏等候的李東他們說:“打起精神來,別在丘隊麵前給我丟臉,收工後再吃飯,到時請你們喝酒!”
李東臉上閃過會心的笑,相關方案他們在路上早就說好,重要的就是隻讓廣州方麵協助,而不讓他們真正參與進來。
看來,丘長健他們是插不上手了。
張朋跟往常一樣,不到七點就起床了,盡管是在逃亡路上,張朋仍保持著良好習慣,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上網。
張朋上網主要看兩樣東西,一是時政新聞,大到國家大政小到地方上發生的瑣事,張朋都有興趣。可以說,他對這個社會的認知還有把握一半就來自於這些新聞。
新聞是什麽,商人來說,新聞就是商機,政客而言,新聞就是信號,而對於一個靠拳頭和義氣吃飯的人來說,新聞就是安全!
張朋總能從那些看似很平常的新聞中聞到一種氣味,這氣味對一個江湖中人的確很重要。
比如說,張朋能從新聞中讀到官員命運的起落,進而決定該拿下誰該放棄誰。比如說,張朋能從一條不起眼的消息中讀到地產價格的起伏,進而迅速做出判斷,該對那塊地下手,哪塊地出手。還比如,他能從領導一句講話中,馬上聞到異常,果斷而有力地對自己的戰略戰術做出調整。類似的事,張朋真是做得太多太多,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張朋上網第二件事,就是利用網絡控製他的帝國。
甭看東州那邊轟轟烈烈,貌似把他的帝國給摧毀了,早著呢,想讓他張朋完蛋,沒那麽容易。況且也沒人敢讓他完蛋,不信就試試!
張朋連續收了三個郵件,又一一回過去,最後他衝東州那邊的堅守者發了條命令:讓判官承擔一切,否則滅口!
做完這些,張朋關了電腦,背往椅子上一靠,閉目養起神來。
說是養神,其實是費神。出來已經有些日子了,東州那邊搞得一塌糊塗,完全超出他的預想,這令他沮喪。
當初逃出來,一是怕有人趁火打劫,二來,他也想給東州方麵做個姿態,這點很重要,有些人最終被人家幹掉,就是該給人家麵子的時候愣是不給,橫充老大,結果把人家逼上梁山,沒了退路。
比如西州的萬氏兄妹,當初如果稍稍屈服一下,就不會有那個結果。大凡帶官這個字眼的,他們做一切事,就是想要一個麵子,虛虛實實來那麽幾下,給百姓一個說法,並不是非要做到撕破臉打破頭,魚死網破對誰也沒好處。
官也是人,他不高興時,你就裝裝孫子,讓他體麵一點,風光一點,他不就高興了?他一高興,不就又回到了酒桌上?
可惜太多的人不明白這個理,非要在官麵前充爺!他不,他知道啥叫台階,也知道怎麽給官台階。
這裏麵不存在自尊不自尊的問題,更不存在低頭不低頭的問題,隻存在利益,利益才是根本!
臥室裏響出動靜,張朋知道,是羅妍起床了。這次出來,羅妍跟他受了不少委屈,整天提著心,吊著膽,還要為他一日三餐操心。這些他都記在心裏,將來太平了,他會給羅妍一個交代。男人可以負一切,獨獨不能負為自己獻出全部的女人。張朋虧待過不少女人,這沒辦法,誰讓那些女人另有所圖呢,羅妍不同,羅妍是上帝給他送來的一份最最珍貴的禮物。
張朋正打算起身,去看看羅妍,昨晚她說胃不舒服,隨便喝了點藥,他太累,睡著了,羅妍後來折騰,他都不知道。這陣該關心關心,女人是需要關心的,越細微她越開心。
誰知房間裏突然停電,空調似乎響了一聲,然後就斷氣了。
被窗簾裹著的屋子裏此時還罩在黑暗裏,張朋不習慣黑暗,很多的時候,他睡覺都要燈火通明,他喜歡閉著眼睛也能看清世界角角落落那種感覺。
張朋抓起電話,想打給總台,想了想,又放下,怔怔地在昏暗中站了站。臥室裏傳來羅妍的聲音:“朋哥,怎麽沒電,我要洗澡。”
媽的,廣州這是怎麽了,五星級酒店也停電。
張朋拿起電話打給總台,話筒裏很快傳來熱情的聲音:“對不起啊先生,可能是您房間的電路出了故障,我馬上派修理工過來,先生請稍候。”
這個時候龐龍他們已經化妝完畢,該設伏的地方都已設伏,整個酒店被牢牢實實包圍起來。
幾分鍾後,張朋房間的門鈴響了,張朋在裏麵問:“什麽人?”
“修理工,先生您房間還沒電嗎?”
“怎麽搞的,大清早停電!”張朋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服務員客氣而又禮貌地衝他笑笑:“實在對不起,最近線路不太穩定,先生請原諒。”張朋掃了修理工一眼,沒在意。服務員跟著又問:“先生今天退房不?”
“不退。”張朋說完,關上了門。遺憾的是,他沒看修理工長什麽樣,不過看了也沒用,那家夥個子老高,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幹下等活的,穿一身工作服,頭上戴頂帽子,帽緣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個臉。
張朋原又回到板桌前,修理工拿著電筆和改錐,在牆角接線盒裏搗騰著。如果不是突然響起的電話,張朋是不會懷疑的,他太自信了,壓根就不會想到龐龍會追蹤而來,更不會想到這一天會成為他的末日。剛剛打開的郵件中,還有省裏那位要員讓秘書發來的一封信,說一切正常,等風聲過後,他就可以回去。
回去,他當然要回去!
電話就是這時候突然叫響的。張朋抓起電話,裏麵意外傳來金四的聲音:“朋老大,你房間沒進去人吧?”
張朋下意識地就衝修理工看,這一看不要緊,一眼就瞅見了龐龍後腦勺那個疤。
“龐龍?”張朋驚然失色,身子猛地抖了幾抖,瞬間,他意識過什麽,手猛地伸向抽屜。
龐龍比他更快,進門那一刻起,龐龍就在尋找機會,電話響起時,槍已從挎包到了他手裏,動作既隱蔽又果斷。
“好小子,有眼力!”龐龍暗叫一聲,一個箭步躍起,張朋手剛觸到槍,龐龍槍口已對準了他。
“朋老弟,乖乖投降吧,反抗沒有用,我的人已包圍了酒店。”
龐龍得意地笑著,那神色,讓張朋無地自容。
外麵候著的小鄭一聽裏麵有了動靜,急不可待就踹開了門:“不許動,把槍放下!”
“我操你祖宗!”張朋一個後仰,身子倒在板桌下,手裏的槍毫不猶豫就射出子彈。張朋還是太心善,或者是他太遵從某種規則了,到了這時候,他還愚蠢地按慣例出牌,槍口沒對準龐龍而是對準破門而入的小鄭,這一槍打得太漂亮,小鄭還以為能立大功,正得意呢,子彈已殘酷地穿過他額頭,還沒來及嗯一聲,就一頭栽地。
“局長—”
一灘血盛開,很鮮豔。
“哈哈,二哥,這出戲演得太真……”
真實兩個字還沒出口,龐龍手裏的槍響了,張朋驚訝得瞪大了雙眼,姓龐的怎麽能開槍呢,沒這慣例啊。
巨大的困惑中,那顆子彈毫不客氣地從他左眼打進去,他感覺到一種銳利,一種致命的疼痛,隨後,整個世界就不聽他指揮了,包括他的身體還有思維。
“龐……龐……”倒地的一瞬,張朋喊出了兩個龐字。
“娘的,下手比老子還快。”龐龍走過去,小鄭的死讓他可惜,不過也好,省得到時候再跟別人解釋了。剛走兩步,臥室那邊突然有了動靜,龐龍已經收起的槍猛地舉起,未等羅妍閃出身,第二顆子彈就已飛出。可憐的羅妍,她剛剛衝完澡,浴巾還沒裹好呢,就稀裏糊塗去了另一個世界。
這時,外麵兩間房的戰鬥也已結束。相比這邊,那兩個房間解決得快且輕鬆。李東和方澤陽一人把著一個門,這邊槍聲剛起,兩扇門像是聽到召喚似的,突然就打開。
裏麵的人剛探出頭,李東手裏的家夥就重重砸了過去。
方澤陽下手更快,還沒等飛身出來的保鏢搞清怎麽回事,手便死死卡住了保鏢脖子,保鏢掙紮了幾下,但怎麽能掙紮過方澤陽呢,一番搏鬥後,嫌犯被製伏,鋥亮的手銬戴在了四個手腕上。
丘長健這時才氣喘籲籲跑上來,龐龍衝丘長健笑笑:“現場留給你,這四人我帶回去。對了,有空到東州來,咱們交流交流。”
消息幾乎同時傳到方卓力和龐海生耳朵裏,龐海生憤怒的拳頭砸向了桌子。
龐龍化妝成維修工進入張朋房間的那一刻,他派去的人剛剛到賓館門前,遺憾的是,負責警戒的丘長健沒有放行,省廳幾位幹警又不好交涉,人家是明,他們是暗,隻能眼睜睜望著果實被別人奪走。
等丘長健指揮著幹警抬下屍體時,省廳帶隊的柴副處長懊惱不已地發出感歎,動作還是慢了啊。
方卓力倒是長出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出得真不容易啊,盡管那麽跟龐龍暗示了,但龐龍能不能完成這一使命,方卓力還是心中沒底。龐龍這人,出牌太沒規則,有時候他會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一頭不容易馴服的豹子,方卓力擔心龐龍會突然出什麽花招,從而將他置於危局。
現在好,現在好啊,他端起水杯,如釋重負般喝了一口水。
奇怪,一向滑潤的嗓子怎麽幹得要冒煙呢?
再次端起水杯時,板桌上的手機動了一下,方卓力知道是來短信了,翻開一看,竟是那個叫冷灩秋的女人發來的:首長受驚了。
什麽意思?自那天見過後,這女人每天都要發給他一條短信,每次都幾個字,要麽首長放心吧,要麽給首長報個平安,看著好像很親切,方卓力卻總感覺脊背在冒冷氣。
這女人她到底要做什麽?
各種各樣的消息鋪天蓋地湧來,整個東州處於**不安中,天天都有關於張朋黑惡集團的消息,先是說,判官宋老五一口咬定地窖中兩位人是他殺的,但不是警察,也不是臥底,是兩名混混,犯了幫規,是按幫中規矩處死的。
隨後又說,通過DNA鑒定,證實兩具骨架就是周鐵和張向明。
判官宋老五立馬改口,說他糊塗了,這兩人拉來的時候就是死的,至於怎麽掛到了鋼管架上,他記不大清了。
“老了,我這記性一天不如一天。”宋老五顯得鎮定自若。
一周後,看守所突然傳出消息,宋老五死了!
他是被一口開水嗆死的。辦案人員正在審訊他,宋老五說口渴,要喝水。辦案人員很人性,倒給他一杯開水,宋老五剛喝一口,就開始咳嗽,咳著咳著,就沒了氣。
馬雪麗這邊倒是交代出不少,但都是經濟領域裏一些犯罪活動,比如她借助張朋黑惡勢力,搞變相傳銷,一度時期控製了來自廣州、河南、甘肅等地的打工者五百多名,其中一大半是女孩子,讓她們瘋狂愛上一種叫“豐胸寶”
的美國產品,其實這種產品就是馬雪麗自己製造的,就連上麵的廣告也是她自己拍的,不過頭像被PS成了一女豔星,那對露出來的豐胸,經辦案人員確認,的確是馬雪麗的,對此馬雪麗很是自豪。她如此反問辦案人員:“你說沒效果,我這對胸難道是假的?”問得辦案人員哭笑不得。
除了經濟活動,別的馬雪麗閉口不談,辦案人員很掃興。
不過龐龍發下話來,大家用不著焦急,這一場打黑運動,要搞很久呢。
於是大家就都不急。
冷灩秋也不急。
張朋黑惡集團被打得分崩離析的這一天,灩秋跟著周火雷來到曾經跟三姐洪芳一同來過的那個魚塘。
才一年多時間,魚塘這邊就已變了樣,曾經被灩秋預言過的神話已經在這裏上演。
魚塘四周偌大的空地上,豎起了好幾塊醒目的牌子,上麵寫著宣北開發區工業園區第幾號,5號地上麵,已經有人指揮著施工隊平整土地了。5號地是皮天磊的,論麵積還是論將來前景,5號地都要比灩秋拿到的8號勝出一籌。不過能拿到這麽一大塊,灩秋還是很欣慰。想想,兩年前那個冬天,她跟三姐洪芳站在這裏時,這塊地對她來說還是一個遙遠的夢,或者隻是一個幻想,一個虛無得不能再虛無的影子,而現在,她居然把這個影子抓在了手中。
“開工報告已打了上去,明天我去催催,最好下月初就動工。”
周火雷說。
灩秋將這塊地作為禮物,送給了周火雷,當然不是白送,她還沒那麽大的手筆,是跟周火雷合作開發。
這裏除了建成東州最大的食品加工基地,灩秋還野心勃勃,要建一座食品包裝廠,她要做大食品產業鏈,一定!
為這個包裝廠,灩秋不得不去找那個梁棟,因為市規劃局領導不肯見她,灩秋又不想勞其他人大駕。
她的想法跟別人不同,遇到什麽事就找什麽人,而不是纏住某一個死纏爛打。
各有各的用途,絕不能混為一談,這是她天天警告自己的話。
好在梁棟現在學老實了,見她如同見到娘娘,跑前跑後,很快幫她將批文弄到手。
接下來,她就要在這塊地上描繪藍圖了。這是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都在她心裏,她要迅速而穩妥地,朝自己的目標靠近。
兩個人正**澎湃地望著這塊地,灩秋手機響了,一看是天麻,灩秋緊忙接起。
“老大,我在五佛,毒球這雜種敢不聽話,讓我給收拾了。”
灩秋心頭一震,最近天麻他們在打順風仗,想趁著公安打黑的東風,順手揀幾塊地盤。張朋一死,江湖大亂,很多依賴他的小勢力跟著土崩瓦解,順三他們也在趁勢搶占地盤,已經將幾個黑公司攮於手中。
“怎麽收拾的,沒出什麽大禍吧?”
“老大,亂子動大了點,毒球這雜種捅了亮子一刀,我就把他……”
“亮子怎麽了,現在他在哪,傷得重不?!”灩秋一連問出許多,那邊天麻說:“亮子沒事,送進了醫院,正輸血呢。”
“渾蛋!”灩秋罵完,丟下周火雷,就往堤壩下奔。
周火雷緊追上來:“灩秋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你這麽著急?”
“亮子……”灩秋剛一說話,淚就撲簌簌下來了,大風吹過來迷住了她的眼,一雙腳卻絲毫不敢怠慢,等周火雷追到堤壩下,她的車子已吼叫著離開魚塘。
還算萬幸,毒球那一刀捅到了亮子肚子上,如果再上一點,灩秋怕就見不到亮子。她趕到醫院,亮子還在手術室,灩秋一把抓住送亮子進醫院的胡悅:“怎麽搞的,不是不讓他去嗎?!”
灩秋離開公司時再三叮囑,不要讓亮子跟著天麻他們亂跑,這陣子天麻他們動作很大,二娘孫月芬幾個也像是瘋了,趕著跟公安爭奪打黑果實,還美其名曰“打土豪分田地”。
灩秋阻止過他們,他們哪裏聽得進去?
胡悅嚇得麵無血色:“老板,我,我……”
灩秋鬆開胡悅,又轉向於幹頭:“醫生怎麽說?”
正問著,有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問哪個是傷者家屬,灩秋撲過去:“我是,醫生怎麽樣,亮子他……”
“傷者已過了危險期,不過要大量輸血。”
“輸我的。”灩秋說著就卷起了胳膊。醫生瞪著她,冷冰冰道:“我們醫院有血,請你跟我到辦公室去一趟。”
到了辦公室,醫生忽然問:“傷者以前到醫院做過檢查嗎?”
灩秋搖頭,不明白醫生問話的緣由。醫生道:“是這樣的,剛才我們給傷者做手術,發現他腹腔內留有一顆彈頭,時間大約有兩年左右。”
灩秋臉色驚變:“醫生,不會有危險吧?”
“危險倒沒,不過暫時還不能幫他拿出來,過一段時間再做一次手術。”
灩秋揪著的心這才鬆下來,不過神情依然緊張。也不知怎麽,當下她就從包裏拿出一撂錢,硬往醫生手中塞。
醫生嚇得往後躲:“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嘛,我不是這意思。”
灩秋最終還是把錢塞給了醫生,仿佛一塞進去,亮子的生命就打了保票。重新回到手術室門前,見天麻幾個也趕了來,灩秋火冒三丈,沒頭沒腦就將天麻訓了一頓,然後才問:“毒球呢,沒給我闖禍吧?”
天麻白著臉,不說話,灩秋感覺不對勁,又問一句,天麻才道:“龜兒子讓我報銷了,敢衝亮子下手,他找死!”
“報銷了?”灩秋喃喃道,半天,猛然醒過似的吼:“那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快走,走啊,走得越遠越好!”
一句話提醒了所有人,是啊,現在是啥時候,全東州都在打黑,警車整天震得人耳膜痛。
“走啊,你們幾個都走!”灩秋又吼。
灩秋的表情嚇壞了天麻,天麻一直沉浸在殺人的痛快中,壓根沒想過後果。毒球這挨千刀的,那年的教訓還不夠,還敢跟三和作對。三和現在是誰啊,東州新起的老大,正以發酵般的速度壯大呢。你個死毒球,也敢跟老子叫板,不滅你龜兒子才怪!這陣經灩秋這麽一吼,登時醒過神來,命案,我手上有命案了!
“快走!”灩秋這聲吼出,天麻幾個就不敢磨蹭了,好像警察已追到醫院。“老大,你保重!”
說完,比風更快地消失在樓道口。
警察果然很快就追蹤到了醫院,令灩秋大跌眼鏡的是,負責這起命案的居然是米小陽!
米小陽她們趕到時,亮子已轉移到病房,灩秋打發走其他人,隻留下於幹頭和胡悅。亮子打了麻藥,睡著的樣子很安詳,灩秋像母親一樣抓著亮子的手,不時呼喚著他的名字,心如刀絞。
米小陽跟五佛公安局一位姓鄧的副大隊長走進病房,兩人相見,灩秋怔住了,米小陽也怔住了。
誰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相見,灩秋更是詫異,姓龐的不是把米小陽調二姐身邊了麽,她怎麽會……其實這事就連米小陽也納悶,她是調到二姐身邊了,出乎意料,她跟二姐吳江華關係處得很好,吳江華很是器重她,已經拿她當重點對象培養。龐局和她擔心的事都沒發生,二姐吳江華並沒發現她跟龐大局長的那層關係,這讓他們很興奮。上午她本來是溜去跟龐龍幽會的,剛一進門,龐龍的電話響了,五佛公安局副局長報告,五佛縣城發生一起命案,死者是強生農副產品經銷公司老板強大生。強大生就是毒球,強生公司也是去年才成立的,被丘白華他們狠狠教訓後,強大生一度心如死灰,差點一蹶不振,後來他遇到了蠍子,是蠍子給了他機會,他才重新扯起大旗,想借五佛這塊地盤東山再起,短命的是,公司剛有點起色,蠍子就沒了命。緊跟著,張朋也命喪黃泉。正沮喪呢,天麻這王八蛋就帶人找來了,口氣凶蠻地說他是來收編的,還指給他兩條路,一是解散公司,當乞丐去,二是跪下喊聲爺,磕三個響頭,以後跟著三和幹,保他有吃有穿。
毒球哪能受得這氣,不等天麻說完,就哇哇大叫著撲過去,天麻飛起一腳,差點踢飛毒球眼珠子。毒球仗著在自己地盤上,喊了聲打,手下便跟天麻他們打了起來,混戰中,毒球掏出刀子,本來是要捅死天麻的,誰知節骨眼上,亮子用身體護住了天麻,那把鋒利的刀捅進亮子肚子。
天麻一看亮子挨刀,登時紅了眼,一鐵棍掄下去,毒球倒在了人堆裏,天麻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奪過毒球手裏刀子,狂叫著就開始紮。一下,兩下,天麻足足紮了十五下,還不解恨,還要紮,有人喊他,大哥別捅了,他翻白眼了……當然這些並不是五佛公安局長告訴龐龍的,沒人告訴他,他也不想知道這麽詳細,有時候真相是不需要知道那麽清楚的,真相是什麽,真相就是你需要它是什麽它就該是什麽!
接完電話,龐龍立刻做出部署,市縣公安兩級聯手,迅速偵破此案,抓捕凶手,而且心裏特別期望,這案跟張朋案有關聯,最好再折騰出什麽秘密來。
具體派誰去執行此項任務時,龐龍遇到了難處,局裏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張朋案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住了他手裏全部精兵強將。高安河那邊倒是有人,但不能用。正犯著難,抬頭看見了米小陽,嗬嗬笑了笑,咋把她沒想起來?
米小陽受寵若驚,不過她馬上想到一個問題,她能辦得了此案麽,一無職務二無經驗,名不正言不順,讓她負責,這也太離譜了吧。龐龍哈哈笑著說:“啥叫名正言順,我說名正就名正,去吧,我給你再派幾個人,重點有五佛那邊,你當當領導就行。”
“我也能當領導啊?”米小陽誇張地叫了一聲。
龐龍一把扭過米小陽,臉色一轉,鬆開她道:“記住,這對你是個機會,局裏馬上要競聘上崗,幹漂亮點。”
“明白!”米小陽臉上飛滿紅暈。
米小陽抓不了這個機會。
灩秋倒是沒怎麽難為她,看到她,灩秋先是愣,而後,就像清楚什麽似的站起來說:“有事?”
米小陽沒吭聲,隻是居高臨下地站在那裏,五佛公安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鄧贇說:“我們接到群眾報案,曾明亮涉嫌一起聚眾鬥毆,非法致死人命案。”
灩秋起身,表情慘淡地看著鄧贇:“是嗎?”
鄧贇沒回答,走到床前,手在亮子鼻子前摸了會,轉身跟米小陽說:“他還昏迷著。”
“保護現場,讓閑人走開。”米小陽斜睨了灩秋一眼,非常傲慢地說。
“我也要走開嗎?”灩秋依舊慘白著臉,似乎對米小陽的態度沒有反應。
“難道你不是閑人?”米小陽不隻是刻薄了,多少有些惡毒。
灩秋什麽也沒說,抓起手包走了出去。
外麵守著的於幹頭不樂意,跳進來想跟米小陽理論,被灩秋喝住了:“想幹什麽,她是警察!”
米小陽看著他們灰溜溜走開,臉上浮上得意的笑。
但是當第二天曾明亮醒過來,米小陽就再也得意不出來。
她萬沒想到,曾明亮會把所有的事攬到自己身上。
鄧贇剛問了幾句,還沒把中心話題問出來,曾明亮就說:“人是我殺的,他該死!”
外圍調查更讓米小陽張不開嘴,那天毒球跟天麻他們打鬥,圍觀者不下兩百人,報案者是一名中學教師。
可是外圍人員找到這位教師時,他隻說:“我就看見兩夥人打架,打得好凶,我想這樣打下去,定會出人命,就向110報了案,具體怎麽打的,死沒死人真的沒看清,我說沒看清就沒看清嘛。”
找圍觀者調查,居然沒有一個人承認,那天看到了打架。
“誰曉得喲,人圍那麽多,還以為他們耍呢。”
一位賣菜的老大爺含含糊糊說。
走訪了五天,辦案組一無所獲,不隻是圍觀群眾不敢出來作證,就連毒球這邊的人,也沒一個敢作證的。
米小陽這才知道啥叫黑社會了,副大隊長鄧贇一語中的:“你可能對他們缺少了解,這些人全都為老大活著,老大一死,他們心裏那根筋就沒了,你看他們現在的樣,哪還像個黑社會,全都沒了魂。”
“他們不是挺講義氣的嗎,就沒想過為老大報仇?”
米小陽十分不理解,她看到的情況跟想象中的完全兩樣。
“義氣?他們那也叫義氣?”鄧贇哭笑著臉,他十分納悶市局怎麽會讓米小陽這種根本不像警察的人參與到案子中來?
鄧贇倒是對灩秋十分感興趣,這個女人的確不一般,從他們到醫院那天起,她就一直守在這裏,不讓進病房,她就守在樓道裏,誰也把她勸不走。短短幾天,人瘦了一大圈,兩隻眼睛深陷了進去。鄧贇雖跟灩秋接觸不多,隻是例行公事地談過兩次話,灩秋的回答看似輕描淡寫,細一品味,卻字字有聲,密不透風。
是個人物啊,鄧贇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