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有時會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像她跟他在路上走著那般,不用說話,一個眼神就夠了,仿佛嘴巴這種器官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可有時它隻能帶來猜忌,和痛苦。那天回到家裏,他始終不說話,沉默的硝煙味彌漫了整個屋子。
她不知道自己又哪裏做錯了,或者是自己就算什麽都不做,本身就是個錯誤。他眼球中央還有當初劃破的痕跡,損毀的太過嚴重,到今時今日都還如同瓷器上的瑕疵一樣布滿他的眼球。
這般恐怖的畫麵,也隻有她敢看了。至少她是這麽覺得,自己根本沒說什麽話,就是將他推到嘉懿跟前去了而已。
明明自己心裏還想見她,見麵了又生悶氣。為這個,她氣他,跟自己結婚了,心裏卻記掛著別的女人。
她算是忍讓到了極限了,為何他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努力呢。她一拍腦袋,對,他永遠看不到她為他做的努力,隻能感覺到了。
此時他仍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把裏麵反鎖了。她在外麵急的直跺腳,卻無計可施。他在裏麵抱著頭,奇怪自己為什麽還會流淚。
他不怪貞妮推他去見嘉懿,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隻是他沒曾想過,與她多年未見,再見時物是人非。
他再也看不見那張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臉,而她則再也聽不到他的問候,這是老天在玩他們麽?
隔著門,她聽到裏麵有低低的哭聲,他壓的很低,卻又控製不了會被人發現的討厭的鼻音。
他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明知是挽回不了的定局,何必去傷心。已經哭濕了肩上披著的圍巾的他,猶豫了一陣,還是打開了房門。
她沒有出聲,他一樣可以感覺到她在他旁邊。他推了推輪椅,一隻手往外探了探,不一會兒碰到了她的衣服,應該是褲子。
他扯住她,“她還是以前那樣麽?”她沒想到他半天的沉默,換來的竟是這一句話。她皺著眉頭望著他,不緊不慢的說,“是的,她就是不能說話了而已,其他沒什麽。我反正是看不出來,她比你看上去正常多了。”
說完,她將他的手扯開,將他推出房間,也學他反鎖了房門。他能主動找她說話,已經算是進步了,她這又是何必呢?還在吃那個女人的醋,他這個人這輩子都是她的了,又沒長翅膀,跑不遠。
如果他沒瞎呢?是不是這些都會是夢境?她永遠不可能跟他結婚吧,哪怕祈求那一點點愛都化作泡影。
隻要一想到這些,她便會出一身冷汗。可一旦回憶起那天,她還是寧願自己永遠都得不到他,也不願他受半點傷害。
他一直就在門口,懶得挪開。得到的答案雖然他很滿意,可這又能怎樣。他現在是結了婚的人,總不能違背自己對貞妮的諾言,來滿足自己任性的要求。
她那時都不肯再與他破鏡重圓,難道他變成這樣了,她就會改變心意麽?看來自己是想多了,還是想著接下來的晚餐畢竟重要,肚子從剛才就在抗議了。
她還是不肯從房裏出來,他媽今天出遠門了,隻能靠她來做飯給他吃。他轉了轉輪椅,伸出手來敲了敲門,希望有所回應。
她其實就那一陣心裏不舒服而已,氣早就消了,隻是在房裏莫名其妙的發呆。今天回溫了,雖然還是需要穿著那厚厚的像包子一樣的羽絨服,但稍微活動活動就會出汗。
“喂,要吃晚飯了,是在家吃,還是出去啊。”
“喂,你說個話啊,不要欺負我看不見啊。”
他在門口邊敲著門,邊用弱弱的聲音問著裏麵的人,明明是質問的語氣,卻在耳朵裏變成了祈求的調調。
她覺得好笑,他沒有這樣吵鬧過。自從那次事故以來,他大多數時間是沉默,連吵架的力氣都好像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消失了似的。
許久,門開了。看來他的抗議起了作用,他往後挪了挪輪椅,生怕軋著她的腳。她望著坐在輪椅上的他,那雙無神的眼睛,提醒她,他的心比她還要敏感脆弱。
“今天還是在家吃,等會兒,我就會做好飯端進你房裏的,你在房裏等著就好。”說完,她徑直往廚房走去。
不知從什麽時候,她便習慣了這簡單的油鹽醬醋的生活。他就是有這種魔力,能讓她從小太妹變成乖乖女。
想起自己剛開始跟他相遇在網絡上,玩著同一款遊戲,偶爾也會有互動。她便開始打聽他這號人物究竟在何處,後來知道他就跟她念同一所中學的時候,那個興奮勁兒,都快要把屋頂給掀開了。
她在遊戲裏是他老婆,遊戲裏有成親的錄像,雖然隻是兩個遊戲人物的結合,但在她心裏卻是直戳心窩的幸福。
那天別人跟她指認了他,說他就是那個在遊戲裏她的夫君。他正好跟一群好的好的兄弟往她這邊走來,她光明正大的盯著他的臉看了足足有半分鍾。
這樣明目張膽的偷看,當事人當然會注意。他瞅著這女孩,自己思前想後也沒個頭緒,自己確實不認識她,可從她的眼神中的光芒看卻像是跟他認識很久了似的。
當時他並沒過多在意,經過了也就過了。那時他還單身,嘉懿也還是老樣子,喜歡班裏任何一個帥哥,天天犯花癡。
他怎麽可能不愛她,要說追溯到哪一年,他也沒個確切日期。應該是春心剛萌動的時候,便愛上她了吧。
嘉懿從小就長的清秀,可愛。他看著她慢慢出落成美人,心底的悸動卻與日俱增。他不知該怎麽開口,畢竟兩人熟悉到不可分割的地步了,再轉換身份會不會落的朋友都沒的當。
那天他像往常一樣,去網吧玩遊戲。正玩的好好的,突然遊戲裏他的老婆發了私聊給他,他邊玩著,邊打開小窗口看。
“我那天看到你了,在學校,是真的你,哈哈!”他正納悶呢,後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也在一中啊,初17班。伍貞妮,你的真名是不是叫範梓夫?“
他徹底被她的神探功力折服了,“你是怎麽知道的?我有見過你麽?“她又發了一句,這下讓他明白了那天那個盯著他看了很久的女孩,她真的認識自己,並不是他認為的瘋子。
他發了個流汗的表情,接著說,“我那天還以為這孩子病的不輕呢?原來是你啊,怎麽不叫住我啊?害的我猜測了很久,總以為有人暗戀我。“
她在電腦前笑了笑,她本來就暗戀他啊。“哈哈,你那時又不知道我是誰,那樣唐突不好吧。“
自那以後,他就經常跟她碰麵,也沒什麽,就是聊聊遊戲什麽的。他也沒想到哪裏去,並且也覺得兩人遊戲中的身份是不可能在現實中兌現的,他還有嘉懿呢。
可對她而言,卻是暗戀少女的心態,春心萌動,隻要他說了那句話,自己就會以身相許。
可他遲遲沒有那方麵的舉措,一直就是跟她嘻嘻哈哈的,算不上推心置腹,隻是聊遊戲。
她覺得自己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想方設法製造他和她現實中也變成一對了的緋聞來,這樣,他一定會有所察覺。
他確實聽到了傳聞,卻不去理會。可嘉懿不這麽覺得了,這件事逼得她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開始覺察到她的異樣,以前從不去網吧的她,最近經常出現在他每天都去的那家。跟那個造型非主流的女生混到了一起,這也讓他覺察到了危機。
她會不會已經悄悄的談起了戀愛,沒讓他發現。可那天他莫名其妙的接到她的點歌後,更想不通了。
那首艾薇兒的女朋友很明顯是首告白歌,她這是鬧怎樣?他那天跑到她跟前去的時候,她還居然望著他笑的那麽喪心病狂。
一邊怕小心思暴露,一邊怕被別人搶先一步。最後他隻好選最挫的方式,寫情書。隻要不署名,她應該就發現不了。
她在另一邊苦心等待圍繞著自己的沸沸揚揚的緋聞終成現實,卻不知他已經牽起別人的手。
後來還是聽別人說起的,他們倆行事非常謹慎,好不容易才被別人發現。她感覺那時什麽都是灰色的,吃飯沒胃口,走路沒勁。
就這樣等了三年,等到她都差點放棄的時候。她爸向她介紹了他準備迎娶的妻子,也是阿姨。
那次她將他一起帶來吃飯時,她簡直像吃了速效救心丸似的,她活過來了,一下子從地獄飄飛到了天堂。
她處心積慮的策劃的劈腿事件,終於遍地開花了。在他知道之前送到嘉懿的書桌上,她做夢都在想像嘉懿看到時憤怒的模樣,會笑出聲來。
他知道後,找過她。惡狠狠的警告她,她再這樣,就分分鍾殺了她。她知道,他做的出來的。那時的他就像發了瘋的獅子一樣,她都有點怕看他的眼睛。
可他沒有再去向他心愛的人去解釋,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直到現在她都在揣測,會不會是他之前有過前科,隻是她不知道而已。
就在她想這些的時候,還一邊顧著鍋裏的菜,當個主婦真不容易。他正在房間裏等著吃飯,連廣播也沒聽。
他還是忍不住去想嘉懿,盡管他那時沒勇氣去跟她解釋這一切。他還期盼著她能原諒他的不勇敢,盡管這些過錯曾讓她幾近崩潰。
他那時要是懂得拒絕,要是事先跟她說清楚,也許會好一點。他苦心經營了三年的感情,就被自己的一個不忍心,葬送在風裏。
那時,他到長沙學畫有段時日了。他想她了,天天腦子裏都想著盡快回去見她。那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擾亂了他那本來就無比紛擾的思緒。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