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張老爺瞪了他一眼，他就沒敢再說了。
顧延韜坐定。
“怎麽樣，他們同意了嗎？”他的母親張氏忙問。
“娘，他們肯定不會答應。”顧延韜道，“張家要麵子，怎麽會做出賣祖宗地的荒唐事？他們要臉。他們家要是答應了我的條件，就是賣祖宗的地給我。我不答應，這事就黃了。”
張老爺就皺眉。
他們家不缺這塊地。
這是顧延韜家的祖墳，死後葬入顧家祖墳。
祖墳是不能改動的。
張家也不想改祖墳。
“你說，張家怎麽不願意賣呢？”張老爺問。
張延韜就將顧瑾之說給顧延韜的話，告訴了父親。
張老爺的眸色暗了暗。
“這麽說，是因為他們想要錢？”張老爺問，“要錢？要什麽錢？”
張家的族人都看向了顧延韜。
大家對顧延韜都充滿信賴。
畢竟，顧延韜這個人，他不貪婪，不計較名聲，也是有口皆碑的。
“我也不清楚。”顧延韜說。
張老爺就不再追問，而是問他的兒子們：“你們呢，怎麽辦？”
“我們都不同意。”
“對，這是祖宗的產業，不賣。”
“張家沒必要這麽卑鄙，強迫我們家賣房子給他們。”
眾人都紛紛表示反對。
“可是我已經說服了他們，明天去衙門登記。”顧延韜道，“這事不能拖，否則就更麻煩。張家是大戶人家，他們的臉皮厚得很。”
他們不講信譽，顧延韜卻講。
顧延韜的大女兒顧瑤芸就道：“爹爹，我們不如把鋪子抵押在顧家，讓顧瑾之代管幾年。”
“不可胡鬧！”張老爺嗬斥她，“這鋪子是我們祖傳下來的……”
“爹，我覺得可以試試。”顧延韜打斷他爹的話，“這鋪子不值什麽錢的，您要是不舍得，就算了，我找別家。”
他說完，就走出了客廳。
他去找顧瑾之。
“……我不能給你太多的嫁妝，你自己想法子籌集。”顧延韜道，“你大伯說的話，我不能違背。”
顧瑾之沉默著。
良久，她問：“爹爹，你想我們一直住在這裏嗎？我們搬回去吧。這邊是顧家的祖墳，總不能便宜了旁支……”
“我也是這個意思。”顧延韜說，“我也不希望你住在鄉下。”
“那你們怎麽不搬出去住？”顧瑾之問，“這樣不是更加合適嗎？”
“咱們家不差那一處院落。”顧延韜說。
顧瑾之沉默了。
“我明白了。”顧瑾之輕輕歎氣，“爹爹，我會盡快把鋪子贖出來。”
顧延韜欣慰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著急，明天再商量此事。”他道。
當夜無眠。
翌日吃了飯，顧延韜就帶著妻兒，進宮謝恩。
顧瑾之也被請了來。
永寧侯府的宴席，設在了禦花園，位置偏僻。
除了永寧侯府，其他王府、公卿世家，都沒有資格參加永寧侯的壽誕。
顧瑾之到的時候，永寧侯府已經賓客盈門。
各家貴眷們聚集。
大部分是京城勳貴和命婦，還有幾個王府的誥命夫人、公爵之妻。
這些女眷，大約有七八十人。
這些女眷們，全部衣飾華麗，珠翠寶貝隨便掛著，首飾精致。
每個人身邊的丫鬟、婆子、小廝，皆盛裝。
顧家穿著樸素，故而大部分的貴婦人們，目光都投在顧延韜身上。
“顧閣老。”
大家見顧延韜進門，連忙上前行禮。
顧延韜頷首，和大家寒暄了幾句。
他先送了賀禮。
禮物並不奢侈。
一尊玉麒麟，一幅字畫。
“顧閣老的壽辰，真是蓬萊添福啊。”有人讚揚。
“哪裏哪裏。”顧延韜含蓄道，“大家捧場，才是我的榮幸。”
這話說的很漂亮。
眾人笑起來。
大家都圍著顧延韜，和顧延韜攀談。
這個說，顧閣老最近風采依舊，越發年輕俊俏；那個誇顧延韜今年的仕途平坦，前程似錦；還有人說，顧閣老家教甚嚴，待顧瑾之如何如何疼寵雲雲。
說的都是奉承的話。
顧延韜虛偽得緊。
隻是，他的虛偽，比那些紈絝子弟好很多。
至少，他懂得逢迎討好，知道該如何說話。
顧瑾之坐在角落裏，安靜聽著。
聽了半晌，她就覺得無聊，站起身，準備離開。
誰知剛剛走到了門口，就遇到了一群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幫人，有四五十個。
他們身材魁梧，凶悍。
顧瑾之不認識他們，也不知他們來者不善。
她略微蹙眉，警惕看著他們。
領頭的人，正是周大郎。
他的眼神，陰森冷厲。
顧瑾之不懼，淡淡問道：“諸位，有事嗎？”
“跟我們走一趟。”周大郎道。
說罷，他伸手朝顧瑾之抓過來。
顧瑾之避開，腳步往後移了兩步。
這些男人，雖然高壯威猛，可惜沒練武。顧瑾之輕易躲開他們，並非難事。
“放肆！”顧瑾之喝道。
周大郎愣了下。
其他男人也愣了下。
顧瑾之就趁機跑掉。
她往外衝。
那幫人立馬追上來。
顧延韜就在門口守著，見狀趕緊喊：“護駕——”
顧瑾之的侍衛早就準備好了。
聽聞喊“護駕”，他們飛奔上前，把顧瑾之團團保護住。
顧延韜見狀，鬆了口氣，又驚魂未定的模樣。
顧瑾之心裏微暖。
她拉住了顧延韜，輕聲細語安慰他。
“......爹爹，別擔心，他們不敢拿我怎樣。我不認識他們。我是顧家的姑娘，若是被他們傷害，我豈不成了笑柄？”顧瑾之低聲對顧延韜解釋。
她的聲音柔和輕緩。
顧延韜點點頭，說：“是。你長輩們都不在，我怕你受委屈……”
“爹爹，這種委屈我早已習慣了。”顧瑾之道，“我不怕的。”
顧延韜深吸一口氣，重新振作起來。
“我相信你。”他道，“你從前吃的苦頭，爹爹也聽你母親念叨過……”
母親是楊氏。
顧瑾之點點頭。
他們說話間，周大郎等人已經闖入了大堂。
大家的目光都轉移到他們身上。
顧瑾之也抬眸。
然後她的眸子倏然睜圓。
她死死盯著周大郎身後的人。
那人麵容普通，穿了件青布棉襖，戴著鬥笠，遮住了整張臉。他看到顧瑾之的刹那，眸底閃過了一絲異芒。
顧瑾之卻像看到了鬼怪，嚇得失聲叫起來：“阿爸！”
那人就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