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飛奔到了暖閣，推開了門。
太後躺在塌上，臉色煞白，嘴唇青紫。
朱仲鈞伸手，觸及了太後額頭，滾燙異常。
“太醫呢？”朱仲鈞高聲道，聲音都變調了，“太醫呢？”
外間守著的宮女、太監們嚇傻了。
一名小太監反應極快，飛快跑了出去，找太醫去了。
其餘人跪下，瑟縮成了一團。
“皇上。”顧瑾之走過來，抓住了朱仲鈞的胳膊，“母後發燒了，怕傳染給你，你去隔壁房間休息。”
太後是不會傳染的。
她現在的狀況，是精神失常。
顧瑾之擔心她會傷害朱仲鈞，所以建議他離遠些。
朱仲鈞的心跳，還是砰砰的。
他沒動。
顧瑾之急得直跺腳：“皇上，你若不嫌棄，你去洗澡。我把藥熬好，你給太後服侍，行不行？”
朱仲鈞點點頭。
然後，他看著顧瑾之。
顧瑾之被他看得渾身發麻，道：“您看著我做什麽？”
“我沒帶換洗的衣裳來，能借你的龍袍給我穿一下嗎？”朱仲鈞問。
“當然可以。”顧瑾之道。
顧瑾之去取了朱仲鈞的衣物，拿給朱仲鈞。
他就換好了衣裳。
然後，他對顧瑾之道：“辛苦你了！”
說著，他俯身抱住了顧瑾之，將顧瑾之抱到了暖閣，放在榻上。
他又去洗漱了一遍。
等他洗漱好，太後的呼吸均勻，像熟睡中。
顧瑾之也鬆了口氣。
朱仲鈞就在太後榻前打地鋪，背靠著太後的榻。
顧瑾之知曉他此刻肯定沒有睡意，於是也坐到床邊陪伴。
“......父皇臨終之際，跟我說，讓我照料你。我答應了父皇......”朱仲鈞喃喃道，“這些年，我對不起你，我也很想補償你。
我總以為你愛慕權勢，可能對我並沒有多少眷戀。我甚至不敢奢求你嫁給我，怕失去你。如今，我才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我也不怨恨母後。你和母後，我誰都不怨。
母後對你好，你也敬重孝順她；你的善良，也令我傾心。”
顧瑾之微愣。
她沉默了片刻，沒有搭話。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怎麽突然對你吐露衷腸？”朱仲鈞繼續說著，“我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母後，我怕說漏了嘴。母後性格剛烈，她知道我娶了你，必定大鬧，弄得朝野沸騰。我不願意看到那樣的結果。”
他聲音哽咽，“你知道嗎？我每次想起我爹的死，我心都在滴血。父皇是被人殺死的。他臨終的遺言裏，也告訴我，凶手是誰。”
“是誰？”顧瑾之忍不住追問。
她的雙眸，閃爍晶亮光芒，似乎充滿了期盼。
“我沒查清楚。”朱仲鈞歎了口氣，“我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相。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也沒證據。父皇臨終前交代，這件事永遠不能透露給你。”
顧瑾之的目光黯淡。
她垂眸。
“......父皇是個非常正直的君王。他最忌諱欺君，否則也不會因為幾位弟弟和侄兒的謀逆，丟掉了性命。母後是父皇最愛的人。他不願意讓母後受到傷害。
這是男人之間的秘密，我不願意說給你聽，因為我知道，這個秘密牽扯到了奪嫡。你也許不信。當初父皇在世時，他對你很好，把你捧在掌心……”
顧瑾之心裏翻江倒海。
她的淚水溢滿眼眶。
她不願意聽。
她抬眸看了眼**的太後，道：“皇上，您去隔壁休息吧。太後有我伺候著。”
“你別怕，我會護住你的。”朱仲鈞道，“不管母後怎麽了。隻要你沒事，我絕不會放過凶手。我一定要把幕後主使挖出來！”
顧瑾之低垂眼簾。
她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不怕。
朱仲鈞就握住她的手。
“皇上，咱們先回乾清宮歇息，晚些再過來。”顧瑾之道，“太後病情穩定。”
朱仲鈞這才依依不舍放開她的手。
兩人走了出去。
朱仲鈞的隨從都等在院子裏，見朱仲鈞出來，都紛紛跪下，請罪。
朱仲鈞冷冷掃視眾人。
他沒有訓斥。
他徑直往自己寢殿去。
他一路走著，一路吩咐內廷的宮人，立馬準備熱水。他要泡熱水澡驅寒。
宮人們領命而去。
他進屋之前，顧瑾之喊住他，道：“皇上，太後娘娘的湯藥還沒有煎好，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催催，免得耽誤了太後娘娘。”
朱仲鈞點點頭。
顧瑾之退了下去。
朱仲鈞則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喝了盞茶。
太後那邊，仍是沒半分動靜。
他有點焦躁起來。
他站起身，走到了暖閣裏。
顧瑾之站在炕沿邊，低眉順眼替太後掖被角，神態安靜溫柔。
朱仲鈞心裏湧起酸澀，眼眶有點發疼。
太後生病，他沒有哭，卻因為顧瑾之的舉動而難過。
朱仲鈞心裏五味雜陳。
顧瑾之幫太後掖完被角，轉身看到了朱仲鈞，就笑了笑。
朱仲鈞衝她招手。
顧瑾之走了過去。
朱仲鈞拉她的手：“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他不想顧瑾之熬夜照顧太後。
“好。”顧瑾之答應了。
朱仲鈞便帶著她，回了自己的坤寧宮。
“你先沐浴更衣，我叫膳房煮了雞絲麵條。”他道。
他吩咐下去，很快有禦廚送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麵。
朱仲鈞親自端給她。
顧瑾之接過來，聞到香濃的麵味，肚子就咕嚕叫起來。
她餓極了，吃了三大碗。
她吃飽了，整個人癱軟在椅子裏，靠著軟枕，舒服眯起眼睛。
朱仲鈞見她這副模樣，就笑了。
“好吃嗎？”他笑著問她。
“嗯。”顧瑾之懶洋洋的，“你也沒吃？”
朱仲鈞道：“我吃了，隻是沒胃口，故而坐在那邊發呆，沒吃東西。”
他說完，又道，“瑾卿，你不該和太後爭吵，她畢竟是長輩。”
顧瑾之睜開了眼，看著他。
朱仲鈞的語氣，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嚴厲。
她的眼底，流露出失望。
“我沒和太後娘娘爭吵，我隻是擔心她的病。”顧瑾之解釋道，“我是關心則亂。”
朱仲鈞道：“我知道。”
顧瑾之又道：“我知曉，這世上所有人都認為太後不好。可是我相信她。她是慈悲寬厚的人。皇帝也相信，他隻是一時糊塗。太醫們也都這麽說。
既然他們相信太後娘娘，你為何不肯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