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老了......”太後道,“哀家知曉你誌向高遠,所以哀家支持你。這天下,遲早是你的。你登基為帝,哀家死也瞑目了。”
皇帝不說話。
“哀家知曉你是個孝順的好兒子。”太後哽咽,“哀家一直盼著你能長壽,不管多少年後,哀家也能抱孫子。可是你.......你父親臨終前的遺言,你忘了嗎?你不能留戀江山社稷!”
皇帝低頭,看著太後的臉,輕聲叫了聲“母後”。
“你父皇臨終時候,哀家勸了他,讓他不要立你做儲君。可他固執,一定要立你,誰說也沒用。”太後繼續哭泣道,“哀家當時不答應,就是不想委屈了你......哀家希望你幸福,哀家知道你有野心,你是想讓咱們顧氏一族富貴綿延……可是,你不能不要性命啊!”
“母後,朕有分寸的。”皇帝安撫太後,“朕這輩子最虧欠母後的,就是您。”
太後的心軟成了一灘水。
她再也控製不住,哭倒在皇帝懷中。
她一生從未落淚。
皇帝也不勸她了。
他摟住了她的腰肢,讓她靠近他。
兩人都沉默著。
許久,皇帝才開口:“朕不想瞞你,朕準備去廬陽府,把朕名下的所有田莊鋪子全部捐獻給廬陽府,做慈善。”
“廬陽府窮,百姓艱辛,不值得皇兄這麽做的。”太後抬起頭,滿臉淚痕。
皇帝笑了。
他的笑容溫潤柔和:“朕不會虧待廬陽府的百姓。”
皇帝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莫過於當初救了霍紹棠。
如今,他要把所有的錢財都送過去,算是報答霍紹棠的知遇之恩。
同時,借助霍紹棠的力量,鞏固皇權。
將來,皇帝要做個明君。
太後擦拭幹淨眼淚。
“陛下真決定了嗎?”太後道,“您若是去南邊,就不會經常回京城。皇後病重,您不在京城守著,不怕她被人欺負嗎?”
“她是朕的皇後。”皇帝語氣堅硬,“她有自己的丈夫疼惜。”
皇帝的妻子,隻有一位,是太後娘娘的侄女。
“哀家舍不得你。”太後伏在他胸膛,嗚咽道,“哀家的心肝寶貝,你去哪裏哀家也跟著去。皇帝,哀家求你,別走,行不行?”
她哭著,捶打皇帝的胸膛。
皇帝緊緊握住了她的雙手。
他的唇貼在她的額頭上。
“母後,朕有辦法對付司空。朕知道,母後不願意看到司空倒台。您放心,朕絕不會殺了他。他貪墨,罪孽深重,朕褫奪了他的爵位,將來抄斬。他死有餘辜!”皇帝道。
太後愣住。
皇帝說這番話,讓太後震驚。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居然沒有殺了他。
這是何苦?
而後,太後聽到了皇帝低醇的笑聲。
皇帝在笑,他覺得很解氣。
皇帝恨透了司空。
他知曉司空貪汙。
可惜司空的背後勢力龐大,皇帝根本扳倒他。
他原本打算,先讓司空失寵。然後慢慢尋找機會,將司空弄下來,讓皇後上位,自己則輔佐皇帝。
可是司空太謹慎了。
他沒有給皇帝機會。
皇帝一怒之下,就把他革職查辦,將軍權全部收入手中。
司空雖然不肯交權,卻也知道大勢已去,他隻得服軟,乖乖退位。
司空退位後,並非辭官。
他仍在戶部做事。
而他的兒子們,也都沒有異議,仍尊稱他為尚書。
皇帝不知道他們私底下達成了什麽協議,他懶得理會。
他要對付司空,不需要任何陰謀詭計,也不需要使用什麽卑劣的手段。
他直接派兵攻打司空。
司空手裏沒兵,又是孤身一人。
他抵抗不住,敗下陣來。
朝廷收繳了司空的兵權,將他軟禁在府邸。
皇帝將司空關押的地址告訴了太後。
他怕太後傷心,故意不提及此事。
太後果然傷心,整日悶悶不樂的。
皇帝心裏也擔憂。
他一直記掛著,不曾離開盛京一步。
皇帝的旨意下達之後半月左右,司空的宅子突然被圍。
侍衛們衝破了院門,闖入了內室。
屋子裏,司空正在喝藥,見此場景,嚇得魂飛魄散,藥碗跌到地上。
他還穿著官袍,沒來得及脫掉。
那些人拿出匕首、刀劍,對著他砍去。
“饒命,我投降,我認輸!”司空大吼,“皇上饒命啊!”
侍衛們停下手裏的動作,冷漠盯著司空,不言不語。
片刻之後,他們紛紛拔刀,往司空的胳膊和腿刺去。
血濺當場。
司空發出淒慘叫喊聲。
外麵有人進來,吩咐侍衛將司空捆綁起來,丟到馬車上帶走。
司空一路上罵罵咧咧的。
他以為,自己的性命堪憂。
結果,一路暢通無阻,他們把他送進了京兆尹的監牢,然後又送到了刑部。
皇帝親自審訊了司空,將司空貶為庶民,永世不得科舉考試,罰俸三千石。
司空氣急,大吵大鬧,最終還是被押了下去。
皇帝把所有事,都壓了下來,免得傳出去影響他和太後的感情。
這件事處置完畢,皇帝又寫了一封奏折,遞到了京畿衛大營,令京郊駐紮的大軍回援。
司空一脈的舊臣,包括霍家的人,都被皇帝罷黜了官位,流放嶺南。
這樣,既懲罰了司空,又清掃了霍家殘存的勢力。
司空的案子塵埃落定。
皇帝的政敵們,歡欣鼓舞,認為大局已定。
司空的舊臣們,也不甘心。
但是皇帝不容反駁,沒人敢站出來質疑。
而太後的態度,更加激化了矛盾。
朝臣們對太後越發不敬。
這件事,皇帝一點錯也挑不出來。他沒有濫殺無辜,也沒有逼迫百官,他隻是鏟除異黨。
這種鏟除異黨的方式,是最合乎禮數的。
百官沒有理由指責皇帝的不是。
司空的餘黨,隻剩下霍家。
皇帝和太後,似乎已經放棄了霍家。
霍鉞等人,暗中調查皇帝的行蹤。
可惜,始終沒有皇帝的消息。
他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了人影。
而這個冬天,過得格外漫長。
司空的舊臣們,在朝堂上爭論了好幾次,依舊毫無進展。
司空的案子,在百官心中掀不起絲毫漣漪,大家漸漸忘卻。
轉瞬,過年了。
皇帝的新春佳節,和往年一樣,他沒有回宮。
他在江寧的別館,設宴招待賓客。
賓客多是文臣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