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逸的心口劇烈疼痛。

他的心髒破裂,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聽到了腳步聲。

“少爺,您怎麽了,快去請郎中啊……”隨後趕來的護衛,焦急萬分。

顧辰逸睜大眼睛,努力伸出手臂,抓住了那個護衛:“快帶我去找姨母,告訴姨母,我不行了,快點……”

他死了。

死在顧辰逸自己手下手上。

林湘夏的心口,同樣插著匕首。

那個刺客,是顧辰逸身邊的心腹。

是他派遣他,潛伏到林湘夏身邊,伺機刺殺林湘夏。

顧辰逸死亡,林湘夏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那些日子,她總是做噩夢,每一次都會驚醒。

她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

顧辰逸的死,激怒了顧家人。

林湘夏成了棄子,被送進寺廟裏修養,與世隔絕。

可是,顧辰逸的父母,卻不願放過她。

顧辰逸的母親,恨透了她,恨不得她立刻死去,永遠不要回到他們眼前。

顧辰逸的父親,則想把她接回去,好好教育。

顧家人不容許別人覬覦他們的財產。

顧辰逸的父親,甚至想要除掉顧辰逸的屍體,掩蓋顧辰逸的死亡。

他的母親阻止他。

她知道這樣會激怒顧辰逸的父親,但她必須要這麽做。

她想要讓丈夫振作起來,想要讓丈夫不要那麽難受,想要他活得更好。

她不希望丈夫頹廢下去,她希望他能夠走出悲慟的情緒。

所以,即使知道丈夫會遷怒顧辰逸,她還是決定要保護好這個侄子。

顧辰逸的屍體被焚燒殆盡。

顧辰逸的母親,把顧辰逸葬在了林湘夏的旁邊。

他們夫妻兩個,互相陪伴。

顧辰逸的父親,仍是鬱鬱寡歡,整日酗酒。

顧辰逸的母親,也沒有痊愈。

她的病情惡化,漸漸無藥可醫,撒手人寰。

顧辰逸死後,顧家人認為顧辰逸的死,和林湘夏有關。

林湘夏的命運,瞬間由天堂跌入地獄。

她在寺廟中的清貧,足以磨平她的棱角。

她不敢奢求名分。

她隻盼父母早逝,哥嫂能夠對她稍微好一點,讓她安穩渡日。

顧辰逸的母親死了,他的叔嬸不會管她,隻把她當成一粒塵埃般丟棄。

唯一的親戚,是舅舅。

舅舅是老夫人最小的兒子,常年臥床休養。

舅舅不問事務,也不插手顧府的家務事。

老夫人對他很愧疚。

她讓兒子多幫襯著些。

舅舅是個明白人,也不願和顧府扯上關係。

所以,舅舅對林湘夏,也談不上好壞。

林湘夏靠自己打零工賺錢,勉強撐著。

有一日,她外出賣糕餅,忽略了周遭的環境。

她被人撞了一下,摔倒在地。

一輛馬車停靠在街邊,一位華服公子坐在輪椅上,居高臨下看著她。

這位華服公子,眉清目秀,俊美非凡,他笑盈盈問:“姑娘需要什麽?”

他是個富貴閑人。

“小女子的糕餅賣完了,小店沒有了,請公子寬限一陣子。”林湘夏連忙解釋。

她從未遇到如此善心仁德的男人,心頭感動莫名,眼眶微紅。

那公子搖頭,語調柔軟而堅定:“姑娘,你先跟我去茶樓,喝杯熱茶歇息片刻。等你恢複好了,再來買糕餅吧。”

林湘夏感激不盡,便跟他去了茶館。

她本來隻打算喝杯茶,順便結賬。

誰料,這位公子卻叫來掌櫃。

掌櫃拿出五百文錢,遞給林湘夏,並吩咐小二將糕餅送到林湘夏指定的位置。

林湘夏感恩戴德。

等小二離開了,她才問那位公子,她是否可以留下來,照顧一下他。

那位公子笑著婉言謝絕,隻讓她快走。

林湘夏失魂落魄。

她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在茶寮裏,喝了整整三天茶。

她覺得很累。

茶寮裏的人,紛紛向她投注視線。

有憐憫、有同情,還有幸災樂禍。

“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待在這裏,不如我推薦你去我家鋪子買胭脂水粉吧。我家店麵大,貨品齊全,價格實惠。”突兀響亮的聲音,將林湘夏拉回了現實。

是一個圓臉胖乎乎的小夥計,他穿戴樸素,衣衫有些皺褶,可能是幹粗活的緣故。

林湘夏站起來。

“不用了。”她說,“我不買胭脂水粉。”

小夥計卻不肯放她走。

他拉著林湘夏的胳膊:“姑娘,你是我店內的第三桌客人。你已經耽誤我半天功夫了。若是今天還不能完成任務,你可知道我會被罰多少銀子?”

林湘夏掙紮著。

小夥計見勢頭不妙,直接拉扯著她往鋪子裏走。

林湘夏的力氣哪裏敵得過小夥計。

她跌跌撞撞被拖到了一間房門口。

屋簷上懸掛著兩盞燈籠,散發昏黃光暈,映襯得屋內漆黑。

“公子,有人鬧事。”小夥計衝屋裏的男子稟報,態度謙卑。

屋內的男子輕笑:“我看看……”

他的聲音低醇溫雅,像春日的夜晚沁涼。

他撩起簾子,露出俊朗清雋的麵龐。

他的眼眸深邃,似浩瀚星空。

林湘夏怔忡。

原來這家茶寮的老板,是位公子。

公子的模樣,極其英挺,劍眉鳳眼,薄唇瓊鼻。

林湘夏恍惚間覺得熟悉。

“公子……”小夥計喚了一句。

他看到林湘夏愣住,又喊了一遍:“公子!”

公子回過神,淡淡掃了眼小夥計:“滾!”

小夥計訕訕退下。

公子重新垂下簾幕,擋住了林湘夏的視線。

林湘夏茫然站在屋外。

屋內傳來咳嗽聲。

公子的傷勢應該極嚴重。

林湘夏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探望一番。

這時,屋裏的咳嗽聲停止了。

她正準備敲門,卻又聽到了男子的聲音。

“她走了嗎?”他低沉而磁性。

“嗯。屬下瞧著她孤苦伶仃,沒有依傍,想收留她。”小夥計的語氣恭敬,又夾雜幾分討好。

林湘夏頓時僵住。

她的腦袋轟隆隆作響,像炸開了鍋,耳朵裏嗡鳴不止。

“不行,我不能去。”林湘夏喃喃自語,“不可以的……”

她轉身,踉蹌跑出了茶寮。

她渾渾噩噩在路上走著。

她忘記了回家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她終於抵達了鎮東街的巷子口。

這條巷子狹窄陰暗,兩邊堆滿了垃圾,牆壁斑駁脫皮。

她走近了才看到,牆壁上畫著許多古怪的符號,密密麻麻,看得令人頭皮發麻。

巷子裏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