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漢子是秦衍的族兄趙勇,趙家世代做木材生意,家產頗豐。他聽罷笑道:“原來是這樣呀,那你慢慢抓,叔伯們去別家串串門。”
“謝謝叔伯。”
“客氣啥,都是親戚嘛。”
趙勇帶人離開。
秦衍望著他們漸漸走遠的背影,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傍晚。
秦衍洗完澡,用布巾擦拭濕漉漉的頭發,轉身推門而入。
一股濃鬱的肉香飄了出來。
他走進廚房一瞧,隻見桌上擺著紅燒肉、糖醋排骨、清蒸鯉魚、幹煸豆角,還有一盆魚頭豆腐湯。
他的肚子咕嚕叫喚一聲,迫使他咽了口唾沫。
“阿衍,餓了吧?先填填肚子。”顧嬌端了飯菜上來,“嚐嚐味道怎麽樣?”
秦衍拿筷子夾了一塊肥瘦兼備的魚肉,入口鮮嫩,齒頰留香。
他忍不住稱讚:“真好吃。”
顧嬌勾唇笑了笑,“既然覺得好吃,那就多吃點。”
秦衍連忙夾了兩筷子菜,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說道:“謝謝娘子。”
吃飽之後,顧嬌遞了個瓷碗給他。
秦衍疑惑地抬頭:“這是?”
顧嬌指了指桌上剩下的菜:“這些給你吃。”
“這怎麽好意思呢!”
顧嬌睨著他:“難道你不想吃?”
秦衍頓時蔫吧了,垂頭喪氣地說:“想啊,但是娘子給的,我都想吃。”
顧嬌道:“吃飽了就好,我也不餓,先去休息了。”
“嗯嗯。”
顧嬌回了房間。
秦衍抱著空碗坐在椅子上,盯著空****的盤子發愁。
他歎了口氣,低聲喃喃道:“娘子太小氣了,隻肯給我一雙筷子……不過,我喜歡,嘿嘿。”
夜幕降臨。
秦衍躺在**,輾轉反側。
今天,他夢見了顧嬌。
他仿佛又回到了六歲時。
那是一片漆黑的樹林。
他的娘親和爹爹在他五歲生辰的時候,送給了他一枚玉佩,那是他爹親手製作的。
他一直戴在脖子上,不曾摘掉。
後來有一天,爹爹失蹤了,他娘獨自撐起整個家,供他讀書、學武。
可他長大了,越來越懂事,娘卻累病了。
他知道娘的病無藥可治,因此每天都陪在娘親身邊,盡量逗她高興,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治好她。
可惜,娘的身體越來越差,一年比一年虛弱,最後撒手人寰了。
他哭了很久。
從那天開始,他變了,不僅成熟了,還更加努力了,為的就是能賺錢,幫娘治病。
那天,他在河邊捉魚的時候,碰巧碰見了顧長卿。
顧長卿是縣令的幼弟,他跟在縣令父親的身後,像模像樣地讀書,其實是在學習捕魚的技巧。
兩人在河裏相逢。
彼此都沒想到,竟然還能再見麵。
顧長卿一臉錯愕,似乎是沒料到秦衍會在河邊釣魚。
秦衍同樣詫異,卻沒露出驚訝或者欣喜之色,他淡淡地問:“這麽巧,你也釣魚嗎?”
顧長卿笑了一下,解釋道:“我來這邊釣魚。我聽說河灣這邊的魚特別鮮美,我就帶我爹一起來了。我們倆釣了不少,今晚吃魚。”
“那你爹在哪兒呢?”
“我讓他去另外兩戶人家借鍋灶,馬上就過來了。”
“哦。”秦衍抿了下唇,不知該說什麽。
顧長卿笑盈盈地問:“你呢?你來河邊做什麽?”
秦衍道:“我來找魚竿和魚簍,順便釣幾條鯽魚熬湯。”
他的話音落下,不遠處響起腳步聲。
秦衍回頭看了眼,發現是三叔一家,他笑道:“三叔、三嬸,你們來得正好。我剛準備去請你們。”
秦衍的堂姐秦月娥,是三叔的女兒,已經及冠嫁人,嫁給了隔壁王員外家的二公子,丈夫在縣衙當差,前途一片光明。
三叔名叫秦茂德,今年五十有九,膝下育有兩兒一女,分別是三叔秦昌、五叔秦永德,三嬸劉氏,也育有一男一女。
大哥秦茂良,今年才十七歲,尚未娶妻。二哥秦茂文,十六歲,尚未婚配。
秦茂德笑嗬嗬地說:“小遠,你來釣魚?”
秦衍點頭:“是啊,三叔三嬸也來?”
秦茂德道:“我和你三嬸來抓野兔。”
他看見秦衍碗裏的魚肉,嘖嘖稱奇:“小遠,你吃的魚肉可真香啊。”
秦衍微笑說道:“是啊,娘子做的菜特別好吃。”
“小遠媳婦兒真賢惠!”秦茂德誇了句,接著又感慨道,“唉,可憐老婆子年紀輕輕就……”
“爹——!”秦茂文突然插話,打斷了秦茂德的話,目光嚴肅地看向秦衍,“小遠,我記得你娘是病死的,對嗎?”
秦衍心中咯噔一下,臉色驟然蒼白,握緊拳頭:“不、不是。”
“你撒謊!”秦茂文沉聲說,“如果你娘病死,你早該輟學了,根本沒必要繼續考科舉!”
秦衍咬牙道:“我娘是病逝的,我不想提這件事,你們也別逼我!”
秦茂文冷哼:“你以為瞞著我們就行了嗎?村裏人誰不知道?你娘是被狐狸精害死的,就算你不告訴我們,我們遲早也會查出真相!”
顧嬌站在窗前,靜靜地聽著。
秦衍攥緊了拳頭,憤怒至極:“秦茂文!你憑什麽汙蔑我娘!你再敢亂嚼舌根,信不信我揍你?”
秦茂德拍拍他的肩膀,溫言安慰:“小遠,你三哥就這個脾性,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往心裏去。”
“三弟說的對,你娘確實是病死的。我們都知道,我不是故意說的重傷你心。”秦茂文歉疚地道。
秦衍深吸一口氣,緩緩平複情緒,道:“我娘是病死的,我爹親自下葬的,我不知道你們從哪兒聽來的謠言!”
“我們親耳所聞。”秦茂文道,“你不承認也沒關係,等找到證據了,我一定告訴全村人!”
秦衍道:“隨你。”
他丟下漁具,離開了山坡。
他沒回家,而是騎著牛車,來到顧嬌家附近,躲在樹叢背後,偷窺顧嬌屋內的情況。
顧嬌正在屋裏縫衣服。
她穿著一襲素青色的衣裙,紮著簡單的馬尾辮,手臂纖細修長,肌膚雪白如凝脂。
這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麵。
可是秦衍的心口卻悶悶的,胸膛憋著一團火,想發泄卻發泄不出來,隻得憋屈地待著,暗自神傷。
不知過了多久,顧嬌終於放下針線活兒。
顧嬌走進廚房,倒了杯茶水喝,然後將裝著銀子的荷包揣進懷裏,去找小竹筒裝水。
秦衍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