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十裏,就設立關卡檢查。

這一片,也有一路軍隊駐守,他們奉命盤查各路行旅。

林湘夏和裴琅是騎馬的。

他們穿著便裝,那些軍士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以為隻是路上的商賈或者鏢師。

“不用。”林湘夏拒絕,“帶我們去京城,路線圖。”

她手裏有個匣子。

裏麵有些金錠、銀子和珠寶。

那是林湘夏在江浙的時候,存下的私房。

她平日攢了不少的。

如果遇到什麽危險,這些財富足夠支撐他們逃亡了。

“我們要往西北邊去。”領頭的軍士道。

這條路上,不僅僅有關卡,還有哨台。

他們的馬匹,隻能通行到這裏,再繼續前行,哨塔的士兵就會射箭,驅逐野獸了。

這裏離京城,尚需六七天的路程。

他們要繞遠路。

“往西北嗎?”林湘夏蹙眉,“往西北的話,就要繞過雲陽縣。雲陽縣距離這裏還有三四百裏呢。你們這些人走得動嗎?”

那些人相互對視。

他們有兩百人,其中男子二十多人,其餘都是婦孺。

林湘夏看了他們一眼,心知他們肯定是走不動了。

他們都是老弱殘兵。

“你們先在此地休息。等到傍晚,咱們再啟程。”林湘夏對眾人道。

他們點點頭。

“你們先吃點幹糧。”林湘夏又叮囑裴琅,“我去雇輛馬車。”

裴琅頷首。

林湘夏把裴琅送到了驛館門口。

驛館有專門雇傭的馬車。

她付錢,雇了輛騾車,雇傭了三名夥計,準備沿途護送裴琅回家。

她雇傭的這三名夥計,是老手。

老夥計駕駛著馬車,一刻鍾就到了雲陽縣。

裴琅付了半吊銅錢。

他們雇了輛牛車,從驛館往西走。

裴琅和夥計們坐牛車。

一路上,裴琅都沒有說什麽話。

夥計們都很警惕。

他們一共雇了四五輛牛車,才勉強夠他們走。

一路上,裴琅閉目養神,不發一言。

直到天色漸漸昏黃,夕陽灑在他臉上,照亮了他略顯蒼白的臉頰。

馬車顛簸起伏,偶爾碰觸到他的胳膊和背脊,他悶哼一聲。

這樣疼痛的感覺,刺激了裴琅敏銳的神經,令他清醒過來。

他抬眸掃了眼車窗外,瞧見暮色深沉,似乎快要入夜了。

林湘夏雇傭的馬車很簡陋。

因為他們不趕時間,走得極慢,一晃悠就是三天。

到了晚上,他們尋了棵樹,投宿一夜。

裴琅睡不慣硬梆邦的床板。

他躺了一陣子,終於忍無可忍。

馬兒拉車顛簸,他渾身酸麻。

他坐起身,推了推夥計們:“你們去找找,這附近有客棧否?”

“公子稍等。”

“這裏偏僻得很,不太容易找到的……”

他們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這種荒蕪人煙的地方,若是有了客棧,就能狠宰一筆。

這樣,他們的月錢也高。

“去吧。”裴琅懶洋洋靠在床榻上,“我睡一覺。天黑之前找到最好,找不到咱們再想辦法。”

他的態度,讓這三位夥計放棄了掙紮,各自出去找客棧。

裴琅則躺下。

他腦海中浮現著林湘夏嬌媚的模樣。

他突然有點懷念,自己初到京城的時候了。

那個時候的他,雖然落魄狼狽,卻也能衣食無憂。

現在,他居無定所,連個棲身的地方也沒有。

這種生活,真是苦澀。

他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天剛剛暗下來,他們找到了客棧。

夥計問裴琅要不要住店。

裴琅點點頭,讓夥計們進屋收拾東西。

夥計們進了屋,開始鋪床鋪,準備今夜就住下。

裴琅就趁機出來,去後院找到了掌櫃的。

“掌櫃的,給我們弄一套幹淨的被褥,還要熱水。”裴琅低聲道。

掌櫃的看著他瘦削單薄的身體,道:“公子,您這樣的身軀,如何住得慣這裏的硬床?”

“無妨。”裴琅道,“我睡哪裏都行。”

他掏出了幾顆金豆子,遞給掌櫃的。

掌櫃的頓時笑成一朵花。

“好嘞!”掌櫃的道,“我馬上去叫夥計幫您收拾。您先去洗個澡,我們飯菜已經做好了,您隨便吃點墊肚子。”

裴琅嗯了聲。

他去了客房。

夥計們已經鋪完了床鋪。

“你們去廚房,把飯菜端進來。”掌櫃吩咐大堂的夥計。

“好咧。”

裴琅洗漱之後,坐在炕桌旁。

飯菜端上來的時候,他的胃蠕動了下。

他的確餓了。

可他沒有急著吃飯,而是將客棧的情況,告訴了夥計們。

“咱們不能留在客棧。”裴琅道,“這裏太偏僻,一旦被官府抓住了,必死無疑。咱們換條路走,早點回京城,免得夜長夢多。”

三位夥計聽了,猶豫了起來。

“要不,咱們去別處打探打探消息。”一人提議。

“你傻啊,去哪裏打探消息?”另一人罵道,“咱們又不熟悉地形。萬一迷路,豈不是更加糟糕。”

“咱們可以去鎮子裏打探。”

三位夥計商量不出結果,就決定先去打探消息。

他們拿了銀子,出了門。

裴琅沒有跟他們一起走。

他站在客棧的門口,望著夥計們的身影,直到他們拐入了巷道,這才轉身回屋。

他脫掉了厚重的棉襖和靴子,躺下。

他枕著手臂。

這是他唯一值錢的東西。

他身上沒錢,但他知道,林湘夏不缺銀子。他的命不算什麽,但林湘夏應該不願意欠他人情。

所以,裴琅沒有開口。

等到他們離開,裴琅就悄悄溜了出去。

夜幕降臨時分,裴琅總算摸索到了官道上。

“這麽偏僻,怎麽找客棧呢?”他喃喃自語。

一輛馬車正朝他這裏飛奔而來。

馬蹄踏破了雪地,揚起了一片塵土。

馬上的人,穿著青灰色錦袍。

風雪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

他的眼睛漆黑透亮,像兩粒璀璨的寶石,閃爍著異彩。

他的嘴唇微抿。

馬兒跑得很快,他勒緊了韁繩,使得馬兒停下腳步。

他跳下馬,疾步走到了客棧門口。

掌櫃的迎上來。

“請問,是裴公子嗎?”他問裴琅。

裴琅點點頭。

掌櫃的笑了笑:“您是裴公子?”

“正是。”

掌櫃的帶著他進了客棧,安排他住在最靠裏麵的廂房,還吩咐夥計給他煮粥和饅頭,送來熱水。

裴琅謝過了掌櫃,待掌櫃退出去,他關了廂房的門。

他取出了懷表。

這是他的習慣,每當遇到危險、困境,就會打開懷表,看看時辰。

看看懷表,他心裏有個底。

隻要沒有特殊事件,他就不用睡覺的。

他靜靜等著懷表指針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