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離開時，鄭懷春說得很清楚，意思是這親事該退就退，怎麽來你們看著辦，老太太應該明白，不至於拖延到現在張明輝他爸還沒走？

心裏想著，眼前和張明輝撞上麵了，鄭懷春也不好意思一句話不說，隻問了一句，“要不你先回家？”

“我還不至於丟下我爹不管。”張明輝悶聲說了一句，轉過頭不再看她。

鄭懷春知道自己這話自討沒趣，問候完了，也不打算再說，正要推門進院時，張明輝又說話了，“聽說你不打算繼續念了？”

鄭懷春剛剛初中念完，以現在的鄭家，自然不能支撐她再繼續念下去。

“嗯，應該會找點活幹。”被他這麽一提，鄭懷春突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無比沉重。

老太太已經高齡，大哥大嫂也隻是在小工廠裏幹著苦力活，一個月賺不到多少錢，養活這一家子實在為難，而三哥自從先前在廠裏和人打起來，差點沒鬧出人命後，也就閑到現在。

鄭家過得苦，她既然來到了這裏，僥幸活下來，也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我可以幫你在鎮上問問。”張明輝看了她一眼。

或許是站在外麵站了半天冷靜了下來，看著他又恢複一副儒雅書生的模樣，鄭懷春笑了笑，“不用麻煩，免得嫂子知道了多想。”

嫂子說的是誰不言而喻，張明輝又看了她一眼，太陽雖已落下，餘暉卻溫柔得不像話，輕輕落在她臉上，襯得她整個人都溫柔起來，不似以前那般乖張任性。

她竟然一點也不生氣？

張明輝蹙眉，心道不可能，她一定是跟她二姐那裏學來這些假模假式的話，裝模作樣，心裏頭指不定氣成什麽樣了。

又看了她一眼，張明輝暗自篤定，一定是跟她二姐學的，那雙眼睛笑起來簡直一模一樣，水靈靈的眼角上揚。

外麵正說著話，院門就被推開了來，見是小侄子，鄭懷春笑得真心實意，“這個時候了還跑出來幹嘛？”

一出門就撞上要找的人，小侄子還來不得高興，打眼一轉又瞧見了張明輝，臉立馬沉了下來，拉過小姑姑的手護到身後，瞪了眼張明輝才回話，“我跑出來找你啊！”

看著那姑侄倆說笑著進了院，張明輝心裏悶了口氣，她什麽時候裝得都跟真的似的了？要不是知道她以前什麽德行，他還真要信她一點都不在乎了。

進了院子才發現，張明輝他爸正和老太太喝酒吃飯侃大山，沒有想象中的拔劍弩張，鄭懷春放了些心，讓小侄子去把張明輝也叫進來坐了。

張家和鄭家住的很近，老輩們始終交好，鄭當家的和張明輝他爺爺那輩關係不錯，後來因著老太太總生不出孩子，鄭家內部鬧得不快活，張家也不好多嘴，慢慢兩家也疏遠了些。

後來安穩下來，老太太又突然懷上了，倆家想著不能把祖輩的情誼說散就散了，便定了這麽門娃娃親，倆家也因為這門娃娃親，漸漸又近了。

今兒張明輝他爸像是開了話閘子一樣，心裏似有千愁萬緒道不停。

鄭懷春則被大哥拉去後屋，給她擺了桌小菜讓她吃，沒一會大哥還把張明輝給拉了過來吃飯。

小小的屋子裏回**著屋外的高談闊論，他們二人相對兩無言地吃完飯後，外麵也總算聊完了。

鄭懷春去了趟茅房，鑽進空間裏簡單洗漱好後，便回去屋裏爬上了床。

鄭懷春自幼便和父母擠在一張**，如今也是如此。躺了沒多會，老太太就進了來，直接彎腰把她摟進懷裏揉個不停，“春兒受委屈了，我的春兒受委屈了啊。”

“娘，沒事。”鄭懷春不太習慣這麽親密的接觸，剛想躲開些，偏頭卻瞧見老太太紅了眼眶，完全沒了麵對張明輝他爸時的架子，她也沒再動彈，任由她抱著。

緩了會，鄭懷春岔開話題，“娘，我明天想去鎮上一趟。”

她得找份工作，村裏的無非是些工廠農場什麽的苦力活，她不想做這種，她想先去鎮上摸一摸情況再說。

“去鎮上幹嘛？是不是明輝那小子要帶你去鎮上？”老太太突然緊張起來，盯著小女兒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說不上來。

之前張家人來時，老太太就覺得不對勁，春兒竟然一句話也不說，平淡得像是聾了一樣，私下裏問二女兒緣故，二女兒隻說春兒是經曆過了，就長大了。

聽見這話，老太太當即委屈得不行，心想，如果不是春兒難過極了，不可能那麽快懂事。

老太太心裏越想越疼，生怕春兒一時衝動，做出什麽傻事來。

“我想去我二姐家待幾日，且鎮上這兩天不是有會嘛，我去湊湊熱鬧。”要是說實話想去找活幹，老太太沒準又要瞎想，鄭懷春便沒直說。

老太太皺了皺眉，想起二女兒嫁的那一家子就來氣，怕春兒去受委屈，阻攔道，“你姐家有啥好呆的，去了還不夠窩火的，你想趕會，就讓你大哥帶你去玩一天。”

鄭懷春被盯得不好意思，還是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寬慰老太太，隻直言道，“我就去過兩天，很快就回來。”

一晚上，鄭懷春都沒怎麽睡著，上輩子，她對親情的態度很簡單，逃避逃避再逃避，長大後很少和父母獨處，就算逢年過節在一塊了，她也很少說話。

而如今，一家子滿滿的熱情撲麵而來，砸得她應接不暇手足無措，一時間麵對親情的態度還有點轉換不過來，她也想給自己緩口氣的時間。

家裏人起得都早，鄭懷春將近天亮時才堪堪睡著，結果沒多會就被鄭文秀給拎起來，收拾衣服準備坐車去鎮上。

“昨兒張叔還說要送你去村書記那裏討個活來著，被娘給拒了。”顛簸的大巴車上，鄭文秀看了眼沒精打采的春兒一眼，以為她還在為婚事難過。

鄭懷春點頭，“我也不想欠他這人情。”

“喲，小姑奶奶還知道人情了。”鄭文秀眯著眼笑，“娘說委屈你了，你覺得委屈不？”

鄭懷春搖頭。

“好姑娘。”鄭文秀揉了揉她的頭發，難得覺得這小丫頭的頭發這麽順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