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流聲,辜玉才緩緩從陸珩的話裏清醒過來。
她冷笑一聲。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陸珩之所以娶她,不是被她的愛或身體所動搖,而是因為,他完全從本質上認清了她。
啪嗒一聲。
一塊銅色的懷表從沙發上的西裝口袋裏滾了出來。
辜玉打開懷表,裏麵裱著一張小小的照片。
眼裏盛著碎星流光的少年抿著唇,站在一臉驕傲倔強的少女身後,亦步亦趨,仿佛要跟到天涯海角。
“寒一一……”尖細的指甲在少女的臉上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辜玉緋色的眼底湧出濃烈的恨意。
盛夏繁星。
少女穿著藍白色的校裙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墨發飄揚,一臉倔強。
剛鬧過一場別扭,少年在她的身後不遠不處的跟著。
她回頭,瞪了身後的少年一眼,“陸珩,你別跟著我。”
少年眼眸一彎,碎星四溢,他笑:“一一,你也太霸道了吧,這條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這也要管嗎?”
少女氣結,一段路,每每等她回過頭,總能對上那雙含著笑意的星眸。
“陸珩……”
寒一一從睡夢中驚醒。
掀開眼皮,室內一片沉寂。
黑暗中,幽藍的火焰點起香煙,嫋嫋煙霧從男人的喉間掠過吐出。
光影交錯間,慕沉洲對著**的女人微微一笑,說:“我隻給你兩分鍾解釋。”
剛睡醒,寒一一睜著朦朧又迷茫的眼眸掃向他,似乎不太明白眼前的狀況。
慕沉洲緩緩走到床前,俯身擒住她的下巴,鼻息間,寒一一聞見男人身上淡淡的煙味以及陰鬱危險的氣息。
“寒一一,告訴我,你在我的**,想的是哪個男人?叫的又是誰的名字?”
瞳色微閃,記憶逐漸收攏,回想起剛剛睡夢中的場景,寒一一頭疼欲裂。
她怔了一下,輕聲道:“對不起,我可能是做了一個夢。”
“嗯?春夢?”溫熱的手掌摩挲著滑膩的肌膚,男人勾著唇,語氣慵懶散漫,“我是不是沒滿足你,導致你太饑渴了。”
指尖慢條斯理地扯開睡袍的衣帶,雪白的膚色露出大半,胸線飽滿,春光乍泄。
寒氣侵襲,寒一一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體,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是顯而易見。
盛怒下的占有欲,隻是一場羞辱和折磨。
閉上眼,她坦然,“我知道無論怎麽解釋,你都不會相信,可是慕沉洲,既然我為了錢嫁給你,就已然徹底斷開了過往,當然,你想對我怎麽樣就怎麽樣,作為一個替代品,我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
作為妻子,她有任性和拒絕的權力,可作為花錢買來的替代品,她隻有選擇承受。
這點上,她從不矯情。
“替代品?”慕沉洲冷笑一聲,眼底逼出森涼的冷色,“我哪次睡你的時候,喊過蕭妤的名字?”
寒一一用力閉著眼睛,不去尋求任何答案。
他們之間太過懸殊,除卻金錢契約,多一分別的東西,對她來說,都是災難。
貴公子片刻的新鮮和留戀。
玩玩而已。
“慕先生,想做就趕快做,我就剩這個軀殼,不知道能不能讓你值回票價。”
身上的睡袍被用力扯下,一個熾熱的吻狠狠落下唇間,交纏撕咬間,寒一一隻感覺煙草混合著血腥在口腔裏綻開。
窒息熱辣。
慕沉洲睜著眼,女人顫抖的長睫輕輕掃過他的眼窩,猶如輕羽勾過心尖,癢癢的。
半響,唇分。
寒一一掀開眼皮,沒有任何抗拒的意味,隻眼底閃著倔強的光,鼻頭紅紅的。
慕沉洲腦海裏突然重合出一張明豔張揚,鮮活肆意的臉。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的寒一一。
而之後……這個女人在他麵前始終是淺笑安然的平靜,是被磨平棱角後的無謂。
“僅此一回。”指間在女人飽滿的額頭彈出一聲悶響,慕沉洲垂下眼,淺淡的說:“寒一一,別再惹怒我。”
男人斂下寒意,又是冷漠矜貴的太子爺。
直至淩晨才閉上眼,不知不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清醒過來的寒一一拖著倦容出了門。
她要去祭拜父親。
花店收到慕家的訂單,送來了全店所有的花束。
寒一一隻選了一小束父親最愛的雛菊。
到達墓園的時候,她遠遠看見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
兩雙相似的眼眸隔空相望。
是她打電話約葉梵來的。
墓碑上,寒父的照片還十分年輕,氣質溫潤儒雅。
“爸爸,對不起,這三年來,我都沒能來看您。”寒一一輕輕將雛菊放在墓碑前,指間擦拭著照片上的灰塵。
葉梵站在她身後,麵無表情的倚著石柱,眼底沒有任何情緒。
寒一一蹙眉,“你沒話要和爸爸說嗎?”
葉梵抿著唇,沒有言語。
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眼底酸澀不已,寒一一卻再沒有想哭的欲望。
她問:“你是不是還在怪罪爸爸的偏心?”
從小時候開始,寒父曾再三告訴寒一一,她之所以叫一一,是因為寒父認為她是世間唯一的珍寶。
而從小在父親寵愛下長大的一一,在五歲時,第一次見到自己所謂的弟弟。
她在父親的懷裏,看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跪著將三歲的男孩推到父親麵前……
從那天起,葉梵就成了她的弟弟。
“沒什麽可怪罪的,在他眼裏,我隻是一個貪婪女人精心設計下的產物,玷汙了他聖潔唯一的愛情。”葉梵的語氣波瀾不驚。
“他的確討厭你。”寒一一毫不避諱,“可你每次參加賽車的錄播,他都會偷偷看好幾遍。”
感情就是這麽矛盾,無法用理智來丈量。
“可我的確是個罪人……”話頭說到一半,脩而住了口。
寒一一心口猛然一跳,轉頭看向自己的弟弟,“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胡言亂語罷了。”葉梵壓下長睫,神色懨懨,明顯不想多談。
寒一一心存疑問,卻被趕來的司機打斷。
“夫人,時間到了,晚上一個商業交流晚宴,慕先生在那裏等你。”
沉默片刻,她問葉梵,“有時間送我一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