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有梁上興風在,又怎麽可能允許別人傷害白芸芸呢?

就算隻是皮毛上的傷害,他也不接受。

於是此刻,吳生導演看著抓住自己的手腕上的那隻小手,他驚訝地挑起了眉頭……

而那隻不大的小手,看起來分明沒什麽威脅,卻在接下來的10秒鍾之內,給他的手腕帶來了無比劇烈的疼痛!

“啊、啊啊──”

吳生導演疼得不住嗷嗷大叫,五官直接扭曲了。

周邊的人瞧著吳生導演一副痛苦無比的表情,都以為他在演,並且演的如此真實,令人佩服。

白芸芸也是一臉天真的盯著吳生導演,以為他在表演痛苦給自己看,順道著還問了一句,“導演,你現在,是在教我演戲嗎?”

當然不是!是真的疼!

吳生導演這會兒已經痛苦到呲牙咧嘴了,除了逐個逐個地從嘴裏迸出“疼”之類的字眼,根本聽不見身邊其他人的聲音。

“疼疼,放、放、放手啊──”

吳生導演嗷嗷大叫之後,是真的疼的眼淚都要擠出來了。人都痛得快原地跳腳了,跟前的男孩才鬆開了手。

在鬆手的那一瞬間,吳生導演終於是沒有忍住的彈跳了起來,那隻劇烈疼痛的手空中狂甩了甩,嘴巴大張,五官扭曲,口中發出嗷嗷吃疼的喊聲。

周邊的劇組人員都以為他在演戲,因為,沒有人相信,一個小男孩能多大的力氣,叫他疼成這樣,演的如此真實,以身作則,示範給白芸芸看,眾人對他也是無比佩服。

但白芸芸這會兒又一臉疑惑的盯著他,心想著,不是應該要教她怎麽哭嗎?現在是要教她怎麽疼?她又沒有什麽演疼痛的戲碼?

化身為小孩的梁上興風則是輕挑眉頭,在給導演小小教訓過後,輕飄飄的道:“導演,芸芸進入不了狀態也沒辦法。你越是訓斥她,她精神越緊張,就越是進入不了狀態。不如,利用拍攝技巧,換一種方式試試,說不定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吳生導演手腕部還傳來隱隱疼痛,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個連10歲都不到的男孩,心中在驚疑並且暗暗責怪他的怪力,根本沒仔細聽他在說什麽。

此刻,吳生導演的腦子裏唯有停不下來的質疑念頭……

什麽東西……這是一個小孩能有的力氣麽?

方才那一瞬,他差點覺得自己的手骨要斷了!那根本就是等同於骨折的疼痛啊!再用力一寸,他覺得自己的手都要直接被折斷了吧。

那小子是為了維護白芸芸麽?這麽小就會搞憐香惜玉這套?

不管怎麽樣……這力氣能是一個小孩有的嗎?那麽小的手掌能發出這種力氣?

吳生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剛才那可怕的現實,在他手部的疼痛沒有恢複以前,他都會陷入懷疑人生的漩渦中……

“導演,她的前半場戲是憤怒,那麽,就讓她以憤怒的情緒演完前半場戲。不急著哭,她完全可以等追上我以後,摔倒了再哭。這樣,不恰好可以證明,妹妹在看到哥哥遠去之後,才知道哥哥是真的要離開自己,那種後知後覺的害怕失去,說不定會更打動觀眾。而且,在那時候,攝影鏡頭由遠景切近景,直接拍到她滿臉是淚的畫麵,問題也不大。這樣的話,就可以給她用眼藥水或者催淚棒。情緒接的上,畫麵也沒問題。你覺得如何?”梁上興風給陳導獻上他的意見。

跟著拍了一下午的戲,本身就聰明的梁上興風,很快就領悟到拍戲這門行業的核心要點。很多時候,鏡頭語言也是很重要的。必要的時候,也能補足演員的演技。

於是,他不僅自己演的好,還能給的出比較專業的建議。

陳生沉浸在對他的質疑之中,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他在跟自己說話,“你說什麽?”

梁上興風耐著性子,又把自己剛才的意見重複了一次。

其實他給的意見還算可以。說不上是最好的方案,但絕對是可行性方案。起碼,也是能拍出效果的。

陳生鄙夷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男孩,“你是在教我做事?”

因為剛被這小屁孩兒教訓了一頓,現在又被小屁孩兒教育著怎麽導戲,作為一個成年人以及專業導演,吳生憑著一股傲氣,都不願意對著這小屁孩低頭。

梁上興風情商一向高,當然看得出陳生導演此刻對他有意見了。

略一沉思,梁上興風換了一種說法,圓潤的道:“啊,催淚棒不是陳導之前用過的方法嗎?我隻是想早點收工,也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就想著,可以再用一次陳導之前用過的方法。”

因為梁上興風強調了他的建議其實是陳導用過的辦法,這樣一說,就會給人一種是陳生引導了梁上興風說出這條建議。功勞是陳生的。

陳生聽他這麽說了,才稍稍考慮了一下他的建議,但還是沒鬆口,“催淚棒跟遠鏡頭這個辦法,上次用過了。這次,我還是要再激發一下芸芸的情緒。如果能拍到近景落淚的畫麵,會比遠鏡頭切換更傳神,更打動觀眾。所以……”

陳生看向白芸芸,這次,不敢跟她動手了,就隻能是溫聲交待:“芸芸啊,你再試試,再醞釀醞釀情緒。想想你經曆過的,最最悲傷的事情。擠出悲傷的眼淚來,啊。”

白芸芸現在的心智已經不是小孩了,要她動不動就哭,而且,這麽多人麵前,擠出悲傷的眼淚,實在是太難了。

她又不是專業演員,也體會不了這個角色的悲傷。根本沒有辦法代入這個角色……

這種情況下,要求她悲傷落淚,還不如要求她直接演死掉呢。

但是,演員這個行業就是要牽動自己的情緒,就是要在眾人麵前演戲,就是要壓抑自己的本性,表演出人物角色的本性。

白芸芸既然選擇了嚐試,也拍到這一步了。連四弟弟都好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她又怎麽能不配合完成呢?

深吸了一口氣,白芸芸便道:“好,我再試試……”

“來來,再來一條,清場清場!”

陳生導演一揮手,讓最近的攝影師把攝影鏡頭拉近,對準白芸芸的臉。周邊,劇組所有人員都隨之退開,並且保持沉默,提供出一片極其安靜的氛圍。

隻要白芸芸有憋出一點落淚的情緒,陳生導演就會讓所有人撤開,留下白芸芸跟小男主在鏡頭裏。

然而……

白芸芸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回想自己經曆過的傷心、委屈的事,但始終……憋不出眼淚。

最近一次傷心,是上次,守在興風哥哥的床邊,那時,興風哥哥的元神在虛荒世界之中,而身體卻是在抽搐,她見興風哥哥狀態不好,以為興風哥哥快死了,便急的眼淚跟豆豆一樣的掉落。

但是,現在回想起那刻的畫麵,就會有一種……這都已經經曆過了,現在興風哥哥也活的好好的,她也沒什麽好傷心的念頭。

所以,憋了很久很久後,白芸芸吐出一口氣,看向陳生:“不行啊,陳導,我實在哭不出來。就算是想起以前的事,現在也一點都不覺得傷心,也不覺得委屈。就哭不出來……”

陳生氣惱拍頭,偏在這時候,一旁助理已經小心翼翼的送上了催淚棒,“陳導……”

低頭,陳生看向催淚棒,職業生涯首次跌在演員身上……

經此之後,他對自己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勉強零基礎的人參演他的戲了。實在,太難調!

“行吧,就遠近景切換,配合催淚棒拍吧!”陳生放棄了對戲劇的高追求,隻能是以湊合的方式,完成這場戲份。

白芸芸也看得出導演對她的失望,但她哭不出來,也沒有辦法。心裏,對自己也挺失望的,感覺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失敗了。

撅了撅嘴,白芸芸也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是她第一次嚐試拍戲,也是最後一次。經過這次之後,她已經知道,她實在是幹不來這件事,以後,再也不要拍戲了!

如是,便在白芸芸的失敗之中,拍攝方式被換了一種……

放棄了讓她自己掉淚之後,選擇用鏡頭語言來補足不足之後,接下來的拍攝進也都還蠻順利。

白芸芸雖然情緒做不好,但體力方麵她拍的很賣力,也是努力想做好這個事情。

比如說妹妹狂奔追尋男主,追馬跌倒的戲份,她完成的還是挺出色的。那一摔,她是真鼓足權全力,讓自己重重的摔了一大跤,還擱地上滾了好幾圈,摔的極其慘烈,惹的現場塵土飛揚,光是從鏡頭裏,就能讓人感覺到溢出屏幕的疼痛。

拍這場戲時,梁上興風不需要出現在鏡頭畫麵裏,所以,他隻在一旁監控器邊看著,瞧著她如此賣力的一摔,明知是演戲,他也心疼的緊,差點要衝出去扶她。

但是,為了不破壞她這敬業的一摔出來的畫麵,梁上興風忍住了上前的衝動,深吸一口氣,留在原地,但他那雙眉頭皺的緊緊的……

“嗚……哇——”重重摔倒之後,白芸芸趕緊配合角色,趴在地上嗷嗷大哭。

因為是遠景,所以,有沒有眼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扭曲表情要到位。

要知道,小孩的表演層次相對成人而言,沒那麽高的要求。隻有把該有的情緒真實表達出來,能夠感染到人,那便足夠。

“好,哢!這個鏡頭拍的好!馬上馬上,近景鏡頭跟上!催淚棒呢?”陳生難得的給了她鼓勵,因為在這鏡頭裏,他看到了敬業精神。

雖然她還小,但,她是真的有在認真做好這件事。

陳生又想到那個一聲不吭就不來拍戲的宋時瑾……對此嗤之以鼻!

連小孩都這麽尊重這份職業,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大人卻如此不敬業。吃著這碗飯,享受著娛樂圈給他帶來的福利,卻並沒有對得起這份職業。這就是,現在的流量演員吧!

這邊,以敬業的態度完成摔倒戲份後,鏡頭從遠景切換近景,借助催淚棒的作用下,拍到了白芸芸滿臉淚痕,嚎啕大哭的畫麵。

雖然說,沒有拍到白芸芸醞釀出眼淚,並且動情落淚的畫麵。但她演技水平在那,確實不好對她要求太過苛刻。

所以,特事特辦搞定這一幕,吳生導演也算沒什麽好挑的了。

導演喊了一聲“殺青”,白芸芸今日份的拍戲體驗就此結束。

剛大摔過一跤,並且也‘大哭’過一場的白芸芸這會兒正拿紙巾擦著被她臉上那點催淚棒逼出來的眼淚,一邊擦一邊看向身邊來來回回忙碌的劇組人員。

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已經開始收拾道具了,這也意味著,今日份的拍攝已經到此結束。

終於,可以收工了!

“芸芸啊,等會換完衣服我就去找你哥哥啊。他在換衣間等你呢。”吳生導演摸了摸白芸芸的腦袋,好聲氣的交待著。

“他沒在換衣間等我,他跟我說了,他要去找時瑾弟弟。所以,他現在應該是跟時瑾弟弟在一塊了。”白芸芸這樣回答吳生。

白棠玉在拍完自己的戲份之後,便率先離開去卸妝換衣服了。

他跟白芸芸有事先說好,他去找宋時瑾,等白芸芸這邊結束拍攝之後,再去找她。

白棠玉還是很放心把白芸芸一個人留在這裏的,也不擔心白芸芸找不到自己。因為他知道,白芸芸是神仙,她那雙眼睛能透視千裏,想找到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所以這會兒,白芸芸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吳生倒也不知道白棠玉正身在哪,隻是想當然的以為,白棠玉應該會在換衣間裏等白芸芸。方才也一直在拍戲,根本沒有去注意白棠玉在不在現場?

所以這會兒,白棠玉不在了,還跟宋時瑾在一起……

吳生聽來是很驚訝的。

“這麽說,棠玉已經找到時瑾了啊?他們倆現在正在一塊兒?”吳生挑眉問著。

“應該是在一塊吧。”白芸芸答。

吳生接著便又問她,“這個時瑾啊,他今天跑哪兒去了?現在人沒事了吧?”

這會兒,吳生在探宋時瑾消失一天的原因。

直到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白芸芸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好像把二弟弟給暴露了。

要知道,二弟弟今天失蹤了一整天。外麵有一大堆的人找他,大家應該都想知道他今天失蹤一天的原因,吳生導演這副好奇的態度,想必也是想從她的口中得到一些訊息。

可是,她不可以暴露二弟弟呀。

意識到自己是說錯話的白芸芸眼珠子溜溜轉了一圈,接著便回答:“那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四弟弟這麽說的而已。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們倆在哪呢。”

出於好奇,吳生也試著向白芸芸提出,“等會兒,我送你去找棠玉吧。”

白芸芸果斷要求拒絕,“才不要呢,我跟你又不是很熟,我自己去找四弟弟就行了。”

吳生接著又說:“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孩,四處亂走可不安全。”

白芸芸還是搖頭,“我不會一個人四處亂走的,我會給四弟弟打電話叫他過來接我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吳生沒想到自己既然忽悠不了小孩,瞧這白芸芸臉上那股靈活勁兒,也知道自己忽悠不了她,隻好擺擺手道:“行叭,行叭!那你自己一個人可別走丟啊,你要是出點什麽事兒,你那幾哥哥可不會放過我。”

說完,吳生又隨手招來了一邊的助理,對助理道:“棠玉還沒不在,你也帶芸芸去換個衣服,跟她一起等棠玉回來吧。照顧好她,負責她的安全,親手把她交給棠玉啊。”

就在助理答應下來的時候,白芸芸又搖頭擺手拒絕,“不用不用。你們不用管我,等會兒四弟弟就要來接我了,我不會亂走的,你們管好自己就是了。”

白芸芸可不想被她們看著,束手束腳的,什麽都不好做。

她等會兒換完衣服,就要去找她的弟弟們,看看二弟弟的情況。

但是,二弟弟那邊的情況可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所以,她等會要一個人離開才行,不能讓其他人跟著。

“別聽她的,她一個孩子,要真出了什麽事兒,都是大人的責任。”

吳生直接忽略了白芸芸的拒絕,繼續對著助理吩咐,“看好她啊,直到把她交到她的監護人手裏為止啊。”

“真的不用,四弟弟等會就來接我了。”白芸芸道。

助理這時也道,“那棠玉來了之後,我再走吧。”

白芸芸揮揮手,“那隨你吧。”

就在白芸芸覺得自己要甩不掉助理的時候,突然,剛才跟她演對手戲的‘梁屬芸’叫住了她,“芸芸。”

男孩喊她的名字,喊出了一股令她極其熟悉的腔調。

雖然隻有兩個字,雖然隻是她的名字,可是,在聽到這一聲呼喚的時候,白芸芸恍惚之中,有一種興風哥哥在喊她名字的錯覺。

聞聲轉頭,白芸芸小臉浮現出一抹笑容,還真以為興風哥哥來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