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棠玉雖說是約了宋時瑾,這也並沒有多少把握……宋時瑾不會深夜赴約。
在白棠玉下了房車,離開之後,留在房車裏的紀藍跟宋時瑾二人便陷入了嚴肅的商討之中。
紀藍的意見是:“我覺得,他特地深夜以為你去他房間,必然是設好了陷阱等你跳進去。今晚,最好還是……別去赴約。”
宋時瑾一向很聽紀藍的話,如果全世界要害他,全世界都想要將他從頂流的位置上拉下來,毀了他的人生,但在他的身後,紀藍永遠是會伸著手拖住他的存在。
所以,他幾乎沒有自己的見解,直接答應了紀藍,“好,那就不去赴約了。”
紀藍其實也隻是跟他提個建議,但他如此痛快的就答應了自己,她頓時意識到她得為她的建議負起責任。
如是,便細心與他解釋:“我是這麽想的。他今晚,已經在這裏跟我們說了很多信息了。寧願拿糊弄小孩的理由來糊弄我們,也不跟我們說一句實話。以至於,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他是敵是友。”
“再加上,他深夜約你去他房間說真相,其實完全沒有那個必要。像現在,我們三個不就已經在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環境了嗎?他完全現在就可以告訴我們,而不是另外約你的時間,讓你單刀赴會去找他們。”
紀藍首先拋出她認為的一係列的疑點跟分析,最後一個總結:“所以,按照剛才那番話討論下來。我猜測,之所以想要獨自約你去赴會,隻有兩個原因。一是利用你們之間的親情關係,想要避開我,讓你做出一些投靠他們的決定。可能我表現的比較理性,他擔心我在場,會影響你的決定。所以,才獨自約你。”
宋時瑾聽著默默點頭,認為她的分析很有道理,“那還有一個原因呢?”
紀藍接著再說:“那再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很可能設了一個圈套,等著你主動跳進去。可能現在打著親情的名義約你,等你真的去找了他們,會發現自己跳進了他們的圈套,說不定又多了個把柄在他們手中。總之,這兩個原因,無論是哪個原因,對你都是不利的。”
“所以我建議,今天晚上不要去赴約。如果你真的想去,那就明天晚上或者是後天晚上去……在他們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我們主動出擊,可以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就算是要設陷阱圈你,也預料不到我們的突然出擊。這樣,你覺得如何?”
紀藍已經為他想好了多種退路跟方法,基本上,方方麵麵顧慮的很周全。
宋時瑾自然是很聽她的話,“好,就聽你的。今晚不去,下次什麽時候去,看我心情。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
紀藍這時又開口道:“但我覺得,我們依然有把柄在他們手上,還是不能太隨意。這樣萬一惹怒他們,對我們也沒有好處。這樣,今晚先不去,明天看看他們的態度。如果他們沒有很生氣的話,我們就過幾天,挑個時間主動出擊。如果他們明天生氣了,也不要惹惱他們,明天,我再看看怎麽安排。”
宋時瑾對她的話唯命是從,“都聽你的,你要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紀藍很欣慰他這麽相信自己,但是,被他如此信任的前提之下,她也承擔著無比巨大的壓力。
因為,她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將關乎他的前途,關乎他的事業。
紀藍必須得為他謀劃好每一步路,不能出一點錯誤,不能毀了他。
“時瑾啊……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沒有替你鋪好路,為你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讓你被季總報複,被迫退圈……你,能接受這個後果嗎?”
紀藍雖說已經替他想好了幾種對策,可心中還是有隱憂的。
她願意為他負責,卻保證不了他的未來。那麽,最壞的結果也得先告知他。
“當然。”宋時瑾斬釘截鐵的應出這兩個字。
他眼神堅定的看向紀藍,在紀藍錯愕的目光下,唇角緩緩溢出一抹笑意,“姐,我能走到這一步,都是因為你。如果我走不下去了,那也是我自己的原因。這麽多年,你已經很盡力的保護我了。我一直在給你添麻煩,早點退圈,你也能輕鬆點。”
“哎呀,我們時瑾啊……”
紀藍有被他這番話感動到,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你真是太乖了。姐怎麽舍得讓你退圈啊,你要是退了圈,姐上哪裏去找你這麽乖,這麽好帶的藝人啊?”
宋時瑾在她麵前像一隻忠誠且乖巧的小奶狗,順著她手指的撫摸,他嘴角的笑容弧度越來越大,眉眼彎揚,“姐,你以後帶別的藝人,也會像待我一樣這麽上心嗎?”
紀藍點頭,“那當然了,我可是金牌經紀人,職業素養好著呢。”
其實她這話沒什麽意思,隻是想證明自己是一個專業能力很強的女強人。
但是,宋時瑾在聽了她這話之後,嘴角的笑容幾乎在頃刻間收了起來,心情也莫名其妙的不好了。
紀藍是多麽人精啊,一眼就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失落與失望。
她笑了笑,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安撫:“姐騙你的呢,傻孩子。姐隻帶過你一個藝人,已經靠你賺得盆滿缽滿了。你要是退了圈,姐跟你一起退圈,拿出我的錢瀟灑去,再也不在這肮髒的圈子裏混了。如果不是帶你啊,其他人我都會覺得很累的!”
宋時瑾這時又像個小孩一般,輕易的被她這番話帶回了好心情,抿起的嘴唇又微微上揚,揚起一道弧度,心頭發暖。
紀藍將他臉上所有的情緒都看在眼中,因為自己的一言一語而輕易轉變情緒,到底,他還是個孩子啊。
就算是頂流,就算是別人眼中的神與光。但在她麵前,他就隻是一個孩子而已。
當初帶他的時候是這番小心翼翼的模樣,現在依然是這番模樣。
紀藍曾經也不是沒想過放棄這個由精神疾病而不合適在演藝圈混的他,可當他情緒低落地向她說出,他需要錢,請求她能幫他賺到治病的錢……
那時,紀藍感覺自己沒有辦法對這個男孩心硬。也在她答應要為他負責之後,這些年來,她便沒有一刻放棄過他。
“姐,你抹藥了嗎?”
宋時瑾關心的抓住她的手臂,看著她手上被蚊子叮出的一個又一個的大包,他有些心疼的說:“我幫你抹藥吧,用風油精嗎?”
紀藍笑著搖頭,“風油精隻有止癢的作用,我現在已經不癢了。你可別碰它啊,一碰我就癢。等會兒我才去藥店買點消炎藥,沒事兒,幾個蚊子包而已,死不了的。”
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不是第1次發生,恐怕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發生。紀藍處理過無數次,也遭了無數次罪。
今天被蚊子叮成這個樣子,也不過是她遭的罪中的小小一個罪,何足掛齒的呢。
“我去買藥吧。”宋時瑾道。
說著,他就準備要起身從房車裏出去,可他剛剛起來一點,紀藍就拉住了他:“不用不用,你一個大明星去藥店太招搖了,還想鬧出什麽新聞啊?給我省點事情啊,小祖宗。”
宋時瑾知道自己會給她添麻煩,轉而又道:“那我叫小紅買點藥送過來。”
紀藍覺得他這主意倒是可以,便默許了他。
宋時瑾主動聯係了助理小紅,讓小紅等會兒送一些消炎藥到房車來,順便送份晚餐過來。
紀藍本想說她在等他的時候已經吃過玉米了,但見他這樣細心的安排自己的事,難得享受一下弟弟的關心,也就不抗拒了。
緩緩流逝的時間,讓房車裏的氛圍逐漸祥和起來……
紀藍跟宋時瑾的心情也逐漸輕鬆下來,兩人時不時聊起一搭話題。
關於他的病,關於幾月份去看病,關於他最近的壓力,也關於未來的幾種可能……
因為是相互信任的兩個人,所以即便聊天過程之中氣氛沉靜了下來,不再有人說話了,也不會令雙方覺得尷尬。
反而在談到相同話題的時候,兩人的心更加一致,向著同一個方向,好似命運共同體,一般的編排著他們共同的未來。
然而,誰能相信,以這樣的舒適且親密的關係相處的他們,隻不過是經紀人跟藝人而已。
……
另一邊,白棠玉從房車下來後,就去到影視城附近的美食一條街接白芸芸了。
白棠玉找到白芸芸‘梁屬芸’的時候,他們倆坐的那張桌上,還擺著一大堆的夜市小吃。那分量,明顯就是兩個小孩沒有辦法消滅的那種程度。
白棠玉也就順勢坐下,幫他們倆一塊吃點。
他加入之後,桌上的話題便從討論性格,轉化為討論演戲。
因為白棠玉跟白芸芸,今天分別都跟‘梁屬芸’搭過戲,所以,方便他們三個人開展的話題,隻有演戲。
白棠玉跟白芸芸兩個人的演技都不如‘梁屬芸’,白棠玉便向他取經,詢問他一個小孩,是怎麽把演技磨練的那麽好的?
‘梁屬芸’,也是梁上興風……
他同樣告訴白棠玉,“隻要生活中,一直演戲。到了鏡頭前,自然而然就可以演好別的角色。這就是我的經驗。”
白棠玉吃驚於他的話,沒想到,這種帶著點心酸又富有哲理性的話,會從一個小孩的口中吐出。
看著眼前的男孩,白棠玉心中有著百千滋味。覺得,他是一個有故事的男孩。
而白芸芸還是跟之前一樣的教他,“這樣不好的。我還是覺得,以後啊,你在生活中一定要少演戲了。每天演戲麵對別人,都不向別人展現真正的自己,或者是一直壓抑真正的自己,這樣子的生活,很容易丟失自我的。你現在還這麽小,本來就是應該無憂無慮的年紀,不用像成年人一樣那麽累,心理負擔那麽重,給自己製造那麽多壓力,隻要簡簡單單,活出自己就好。這樣,你會覺得幸福很多的!”
梁上興風將她的這番教育話謹記心中,“好。我盡量。”
受教了。
但是,他確實,已經不知道他自己真正的性格了。
……
夜宵結束,白棠玉便帶著白芸芸回酒店了。
梁上興風目送他們姐弟倆離開,看著白芸芸遙遙遠去的背影,他眸光深遠,唇角輕輕抿起,瞳眸之中,醞釀著極度複雜的情緒。
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曾想過,一直以來,都無比自信,覺得自己不會有錯的自己。今日,竟會被他的女孩進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而令他陷入沉思的源頭……竟是因為,他也覺得,她教育的對。
她以一個梁上興風從未注意過的角度,提醒了梁上興風,他該做自己,不該改變自己來迎合其他人。這樣,活的太累。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活的累不累。從他記事以來,就隻有一個想法……隻希望自己能成為被萬神敬仰,不敢得罪的存在。而不是頂著梁上紅狐的身份,被萬神不屑,視若垃圾。
向著他自己定下的目標,這六百多年來,梁上興風要求自己見人說人話,見神說神話,以高情商換的他需要的所有東西。
因為,他現在太弱小了,還沒到被萬神敬仰的地步,就該伏低做小的做神。
也是直到今晚,直到這刻,梁上興風才試著問自己……以後,能否活回本性,能否不再虛偽討好旁人?
可是,再往下深思,他卻又不知,他的真實本性究竟如何?
啊……
終究是六百年太久,扮演的麵目太多,以至於,他這幅皮囊下,已經喪失了屬於他自己的本性。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了自己……本來應該是什麽樣的人。
梁上興風不禁為自己感到可悲,但同時,卻也有些許欣慰。
因為今晚,他也發現,他的女孩是真正的長大了。
不僅是外貌上的長大,包括心智、思想都在長大,都與從前的她不一樣了。
如今的女孩都已經可以教育他了,由此也說明,她自己有了屬於她自己的認知與是非觀。
現在,梁上興風很期待,下次以真麵目與她的真麵目會麵。
屆時,他應該可以……與她發展感情了吧?
好想真正的吻一吻……那個已經長大的,漂亮的女人。
念及此,梁上興風嘴角往上一揚,心情也愉悅了起來。
……
另一邊,白棠玉將白芸芸帶回了酒店。
路上,白棠玉將他跟宋時瑾、紀藍那邊發生的對話,轉告給白芸芸。並且,也告知白芸芸,今晚,宋時瑾很有可能會來找他們。
如果宋時瑾過來了,就讓白芸芸施展仙法,將前世那白將軍府裏發生的畫麵播放給宋時瑾看。
畫麵或許會很玄幻,但信不信取決於宋時瑾。而白棠玉相信,宋時瑾會相信的。
得知自己的任務後,白芸芸今晚便沒有回自己的房間了。而是直接待在白棠玉的房間,洗頭洗澡都在這裏完成。
因為知道白棠玉思念白清靈,所以,白芸芸也把白清靈從卷軸裏放了出來,讓白清靈放個小假,好好休息休息。
於是……
等待宋時瑾到來的時間裏,白芸芸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白清靈跟白棠玉在她眼前卿卿我我,光明正大的撒狗糧!
有兩張沙發床,白芸芸洗澡之時,白清靈跟白棠玉就已經坐在同一張沙發上了。所以,白芸芸出來之後,便徑直躺在了另一張沙發上,一人霸占一張沙發。
白清靈見她已經將沙發占滿,也就不去擠她那邊了。更何況,白清靈此刻在白棠玉的膝蓋上躺的很舒服,也實在懶得挪動。
於是,白芸芸現在的視野望去,看到的就正好是白清靈腦袋枕在白棠玉的膝蓋上看電視,白棠玉手裏拿著一包零食,時不時往她口中塞一顆,滿足她的饞與懶。
電視播放的還是少兒劇,可現在的白芸芸已經對少兒劇興致不高了。
她更喜歡看白棠玉跟白清靈的親密時光,看到弟弟跟弟弟的愛人能幸福的在一起,她會覺得時光甜美,心有欣慰。
因為,這麽美好的畫麵……可不都是她促成的嗎?
“小鹿,你現在,跟四弟弟在一起,很幸福吧?”
看著看著,白芸芸就忍不住出口問了白清靈。
她這一問是何意,作為成年人的白棠玉很清楚。
他不想讓年紀還小的白清靈經受這種過於成熟的問題,正想開口阻止白芸芸……
卻不料,在他開口之前,白清靈先一步開口回答了白芸芸,“嗯嗯,跟道士哥哥在一起很幸福!”
白清靈的回答讓白棠玉心頭歡喜了,這會兒,白棠玉也就不再加以阻止,心裏偷著樂的接受了白清靈對他的評價。
“小鹿很喜歡四弟弟吧?”白芸芸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繼續往下問。
白棠玉的理智告訴他應該製止芸芸影響清靈,可事實上,他根本沒有出口製止,眼神不自然的落在電視劇上,假裝深陷少兒電視的劇情之中……
白清靈依然是認真且快速的回答了白芸芸,“肯定的呀,道士哥哥那麽好,我肯定喜歡呀!”
並且在回答之後,白清靈還轉過頭,圓溜溜的大眼睛盯住上方的白棠玉,“棠玉哥哥,你會喜歡小清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