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板街地下交易市場的珠寶鑒定師共有兩位,一位是年逾五十的老者,另一位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霍明月在剛剛見到這兩位的時候,理所當然的以為那個老者由於年齡大資曆深必然是位大師而那位年輕人隻是充當學徒或者助理鑒定師那種,然而現實往往總是出乎人的意料,地下交易市場的頭牌鑒定師並非那位氣質帶著一些仙風道骨的老者,而是那個看起來相貌稀鬆平常扔在人海堆裏絕對發現不了的年輕人。

年輕人叫什麽王鬆沒有詳細介紹,隻說他的行業綽號叫鷹眼,所謂鷹眼鷹眼,就是說他看東西的眼神特別犀利從來沒有出過偏差。

經過霍明月的訊問,鷹眼給出的項鏈參考價是五萬兩銀子,老者給出的是七萬兩銀子。

“你既然能叫鷹眼,那說明你的眼光一直很厲害嘍,可據我所知,那條項鏈的真正價值可能十萬兩都不止。”強烈的直覺讓霍明月想要追查下去。

鷹眼愣了一下,隨即快速答道:“是,你說的沒錯,若論價值,那條項鏈的價值確實不止十萬,可那東西很大一部分價值是附加價值,我所估算出來的隻是它的成本價和用料價值,再賦予了一定的附加價值。”

“什麽意思?”霍明月約莫有點懂,但又有些雲裏霧裏。

鷹眼詳細解釋道:“這原本涉及到我們行業的機密我不該透露,但現如今既然和命案有關,那我也就顧不上被老板責罵被勒令辭退了。一般的物品主要由兩部分價值構成,一部分是成本價值,另一部分則是由附加價值構成。成本價值這個很好理解,就是說這東西的成本,這裏麵包括了原材料的價值,後期加工的價值,以及人力時間損耗這些。而附加價值指的是我們人為賦予它的價值。”

“聽起來是不是有些難懂,我舉個例子你們就能很快明白了。比方說琉璃盞,某個窯廠出土了一批琉璃盞,這批琉璃盞的成本價值是一對三兩銀子,那麽通常市麵上出售的價格可能會是五兩銀子六兩銀子這種,這都在合理範圍之內。這種情況下的琉璃盞也是有附加價值存在的,但這種附加價值都是因為商品流通因為市場規律造成的,因為商品從窯廠到賣家手裏需要經過好多道的流通,那些中間商也是要賺錢的。”

霍明月點頭接道:“嗯,明白!“

鷹眼朝著她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如果我方才說的那種情況的琉璃盞要賣二手,那麽它的估價通常是一對五兩銀子左右。可如果這批琉璃盞落到了王孫貴族的手裏,尤其是落到了皇上的手裏,那麽它的附加價值就大大增加了,按照我們行業的話來說,這就叫使用者賦予他們的人文價值。“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那條項鏈因為使用者身份高貴所以也就變的價值連城了。可據我所知,通常你說的這種附加價值都能算在物品的價值當中吧,好多古董收藏愛好者不就是買的所謂的名人效應嗎?”霍明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鷹眼回道:“對,可那是別人的事情,我隻管鑒定,我隻管在成本價之外估算商品的合理附加價值,然後提出一個參考價,願意花多少錢買下那些物品不是我關心和幹涉的範疇。”

聽聞此言,霍明月猛的瞪大了雙眼,第一眼看到鷹眼的時候隻覺得這個男人長的實在太過寡淡,霍明月雖然不是顏狗,但美好的東西總是要比不起眼的東西來的更加吸引人一些,可此時此刻,鷹眼的身上就跟突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一般讓霍明月對他另眼相看,她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酷,相當的酷!”

原本鷹眼十分淡定,但許是霍明月表現得太過露骨太過直接,以致於讓鷹眼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極其莫名的神情,“哪裏哪裏,姑娘謬讚了!”

“不要謙虛,你值得誇獎!”霍明月笑嘻嘻說完以後又補充了一句,“我一直以為幹你們這個行當的全都是奸商,沒想到你這麽有原則這麽有良心,難怪你們案板街市場聞名全國口碑那麽好,如今看來你功不可沒啊。”

“沒有沒有,這不關我的事,最終定價都是財神爺在負責,我隻是提供一個參考價而已,而已。”鷹眼被誇的雙臉通紅。

大魏的民風素來保守,男女有別方麵一直奉行的比較嚴格,通常男女隨意交談的情況都很少發生,更不用說是誇獎之類,再加上霍明月還是個標準的美女,鷹眼心花怒放害羞自在情理當中。

可他這個舉動弄得一旁的趙明理心裏極其不是滋味。

但霍明月並未留意到趙明理的反常,她擺手道:“說了別謙虛就別謙虛,對了,你是什麽時候來這裏任職的?財神爺給你一年的俸祿多少?你今年貴庚家住何方啊?”

趙明理實在忍受不了了,他大踏步走到霍明月前方就跟一堵牆一樣死死擋住了她的視線把她和站在她對麵的鷹眼給隔了開來,“老霍,你到底是來查案還是來相親的,為何要打探人家的底細?”

此言一出鷹眼的臉更加通紅了。

霍明月則是無語的在趙明理後背拍了一下,“我是覺得鷹眼兄年紀輕輕就得到財神爺如此信任,那麽假以時日前途絕對不可限量,所以我想和他交個朋友。”

“交朋友?老霍,你是來查案的,不是來交朋友的。”趙明理被氣的都想罵人了。

霍明月則是笑嘻嘻回道:“查案和交朋友這兩者之間有衝突嗎?完全沒有的嘛,老趙,淡定,人家我們少卿大人都沒有發火,你有意見做什麽?”

霍明月心裏是覺得裴有言可能是麵癱習慣了所以才一直沒有表情,但她奇怪的是在她和鷹眼對話之際裴有言就跟個隱形人一樣一句話都沒說。

他這是完全信任我了嗎?還是說他認可我的思維方式,他能明白我的意圖所在?霍明月邊想邊狐疑的朝著裴有言看了過去。

裴有言自然並非完全信任霍明月,才相識短短兩三日談何完全信任,他也不太理解霍明月的思維方式,但他多多少少能猜出霍明月的意圖所在。不得不說她真的很聰明,著實有當捕快的頭腦。但案板街地下交易市場這個地方可是連官府都不能輕易動的神秘地,那個財神爺的身份裴有言以前不是沒有暗中調查過,可惜一絲有用的線索都得不到。眼下她這般衝著鷹眼而去雖然她做的比較含蓄不會被輕易發現動機,可鷹眼的背後就是財神爺,裴有言著實有些擔心霍明月的安全。

“查案要緊,不要扯閑雜無關之事。”裴有言佯裝發號了一句施令。

“什麽?”霍明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為憑著裴有言的智慧定然能想到她追著鷹眼不放絕不是對鷹眼有興趣。不對,她對鷹眼有興趣,而且大有興趣,但絕不是男女情愛方麵的興趣。都說裴有言明察秋毫是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神探,如今一看,完全不咋滴!

霍明月不屑的撇了撇嘴,正想改變自己的訊問方式,不料這時鷹眼紅著臉開了口,“我來這裏整整五年了,財神爺給我一年的俸祿是二百兩銀子,此外還有一些分紅和嘉獎。我今年二十有三,家住北街燕尾巷,我還尚未娶妻。“

趙明理聞聽此言臉色頓時大變。

裴有言素來雲淡風輕的臉上也是有了一絲變化。

霍明月當然神情也有了變化,尚未娶妻?他說這個做甚?他該不會真的以為我對他有了愛慕之心所以才那般主動和他套近乎吧?不是吧?!!!

這就比較尷尬了,霍明月咳嗽了一聲強裝鎮靜,“謝謝鷹眼兄如實相告,再冒昧的問一句,當初你為何要來地下市場任職?怎麽說呢,依照鷹眼兄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官府的鑒定機構吃皇糧。“

鷹眼紅著臉朝霍明月偷偷看了一眼,即使趙明理擋著他連霍明月的衣裙都看不到,可他就是想看看她,“是師父推薦我過來的,當初財神爺在招聘鑒定師,師父說給財神爺幹比給官府幹有前途多了,事實證明財神爺開出的條件確實更加豐厚一些。“

“你師父是何人?“霍明月好奇道。

鷹眼如實道:“衛老先生!“

鑒定行業的超級大牛衛老先生!!!難怪財神爺對鷹眼一個毛頭小夥子如此信任,原來他是鑒定大師的徒弟,霍明月心裏的疑惑瞬間釋然了。

片刻之後。

霍明月和裴有言和趙明理一起離開了地下市場,趙明理剛一走出大門就拉著霍明月氣勢洶洶質問道:“你今天有點反常啊老霍,你以前最多隻對美男花癡的,何以今天對那個長的頂多能算對得起百姓的鷹眼青睞有加?“

霍明月無語的朝趙明理瞥了一眼,“就算別人不懂我,我還以為至少你懂我,看來你這智商完全跟我不是一個等級呀。“

“啥?什麽?“趙明理愣了大半天,突然似有所悟一般喊道:”你該不會在懷疑鷹眼吧?“

“你才發現啊。“霍明月聳了聳肩,”你要是再想不到這層,那我以後出門可就說不認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