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一章 拔刀流

紅色的請帖,金色的燙金大字。上麵的內容很稀鬆平常,無外乎就是某某人生日,特於某某地方,略備薄酒,請閣下光臨之類的話。

隻不過那請帖上的名字有些不平凡,黃金遊。

若不是對福建官場有過係統的研究,江夏也不會明白這個名字背後代表的含義。

黃金遊並非是福建官場的人,不過他卻又一個夫人,名叫楊蓮玉。楊蓮玉有個姐姐叫楊豔婷,而這個楊豔婷的丈夫就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布政使,薑文強。

如此一來,基本就能夠明白黃金遊的身份了。很明顯,他就是薑文強。或者說是薑文強代表著的福建官員體係,在福州的幕前代言人。

離著薑文強過壽的時間還有五天,所以這五天裏麵江夏也暫時收了手,不再派人去打劫那些海盜船。

而之前被江夏打劫過的那些海盜,這幾天裏也出奇的不再找江夏麻煩。

五天的時間裏麵,江夏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幹脆就把所有滄山島的海盜都拉出來訓練了一下。

到了第三日的時候,江夏接到邱文石送來的消息,講武堂的人不日即將抵達福州。

江夏命韓慕楓回了消息回去,讓他們先來滄山島安頓。

福州,滿福樓。

一個很俗氣的名字,但卻是福州人人都想進去的地方。

並非是滿福樓有什麽了不起,而是因為這個滿福樓是靖海商會的總部所在,能夠進入裏麵的人,全都是靖海商會的人。

以往的滿福樓,從門口經過裏總能依稀聽見琴樂之聲,以及女子的嬌笑聲。但是今日卻顯得特別安靜,這令滿福樓街道對麵那些擺攤的小販都感覺有些不習慣。

滿福樓二樓的大廳,平時此處多是用來看歌姬舞娘表演的,但是現在卻擺了三十五張椅子。

靖海商會,共計入會人數有四十一人。今天足足來了三十五人,足見是有要事商議。

三十五張椅子,有三十四張都坐滿了人,剩下一張椅子還空置著。

那椅子擺在大廳的正中間,明顯是為身份最尊貴之人所留。

大家夥都坐在椅子上等著,一點兒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偶爾有幾個人相互交談著,但是也盡量壓低了聲音。

突然,一聲高亢的聲音高呼道:“薑大人到。”

聽到這聲音,眾人立刻站起身來。

一個大腹便便,留著兩撇八字胡,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走進大廳。中年男人朝著那正中間空著的位置走去,然後轉過身來。

站著的三十四人齊齊對中年男人行禮道:“參見大人。”

中年男人雙手虛壓,道:“各位請坐吧。”

說完,他自己先坐了下去。眾人見他入座了,這才紛紛坐下。

能夠在靖海商會受到如此禮待的人,整個福建除了薑文強,還會有誰?

薑文強坐下以後,身體微微往後靠在椅背上,然後眼睛一一從眾人身上掃過。

凡是被他目光掃中的人,全都會下意識地挺直腰杆,臉上盡量保持著肅穆的表情。

薑文強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本官知道諸位很忙,每個都是日進鬥金之人。所以讓諸位於百忙之中抽空來這裏相聚,本官也實乃情非得已。”

“大人這話說的就太見外,也太客氣了。我等一直都承蒙大人關照,所以才有今日。大人一句話,莫說隻是來這滿福樓相聚。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在座的又有誰會推辭?”

坐在薑文強右手下第一位的瘦弱中年男子笑著說道。

“對啊對啊,馬老板說的對,大人一句話,我等任憑差遣。”眾人附和道。

薑文強擺了擺手,眾人立刻收聲,沒有再說話。

薑文強道:“諸位也都是些消息靈通之人,有些事恐怕早已經聽見了風聲。今日召集諸位前來,就是為了商議當朝宰執江夏,意欲開放福建海關貿易之事。”

“諸位都清楚,咱們福建比不得江南、京師。除了背靠一片茫茫大海,能夠賺取點兒散碎銀以外,其餘基本就沒什麽油水可撈。

這些年咱們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把這個餅給越做越大,令得大家都有飽飯吃。但是朝廷這一聲令下,說開海關貿易就開海關貿易。

屆時大明四麵八方的商人全都湧入我們福建,紛紛去跟那些海外諸國的人交易。屆時別說是在座諸位,就算是本官,能不能吃飽飯也是個問題啊。”

“大人,這事兒我們多少也聽說了一些。究竟要怎麽做,大人給句話就是。

那宰執大人官雖然不小,但咱們靖海商會的人可不會怕他。他若不來招惹咱們那倒還好,若是來了,哼哼”

“來,是肯定會來的。”薑文強道:“現在那江宰執已經在趕往福建的路上,閩商船行的華文山正陪著他。

今日我喚諸位前來就是來找各位要個準信,如果朝廷真準備開設海關貿易,諸位是不是真敢跟我一起行那逆天的大事?”

“大人,這沒得說的。隻要大人一聲令下,反了這狗朝廷我們也敢。到時候咱們就擁護大人在福建稱王,做個土皇帝。”

“好,既然諸位有這樣的心。那我今天就跟你們說說我的計劃。”薑文強拍了拍手,大廳立刻走進來一群頭發剃成半月形,上身穿著單衣,下身**僅穿兜襠布,腳踩木屐,腰間別著武士刀的男人。

如此鮮明的形象,一看就知道是倭寇。

看見這些倭寇,靖海商會的人沒有一個麵露驚訝,或者是緊張,反倒泰然自若,十分隨意。

其中幾個位置靠薑文強比較近的人,還對倭寇中為首那人抱拳行禮道:“井川先生。”

一聽這一聲井川先生,其餘靖海商會的人也明白過來,這恐怕就是傳說中藤原社社長,井川鬆下。

靖海商會的人多數都跟倭寇有過這樣,或者那樣的合作。同時也知道整個福州的倭寇,除了一些零星的組織以外,但凡是大的團體全都是由藤原社負責管理的。

但是卻鮮少有人見過藤原社的社長,隻是知道他跟福建一些大的官員,關係密切。

今日得見,發現這藤原社的社長跟其他倭寇看上去也沒什麽不一樣,都是又矮又短的羅圈腿。

薑文強起身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一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藤原社社長,井川鬆下先生。來人啊,看座。”

很快,幾名滿福樓的下人給井川鬆下他們搬來椅子。等到井川鬆下入座以後,薑文強這才坐回椅子上,說道:“諸位都是有擔當有魄力之人,但眼下並非是自立的好時機,要想滅掉江夏,也不必如此鋌而走險。

本官與井川先生已經商議好了,隻需要二十萬兩白銀,井川先生就幫我們殺了江夏以絕後患。現在就看各位的意思如何了,二十萬兩分攤到每個人頭上,銀子也不多。”

“沒問題,大人說了算。”

“對大人說了就算,還專程為此事知會我們,大人真是太客氣了。”

“好,那就祝咱們順利殺了江夏,繼續財源滾滾來。”薑文強哈哈一聲,拍了拍手道:“來人,上宴,歌舞”

安靜的滿福樓,突然間又熱鬧了起來。

聲響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也沒有停歇

直至子時,滿福樓外的街道上基本已經沒了人,一到夜深,整個福州鮮少有人會在街上行走。

因為夜裏若是碰到了倭寇,那恐怕多少都會喪命。

吃飽喝足,玩的痛快的井川鬆下帶著七八個下屬走出了滿福樓。剛剛準備往自己停船的碼頭走,突然井川鬆下發現前麵站了一個人。

此人穿著一身交領直衣,下身是一條長裙。帶著一頂鬥笠,同時手中握著一把武士長刀。

井川鬆下一看,這分明是一副東瀛武士打扮。

他張口用日語問了一句:“你是誰?”

那人隻是淡淡地用日語回答:“別問我是誰,以武士的名義,請與我一戰!”

井川眉頭微微一皺,右手揮舞了一下。

他身旁的下屬一起拔出武士刀,雙手握著刀柄朝著那名東瀛武士殺過去。

東瀛武士一開始並沒有動,直至井川鬆下有一名下屬靠近了他,他才一下拔出自己的長刀,然後收刀回去。

拔刀、收刀,這兩個動作隻在一瞬間完成,若非是有一道寒光閃過,恐怕都沒有人敢確定這個東瀛武士真的拔過刀。

武士繞過攻擊他的那人走向井川鬆下,直至武士已經走出了三步遠,那人才一下倒在地上,動也沒動,很明顯是已經死了。

“高手!”井川鬆下心中暗道一聲。

一般人看剛才那武士出手,恐怕隻覺的他拔刀收刀的動作很快,但是井川鬆下卻注意到,武士拔刀和收刀,竟然沒有一絲聲音發出來。

隻有揮刀時,有些許斬風之聲。

井川鬆下皺著眉問道:“你究竟是誰,想要幹什麽?”

能夠把東瀛拔刀術練到如此境界的人,井川鬆下對著有些緊張。但是這人走近了一下卻單膝跪地,說道:“平誌龍一郎,拔刀流首席上忍,前來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