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回到小店的時候,天已近是大亮了,徐階在永定橋的那番教誨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從那一刻開始張居正決定自己的這一輩子,一定要像像徐階,王守仁一樣。回來後他並沒有再睡覺,而是從自己的包裹裏拿出了前些日子在讀的《論語》。這本書他少說也讀了個幾十遍了,可以說他連看都不用看也能寫的出來,但這些都沒用,因為三天以後,他就要考試了,那時這本《論語》要考的就多了,張居正決定還是看看那這本書了,此時的張居正心裏明白:“要想成為徐階,王守仁那樣的人物就必須要學會考試,而且還要能開始,因為隻有考試才能顯示出的能力來。所以張居正決定這三天裏他要認真讀書了。至少是為了眼前的這次考試讀書了。

就這樣,張居正窩在這家小店裏,整整讀了三天的書。三天過後,張居正帶著自信和自己的一番抱負走進了考場了。也許是老天要給他一點磨難,自古就要天降將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在這次的會考之中,張居正意外的落地了。張居正突然想起了他的父親來,張居正的家世並不顯赫,世襲的軍戶身份,在當時的社會地位是低下的,家境也屬於貧寒一類。父親張文明,想通過科舉道路改變家庭的境遇,多次參加考試,都名落孫山,連個舉人也沒有考上,終其一生,隻是一個落第秀才而已。從他出生的那一刻,父親也將自己一生都沒有實現的理想放在他的身上。也許是他過於聰穎,總之在前麵的幾回科舉之中,他都毫無疑問的通過了,但這次最為重要的一次考試,自己竟然名落孫山,想到這兒,他不由的心痛。他突然不知該怎麽辦。想來想去,隻有回到小店再說,其他的一切都沒什麽意義了,因為他張居正也名落孫山了。他落魄的走進了原先的那家小店,店主還是帶著他滿臉的笑意,看見他這個樣子,也許他早就知道了張居正的結果。他沒有多說什麽,因為此時最好的安慰眼前這個人的辦法就是不要說話,他是一個矮矮的男人,長著一臉的絡腮胡子,由於長年的勞碌,他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五十多歲的樣子,但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實際隻有四十五六歲的年紀,隻不過是長年的勞碌,所以人顯得過於蒼老。看見張居正走進小店的那一刻,他就麻利的給他遞上了一壺熱熱的燒酒,因為此時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要的什麽?那就是醉酒,好讓自己早點忘記這一不如意的時刻。每年從大明帝國的各個地方來的士子,他見了不少,每次來的時候一個個都是信心滿滿,但每年到這個時候是發榜的時候,總會有那麽些士子沒有被考中,這個並不是他的才華不夠,當然也有的確是是才華有限,但大多數的是一些滿腹才華的士子,他們所寫的文章一時不被當時的主考官看上也是有的。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總是會有那麽一些落魄的士子在他的小店裏喝喝悶酒,罵罵當今的主考官也是有的。

等他將一壺燒酒和一碟花生米上到一個靠窗戶上的小桌上時,張居正就一屁股坐下了。他的確要喝點燒酒,因為此時他的心也許是最需要燒酒的熱量。他慢慢的倒了一杯燒酒,這時他發現小店裏除了他一個人,也就沒有其他的客人了,因為此時已經到傍晚了,他望了望小店的老板,向他招了招手。那矮矮的店老板馬上就過來了,由於他身體比較矮小,所以跑起來的動作很是好笑,但此時張居正早已沒有了笑的心情,他隻想找一個人陪著自己喝點燒酒,和自己說說話,因為他的心裏此時真的是堵得慌。他腦子裏不時的想起徐階在定風橋上對他說的一番話。“夫萬事萬物之理不外於吾心。”“心即理也。”“心外無理,心外無物,心外無事。”“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有誌於聖人之學者,外孔、孟之訓而他求,是舍日月之明,而希光於螢爝之微也,不亦謬乎?”“聖人與天地民物同體,儒、佛、老、莊皆我之用,是之謂大道。二氏自私其身,是之謂小道。”“殃莫大於叨天之功,罪莫大於掩人之善,惡莫深於襲下之能,辱莫重於忘己之恥,四者備而禍全。”“夫學貴得之於心。求之於心而非也,雖其言之出於孔子,不敢以為是也,而況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於心而是也,雖其言出於庸常,不敢以為非也,而況其出於孔子者乎?”“所以為聖者,在純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雖凡人,而肯為學,使此心純乎天理,則亦可為聖人。”此時的他並不明白這些都是什麽意思,但他相信有一天他會明白的。但不時此時。

“客官,還有什麽吩咐?”店老板很熱情的跑到了張居正的麵前。“沒什麽?就是想要你陪我喝喝酒,說說話,不知可以不可以?”說完張居正漫不經心的望了望眼前的這個矮矮的店老板。“這個?恩……好吧!”店老板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地。他麻利的坐下來了,隨即又馬上從座位上躍起。他一路小跑,從菜廚裏端出了一盤牛肉幹和一碟鹹花生,接著又從菜廚裏拿了點下酒的辣子。等放好這些後,他拍拍的身上的雜物,而後才從容的做在了張居正的對麵端起了酒杯。他之所以弄得那麽隆重,那是因為他看得出眼前的這個讀書人和一般的讀書人很不同,不同在那裏,這點到讓他難說,但有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這種才華並不是像那些京城的紈絝子弟張揚的才華,這種才華是一種內斂的才華。這次沒考中,他也並沒有那種落魄的沮喪,相反他的身上透出一種平靜。似乎將這場考試當成人生的一場曆練一樣,來的很是平靜。從一點上看,此人日後必定能成就一番事業。眼前的這點挫折,他相信這個青年一定能克服。

“店老板怎麽稱呼啊?”張居正邊喝酒邊問道。“哦,鄙人姓徐,名明玉。取自於唐朝大詩人李商隱《無題》中的‘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看得出店老板胸中還是有點點墨。“徐老板想必在這大京城裏呆了不少年數吧?”“哎,是有些年數了,都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從二十四歲就開始在這兒住下了”。“哦,那是有些年數了!”“來,小兄弟,喝酒!”“好,喝酒!今日我就和徐老板不醉不歸好不好?”“好!小兄弟,我看我和你也挺投緣的,要是你不嫌棄,我們就以兄弟稱呼如何,我癡長你幾歲,你就叫我徐大哥吧,!怎麽樣?”看得出這徐明玉是一個豪爽之人,說話沒有繞多少的花花腸子。“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哎喲,你看我這腦子,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一時隻顧著喝酒,連正事都給忘了!小弟姓張,名居正。我名字中沒有徐大哥那麽好的詩意,我這名字是我的第一位恩師給取的,其中最為重要的意義呢就是讓我以後要精忠報國!”張小弟,你這名字取得好,我徐明玉相信你日後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來為了以後的事業,我敬你,幹了!”“多謝徐大哥,幹了!”“好,幹了”!說完徐明玉一口喝光了杯裏的燒酒。

這一晚,張居正和徐明玉喝到很晚很晚,這一晚張居正二十歲的人生第一次喝醉了,但這一下他的心裏好多了,也許明天就不用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