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蕭毅又同以往一樣來到了草山,啞仆依舊跟隨在他身邊,不等主人開口就仔細打掃起了墓碑。這裏原先極為簡陋,隻要一塊木牌標注著墓主人的姓名。直到那場轟動武林的決鬥過去整整兩年之後,才由蕭毅等人集資將這裏修繕一新。司徒超群可能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生前那麽不可一世,可死後卻落魄到如此地步。不過以他的個性,或許對此根本不會在乎吧。

蕭毅小心翼翼的將一枝百合放在墓前,這是司徒生前最喜歡的花,每年來掃墓時蕭毅總會在碑前擺上一朵,以表紀念,而這已經是第十朵了。十年,整整十年,昔日那群張狂不羈的少年們如今又變得如何呢了?

“司徒,我來了。你在那世過的好嗎?我還在遵守著咱們當年的約定,雖然很辛苦,不過我不會放棄的,我可不想將來到那邊去再被你嘲笑。今年江湖上又出了不少新人,實力很強。看來“白蓮之亂”對武林所造成的損害很快就會平複,這或許你在那世保佑吧。假如真是這樣,那求你再顯顯靈,讓那個能夠繼承“浩然”的家夥早點出現吧。”蕭毅雙手合十,雙目緊閉,站在墓碑前似乎在禱告著什麽。一身粉紅色的外袍在微風的吹拂下顯得如此聖潔飄逸。外行人看到或許會很奇怪,一個大男人穿一件粉色外袍幹什麽,而且這件袍子的顏色還深淺不一。隻有武林中人才會明白這件袍子有多可怕,那上麵的點點粉紅又代表著什麽。

“嗖”說時遲,那時快,從一旁的樹後忽然飛出一道白光直逼蕭毅而去,從其破風之聲可以聽出其勢道有多強。眼看著白光越逼越近,可蕭毅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是沒有發現?還是根本來不及反應?

“咻”一聲輕響,白光幾乎是擦著蕭毅的麵前飛過,“啪”接著便牢牢插進了一旁的地裏。飛刀,這居然是一把飛刀,白光發出的地點離蕭毅足有五,六十步開外,可這把飛刀在飛越了這麽遠的距離之後居然威力不減,整把刀居然隻有刀柄還露在外麵,怎樣的手才能發出如此可怕的飛刀?而擁有如此技巧的人又怎麽會沒有射中蕭毅呢?

“哈哈。。。”此時從樹林中傳出一陣大笑,接著便轉出一人,隻見他年紀在三十歲上下,身材修長,相貌大是不惡,原本這應該是個頗為俊美的男子。然而在他的鼻梁上卻橫梗著一道傷疤,一道極重的傷疤,由於時間久遠,傷疤上的皮膚顯出了讓人惡心的黑褐色。從他整齊的裝扮可以看出這應該是個極愛惜自己形象的人,對於這樣的人而言這道疤不應該是自己的大敵嗎?可他卻沒有采用任何手段去遮蔽,反而顯得頗以此為榮,這種事不是很奇怪嗎?

“人言江東蕭毅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有大將之風。今天一試我才是深信不疑啊。”

蕭毅依舊沒有睜開雙眼,隻是雙手合十,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察覺。

“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你怎麽還沒改掉這愛惡作劇的習慣。”過了很久,蕭毅才放下雙手,平靜的說道,可眼睛依舊注視著身前的墓碑。

“你看,你看,這麽久不見,也不說先敘個舊,問問我這些日子以來過的好不好,張口就數落人家。你年輕時可不是這樣。”疤麵人嘴上雖這麽說,可臉上依舊是一片笑意。

“你自己不也說了,咱們都不再年輕了,你以為還是當年對付“正義盟”的時候嗎?”蕭毅邊說,邊從啞仆手裏接過三支香,點燃之後交給了疤麵男。

之前還一副嬉皮笑臉的疤麵男此時忽然變得滿臉凝重,接過香後恭恭敬敬在墓前拜了三拜,之後小心翼翼的插入了香爐中,雙手合十默默禱告,臉上寫滿了虔誠。

“誰說不是呢,這一晃眼司徒都已經死了十年了,張駿,鴻飛他們幾個居然也都已經不在了。有時還真不敢相信你我居然已到了這個年紀了。”雙個人並肩站在墓前,雙眼都望著墓碑出神,似乎在懷疑著屬於他們的前程往事。

“說吧,你這次來找我有什麽事?”祭掃完畢已到了中午,兩人並肩走在下山的路上,啞仆背著行李緊緊地跟在二人身後。

“怎麽,大家相識一場,沒事就不能來找你?”疤麵男笑道。

“嗯,就因為大家認識這麽多年我才知道你是個什麽人,如果沒有大事,你堂堂“八臂大將”李繼先會舍得跑到荒山野嶺來找我?”蕭毅冷笑道。

李繼先雖然明年就要三十歲了,可一來天性詼諧,二來對著生死之交的故友,因而還是調皮如同頑童。隻見他吐了吐舌頭,雙手靠在頭後說道:“得,就你行。要不當年刑大俠也不會把”浩然“托付給你啊。”

說到這,蕭毅忽然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了什麽痛苦的往事,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腰旁的佩劍。“你有事就說事,別淨扯一些閑篇。”

李繼先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無意間觸到了對方最忌諱的話題,大是後悔,趕忙轉換話題道:“哦,閑言少敘,咱言歸正傳,你應該聽說了吧,最近江湖上出的那件大事?”

“大事?莫非你是指那個“笑閻羅”?”蕭毅的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

“著啊,如今放眼江湖能把咱們這批人驚動出來還能有什麽事?”

“我之前也隻聽趙三他們提起過,並不清楚詳情。既然能讓你親自跑來找我,看來事態比想象的嚴重,莫非那人奔江南來了?”

“誰說不是啊,最新消息,三天前這小子出現在了淮陰,打敗了淮陽派的兩大高手,許總鏢頭,馬英和莫必勝,之後就離開,根據可靠消息推斷下一步多半會衝著咱們江南來。南京的那些人都已經嚇壞了,跑去我家請我務必出麵主持大局,我想茲事體大,所以就趕來找你商量。”

“對手究竟什麽來頭?”

“不清楚。”

“不清楚?你們李家故舊親友遍天下,你又是出了名的愛管閑事,這江湖上還有什麽事你會不清楚?”

“您抬舉,我李繼先何德何能啊,不過仗著祖上留下的名望,江湖上的朋友賞臉而已。我又不是諸葛再世,張良重生,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隻是朋友多,口口相傳,多少比別人知道的消息多了也就是了。”

“那就說你如今都知道些什麽吧。關於這個人最早的消息是什麽時候?”

“七月三十日,直隸滄州,大約黃昏時分這人找到了”鐵掌“趙常家。”

“鐵掌趙常,洛陽三教大會被諸葛無良戲耍的那個?”

“對,就是他。”

“此人鐵砂掌的造詣大是不凡,河北一帶恐怕真沒幾個能及得上他。這人居然頭一個就去找他的晦氣,膽量到是不小。”

“誰說不是呢,不過假如隻是如此還沒什麽大不了,事情之後的發展才真正讓人始料不及呢。”

“哦,是嘛。你且給我慢慢講來。”蕭毅的語氣很平和,可李繼先根據自己對這個朋友的了解,立刻察覺到對方明顯對這件事有了興趣了。。。

“當時趙家正準備開飯,守門的弟子不讓他進去,這小子倒好居然就這麽硬往裏闖,守門的當然不肯,雙方言語不合,當場動手,結果等趙常聽到消息從屋裏出來時,整個道場二十多號人居然都已經被他打趴下了。趙常當時就火了,質問對方怎麽不按江湖規矩行事。可那人理都沒理這茬,確認來者是趙常之後,二話不說當即動手。趙常當時完全莫名其妙,可既然對方出手了他又不能不接,於是雙方就在院子裏對起掌了,你猜幾掌分出勝負?”

“我可沒心思猜謎,你就直說吧。”

“你這人總是這麽沒情趣,得,大爺今天高興,就不為難你了。告訴你,三掌,隻用了三掌。”可能是為了加強效果,李繼先別說別伸出了三根手指,長期練暗器的人手指一般都很漂亮。

蕭毅聽到這眉頭一皺:“趙常鐵砂掌的功夫雖然了得,可還算不上當世的一流好手。那人既然能在片刻間打到二十餘名門人弟子,功夫想來不弱,怎麽可能隻接了三掌便既落敗呢?”

“喂,喂,你想什麽呢?誰說是趙常贏了,是那人三掌把趙常被打趴下了。”

說到這蕭毅忽然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了些許意外。

“怎麽樣?我就知道你會對此感興趣,是不是有點興奮了?”

對於老友的調侃,蕭毅並未回應,臉上的意外也是一閃既過,很快就又回複到之前的樣子,隻是淡淡地說道:“那趙常傷勢如何?”

見此情況,李繼先一臉的失望:“唉,我說你們這些大俠就不能不那麽嚴肅嗎?整天板著一副麵孔也不怕抽筋。人家說的這麽起勁,你就不能給點反應嗎?”

“說完了嗎?要沒事我可先走了。”

“得,算我怕了你了,我上輩子造什麽孽了,怎麽交了你這麽個朋友。”嘴上雖在埋怨,可李繼先還是繼續起了剛才的話題。

“要說那小子下手也真狠,僅僅三掌就把趙常的髒腑震成了重傷,幸好醫治及時,命是保住了,可這身功夫算是廢了。”

“那人與趙常有仇?”

“問題就在這,事後據那些門人弟子說根本就不認識那人,以前也從來沒照過麵。趙常那人雖然稱不上是什麽英雄豪傑,可平素為人也算正直,自問沒什麽仇家,而且假如對方是為報仇而來,理當自報來曆,所謂怨有頭,債有主,可那人卻連名字都沒留下。你說這事新鮮不新鮮?”

“那之後呢?”

“鬧完了趙家,這小子可能還嫌不過癮,居然連夜遊趕去快手唐家找晦氣。”

“快手唐?是唐英他們哥仨?”

“就是他們,“白蓮之亂”時打敗雷五娘的就是這哥仨。不過事有湊巧,當天他們三個正好出去喝喜酒不在家。結果這小子倒好,直接*階上把唐家大門給堵了,在那死等,裏麵的人想盡辦*是趕不走他,好歹等到第二天天亮,唐家三兄弟才醉醺醺的回來,一看家門口蹲一人,不認識。你也知道這三兄弟都是火爆的脾氣,那天又多灌了幾杯黃湯,你倒是問清楚來龍去脈再說啊。這哥仨到好,上去就動手。結果你猜如何?名震河北的“快手三唐”六隻手齊上居然都沒辦法把那小子從台階上給逼起來,當天中午整個滄州就炸了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