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智明和尚聞聽清一詢問,也不客氣,上前一步,深施一禮道:“小僧年幼識淺,高見二字愧不敢當,隻是蓮花派這幾年門風不緊,弟子傳人多為非做歹,為禍不小,若按道長之見等他們自己整肅,他們若肯改還則罷了,他們要不肯改,若非我們上三門就袖手旁觀,坐視不理嗎?”

“那依小師傅之見?”清一問道。

“習俠仗義乃習武之人的本分,除魔衛道乃釋迦弟子的義務,蓮花派要再這麽胡作非為下去,我們上三門理當主持正義,抱打不平。”

“智明。”此時隻聽一旁有人一聲斷喝,聲可振殿,眾人倒也一驚,扭頭一看說話的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僧,形容枯槁,身軀瘦小,與智明幾乎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可認識他的人沒一個膽敢輕視,原來這老僧正是當今少林戒律院首座,大名鼎鼎的‘少林三濟“之一濟世禪師,少林如今的掌門濟善方丈為人謙衝有道,久不理紅塵俗務,所以此番就由自己這幾個師弟率弟子南來,這位濟世和尚平素為人剛直不阿,對於清規戒律頗為看重,故而被推為戒律院首座,少林上下對其莫不忌憚,智明一見是他,當即雙掌合十,施禮道:“師叔有何教誨?”智明乃是羅漢堂首座濟和禪師的弟子,“少林三濟”中濟和為長,濟通次之,濟世最幼,故而以師叔相稱。

隻聽濟世和尚言道:“出家人慈悲為本,善念為懷,你剛才那些話戾氣大盛,豈是佛門中人所當言?何況清一道長乃當時高人,在座又有這麽多的前輩豪傑,什麽時候輪到你這麽個後生小輩出來多口?還不與我退了下去!”

“可是師叔。。。”智明還想辯解,沒想到濟世和尚見他居然不肯聽命,一對原本眯縫著的小眼睛陡然睜開,精光大盛。

“還要頂嘴,怎麽,你以為離了少林寺就可以這等放肆嗎?”

智明和尚本無他意,隻是想解釋幾句,此刻見師叔居然為此生氣,胸中不禁頗感委屈,可他是個尊師重道之人,對著長輩不好發作,猶豫了一會兒,隻等低頭道:“弟子知錯。”灰溜溜退回本隊。

俞娟兒看在眼裏不禁暗暗搖頭,心說“少林派號稱是武林的泰山北鬥,曆代豪傑輩出,可這幾十年也越發僵化保守了,難得這位智明小師傅有如此誌氣,作師長的若覺得不妥,理當善加講解,何必擺出這幅家長一言堂的武斷架勢,窺一斑而知全豹,少林派長此以往隻怕前景堪憂啊。”

一旁的清一道人也覺過意不去,忙說道:“濟世長老不必如此,這位智明小師傅不過是一舒幾見,言語雖然直接了些,可也不無道理,長老又何必怪罪於他呢?”

濟世聞言微一答禮,言道:“阿彌陀佛,道長胸襟廣闊,小僧佩服,隻是國有國法,寺有寺規,小僧恬居戒律院首座,門下有人犯了規矩,自當管教。這是少林派家事,與道長無關。”

清一道人吃了個軟釘子,不禁微一皺眉,心說這位濟世長老也未免過於嚴苛古板了,可轉念一想人家所言也不無道理,畢竟人家愛怎麽管教門徒是少林寺自己的事,自己一個外人確實不方便多口。少林武當兩派多年來又頗有心結,清一道長怕壞了群豪的和氣,當下也隻好閉口無言,會場內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正此時門外忽然走進一人說道:“王禦史有請清一道長,周道長,以及新到了李夫人,俞姑娘過堂一敘。”眾人聞聽王大人召見不敢怠慢,於是便順著來人趕往大堂。

王禦史這幾日忙於公務,神色略有些疲倦,可一見群豪依舊笑臉相迎,絲毫沒有架子。俞,慕二人雖是女流,但平日對於達官顯貴早已見慣,因此倒也不甚緊張,從容見禮,王禦史見了也不禁暗暗稱奇,眾人先是閑聊了幾句,接著便問道蕭,李等人的下落,聞聽至今音訊全無,王禦史不禁連連歎息。

“唉,蕭,李二位義士為國出力,多曆辛勞,就連本官也被他們搭救過多次,此恩沒齒難忘。本想此番萬歲南來,當麵替他們討一番封賞,沒想到如今卻變成這般。不過李夫人也不必太過擔心,所謂吉人自有天相,蕭,李二位平素行俠仗義,扶危濟困,萬無橫死之理。本官此來也必定命人多方查訪,相信不久定有喜訊傳來。”

慕容迪聞言淡淡一笑,欠身為禮道:“多謝大人關心,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民婦自能理會。”

王大人本以為她丈夫生死未卜,婦道人家必定六神無主,哭天嗆地,可沒想到此刻見她舉止如常,言語達觀,不禁大感意外,心說:“真奇女子也。”

眾人見王禦史麵色深沉,不知就裏,清一道人趕忙上前問訊道:“大人傳召我等前來莫非還有何要事相商?”

“哦,其實也別無他事,隻是萬歲不日南來,到時要接見一眾此次平叛的江湖義士,隻是人數眾多,不可能一一麵聖,所以想請道長前來擬一個名單,另外就是到時的安保。。。”說到這裏王禦史不禁麵露憂色。

“莫非大人擔心到時有人圖謀不軌?”由於蕭,李二人的失蹤,有人盯上這次聖駕南巡已經不是秘密,所以清一道長此刻也就直言不諱。

“正是,從錦衣衛那邊傳來的消息似乎不甚樂觀,如今蕭,李,褚幾位壯士陸續失蹤,種種跡象都顯示對方正在蠢蠢欲動,不由得本官不擔心啊。”

“大人盡管放心,盡管蕭,李諸位下落不明,還有我等在此,五宗十三派的豪傑不日即將匯聚南京,陣容之盛,百年罕逢,想來即便再凶險的情況也可以應對。”

“但願如此吧,不過這幾日還希望大家小心在意。”

“我等理會的。”

眾人之後又聊了幾句,主題不外乎是公事,俞娟兒聽得氣悶,覺得久留無益,便借口先行告辭。慕容迪與顧月對於這些官場上的事也無興趣,當下便借機一起告辭,王禦史挽留了幾句,見眾人去意已決,倒也不擺官場上的虛文,安慰了幾句,便送眾女離開。

剛到門口卻聽到外麵傳來的喧鬧打鬥之聲,三女聞聽頓時一驚,心說誰如此大膽,剛闖來此處鬧事,莫非蓮花派眾人去而複返?這才要趕出去看一個究竟。

等三人趕到門口一瞧,現場早已亂作一團,隻見四,五個兵丁正抱著一個黑大個,往外邊推,地上左右還躺著四,五人,反側呻吟,顯得似乎頗為痛苦。遠處站著個孩子,身穿蓑衣,鬥待鬥笠,在一片滿天飛雪之中顯得極為詩意,與現場的氣氛極不協調。

“咦,那不是鐵牛嘛。”顧月眼尖,一眼就認出了那黑大個。

“你認識?”俞娟兒問道。

“你大侄子我能不認識?”

“我大侄子?我來得侄子?”俞娟兒一臉錯愕。

顧月見狀頓時一樂:“說來話長,等會再和你解釋。”說罷,青衫女劍客趕忙上前招呼道:“鐵牛兄弟,休得動手!”

話說來得這位正是出桀的頂門大弟子,少俠客一份,“黑鐵塔”徐仁,徐鐵牛。這位莽爺正殺得興起,忽聽有人叫自己小名,一抬頭見對麵來了個青衫漢子,頗覺麵熟,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你是何人,因何曉得鐵牛乳名?”

顧月聞言先是一愣,接著立刻恍然,暗怪自己糙莽,趕忙摘下鬥笠,露出一頭烏黑秀發,笑道:“我是重慶顧月啊,怎麽這才多久不見就不認識了?”

鐵牛這一定晴細看,不由得大喜過望,歡呼一聲,整個人一蹦三尺高,原本抱著他的那幾個兵丁居然被生生彈開,足見鐵牛神力過人!

“你是顧女俠,當真是重慶的顧女俠!”可能是乍逢故人,鐵牛高興地不知該怎麽好了,一把就抱著顧月,是歡呼雀躍。按理來說男女授受不親,顧月說來又算是鐵牛的長輩,如此舉動未免唐突,可顧月深知鐵牛乃是個天真爛漫之人,此舉實乃出於至誠,並無歹念,她本是個慷慨之人,當下也不與計較,相反看著鐵牛激動興奮地模樣,心中倒也有三分喜愛。

“鐵牛你怎麽來了,黃山一別就再沒有看見你,這幾個月你都去哪了?害大家好不擔心。”

鐵牛不聽此言還則罷了,一聽此言神色頓時一變,險些沒當場哭出來,這可把顧月嚇壞了,心說這孩子什麽毛病,趕忙安慰道:“鐵牛別急,有什麽話慢慢說來。”

“哎,小孩沒娘說起來話長啊。”安慰了好一陣子鐵牛這才稍稍平靜下來,長歎一聲講訴起了以往的經過。

原來當初褚桀隻身南下,前往九江盜取盟單,怕鐵牛,阿夏二人跟著自己危險,於是便將他倆留在了黃山,留書托付唐豔卿照看。後來唐二小姐隨蕭,李等大批人馬南下九江接應褚桀,鐵牛自然吵著要去尋師傅,蕭,李等人以商議,此去凶多吉少,褚桀既然將這倆孩子留下,大家總不能讓他倆再輕易冒險,幸虧黃山與會的群豪甚多,並非集體南下,故而蕭毅做主就將他倆拜托給了武當派照應,清一道長一聽是褚桀的徒弟自然應承,可沒想到這二孩子死活不依,吵著要南下尋師,任憑大家好說歹說就是不依,最後還是李繼先心眼多,假意答應他倆,然後騙他們去吃飯,鐵牛是個直性人,阿夏又是個孩子,自然不會想到堂堂大俠也會騙人,於是吃了個酒足飯飽,當夜便沉沉睡去,等這倆第二天明白過來,大隊人馬早已出發,把鐵牛氣得跺著腳把李家十八代先祖甚至女眷都“問候”了遍。最後還是周清正道長出麵安撫了好半日,這才把他倆勸回,之後二人幾次三番想偷偷南下,可清一道長老哥倆多了個心眼,時刻提防著他們這一手,這倆老道何等的手段?結果鐵牛二人是一次次無功而返,最後也隻得作罷。